那天晚上的风特别大,窗外的树枝拍打着玻璃,发出令人心慌的声响。我和老公张明坐在沙发两端,中间的距离像是一道无形的鸿沟。他刚刚说出了那句让我如雷轰顶的话:"淑芬,我想我们以后不要孩子了,做丁克家庭挺好的。"
我手中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三年的婚姻里,我们一直在计划着要一个可爱的宝宝。尤其是去年过年,我娘看着村里王寡妇的孙子都会走路了,眼睛里的期盼几乎要溢出来。而现在,张明却突然要反悔?
"你说什么胡话!结婚时你明明答应过要孩子的!"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但声音依然在颤抖。
张明低着头,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膝盖,那是他心虚时的习惯动作。"我...我只是觉得现在压力太大,养孩子太累了,我们可以过二人世界..."
望着他闪烁的眼神,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现:如果他真的不想要孩子,那就去做绝育手术吧!这样我也能安心,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害怕意外怀孕。
"那你去做结扎手术吧,总比我每天担惊受怕要好。"我冷冷地说道,故意不看他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
这场谈话以张明的沉默告终,他起身回了卧室,留下我一个人在客厅里,听着窗外的风声,思绪万千。
第二天早晨,我发现张明居然请了假没去上班。他坐在餐桌前,眼睛下面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显然一夜没睡。
"我有话要说,"他深吸一口气,"我不能去做那个手术。"
"为什么?你既然不想要孩子,这是最合理的选择。"我倒了杯水,故意不看他。
"因为..."他的声音哽住了,眼睛里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恐惧,"因为我...我已经有一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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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杯从我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片四溅。我感觉世界在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人拿着大锤重重敲击我的太阳穴。
"什么时候的事?是谁的孩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从沙漠里刮来的风。
张明把脸埋进手掌,肩膀微微颤抖:"在认识你之前,我和大学同学有过一段关系,她怀孕了,但当时我们都觉得太年轻,不想负责..."
"然后呢?"我追问道,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她决定生下来,现在孩子已经六岁了。"张明终于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半年前她联系我,说孩子生病了,需要钱治疗...我去看了孩子,他...他和我长得太像了。"
我突然想起最近半年,张明经常加班,工资卡上的钱总是莫名其妙地减少。每次问起,他都说是投资失败或者借给了朋友。原来,这些钱都流向了那个我不知道存在的孩子。
"所以你突然不想要孩子,是因为你已经当爸爸了?"我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养着外面的野种,却不愿意和我,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张明猛地站起身:"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只是觉得愧疚。我没尽到父亲的责任,现在孩子生病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村里老人常说,男人心里藏不住事,越是掩饰越是有鬼。想到张明这些日子的反常,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想认那个孩子?"
他的沉默给了我答案。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扶着椅背才没有跌倒。窗外,邻居家的鸡开始打鸣,一声接一声,刺痛我的耳膜。
"孩子很可怜,他只有她妈妈一个亲人。现在又生病了,需要长期治疗..."张明的声音里满是纠结。
我冷笑一声:"所以你打算怎么办?离婚?还是让我接受你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我不知道..."他哽咽着,"我只是觉得很混乱,很愧疚。那天在医院看到他躺在病床上,叫我爸爸的时候,我..."
我忽然想起我娘常说的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也许我和张明之间,从来就不该有孩子。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带我去见见那个孩子和他妈妈。"我说。
张明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你确定吗?"
"我需要知道全部真相,才能决定我们的未来。"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阳光市儿童医院的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花草茶的香气。我们在病房门口停下,透过门上的小窗,我看到一个瘦小的男孩躺在病床上,旁边坐着一个疲惫的女人。
"她叫林小雨,是我大学同班同学。"张明低声说,"孩子叫小宇,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
我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林小雨抬头看见我们,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愧疚。孩子好奇地看着我,眼睛和鼻子,的确和张明像得出奇。
"你好,我是张明的妻子。"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林小雨站起身,局促不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破坏你们家庭的,只是小宇病得太重,医药费..."
我抬手制止她的解释,走到病床前,看着这个无辜的孩子。他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得惊人,正好奇地看着我。
"阿姨好,你是爸爸的朋友吗?"孩子稚嫩的声音里满是天真。
一阵酸涩涌上心头。我想起了自己渴望已久却始终未能拥有的孩子,那个本应属于我和张明的孩子。
"医生说需要亲属配型,骨髓移植成功率才高。"林小雨低声说,"我是单亲家庭,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张明..."
我转向张明:"你配型成功了吗?"
他点点头:"是的,手术定在下周。"
一切突然明朗起来。张明不是不想要孩子,而是担心骨髓捐献手术会影响生育能力。他宁愿选择丁克,也不愿告诉我真相。
我坐在病床边,轻轻握住孩子的小手:"小宇,你想听个故事吗?"
孩子点点头,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从前有个小王子,他生病了,需要一位勇士的帮助才能好起来。勇士必须非常勇敢,因为帮助小王子会很疼很疼..."我缓缓讲述着,看着孩子专注的眼神。
离开医院时,我拉住张明的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怕你接受不了,怕你会离开我..."他的声音哽咽,"我本来想等小宇手术后再慢慢告诉你的。"
夕阳西下,医院外的梧桐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我深吸一口气,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花香。
"我需要时间考虑,但有一点你要明白,"我看着他的眼睛,"婚姻里最可怕的不是有问题,而是隐瞒。如果你连这都不懂,我们之间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回家的路上,我想起小宇叫我"阿姨"时的情景,想起他与张明如出一辙的眼睛。也许,这个意外闯入的生命,会成为我们新的开始,或者,彻底的终结。
但无论如何,生活总会继续,就像村口那棵老槐树,经历了无数风雨,依然在每年春天抽出新芽。而我,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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