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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想到,我每个月才2120元的退休金,居然成了别人眼里的香饽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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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儿媳王倩第一次开口,想让我把退休金卡交给她统一保管时,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那每月2120块、自己都觉得紧巴巴的退休金,不知何时竟成了家里的香饽饽。

这笔钱,是我老伴儿老张走了以后,我全部的指望和底气。它不多,甚至有些寒酸,却是厂里按月打过来的,风雨无阻,像老张还在时那样,给我一份稳稳当当的念想。

过去的五年,我拿着这笔钱,补贴着儿子张伟家里的吃穿用度,给孙子乐乐买零食和玩具,自得其乐,也心安理得。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在锅碗瓢盆的交响曲和孙子的欢声笑语中,安然地流淌下去。

可我没想到,平静的水面下,早已起了看不见的涡流。

这事儿,还得从半年前,他们动了换房子的念头说起。

第1章 一碗蛋羹的温度

我叫李秀兰,今年六十有三。老伴儿张建国走了五年,我就从那间住了三十年的老工房里搬了出来,住进了儿子张伟家。

儿子家是三室一厅,不算大,但收拾得干净亮堂。我住朝北的小房间,推开窗就能看见小区的花园,挺好。儿媳王倩是个体面人,在一家外企做行政,平时说话做事都客客气气,对我这个婆婆,也从没红过脸。孙子乐乐今年刚上小学,皮是皮了点,但跟我亲。

每天的生活就像钟摆,规律得很。早上五点半,我准时起床,去早市买最新鲜的蔬菜。小贩们都认识我,“李阿姨,今儿的黄瓜顶花带刺,给您留了两根!”“李阿姨,这小排骨炖汤最好,给您剁好了!”我提着菜篮子,听着这些热络的招呼,心里就觉得踏实。一天的好心情,是从这菜市场的烟火气里开始的。

回家做好早饭,伺候小的上学,大的上班,然后我就开始收拾屋子。把地板拖得能照出人影,把衣服分类洗好晾起来,阳台上的几盆花也得浇水伺候。忙完这些,就到了准备午饭的时候。乐乐中午在学校小饭桌,但王倩偶尔会回家吃,我总得备着她爱吃的菜。

到了下午,接回乐乐,辅导他写作业,陪他搭积木,祖孙俩的笑声能把屋顶掀翻。等到张伟和王倩下班回家,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也准时摆上了桌。

这样的日子,我很知足。我没啥大本事,但能把一家人的后勤管好,让他们在外打拼没有后顾之忧,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有用的人。

我的退休金,每月15号准时到账,2120元。

这笔钱,我规划得明明白白。1000块,雷打不动交给王倩,算是我的伙食费和住宿费。虽然她每次都推辞,说“妈,您这是干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我坚持要给。亲母子明算账,我不想因为这点事,心里存了疙瘩。剩下的1120块,就是我的零花钱。

给乐乐买个新出的奥特曼,59块;看见王倩的护手霜用完了,给她买一支新的,80块;张伟换季的袜子该添了,买几双纯棉的,40块。剩下的钱,我就存起来,存在一张单独的存折里。老张走的时候跟我说:“秀兰,咱这钱,是咱俩的养老本,不到万不得已,别动。人啊,手里有点钱,腰杆子才能直。”

我记着他的话。那本存折,就是我的腰杆子。

王倩是个好儿媳,至少在换房子这件事冒出来之前,我一直这么觉得。她心细,会给我买新衣服,提醒我按时吃降压药。有时候我做的菜咸了淡了,她也从不说重话,总是笑着说:“妈,您做的就是比外面的好吃,有家的味道。”

我最拿手的一道菜,是肉末蒸蛋羹。乐乐爱吃,王倩也喜欢。要用新鲜的土鸡蛋,蛋液和温水的比例要恰到好处,撇去浮沫,盖上保鲜膜,小火慢蒸。出锅前淋上炒得喷香的肉末、几滴生抽和香油。那蛋羹,嫩得像豆腐脑,黄澄澄的,香气扑鼻。

每次我端上这碗蛋羹,王倩的眼睛都会亮一下。她会先给乐乐舀一勺,吹凉了喂到他嘴里,然后自己再小心翼翼地吃上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妈,您这手艺绝了,五星级饭店都做不出来。”

我听着心里就美滋滋的。一个女人,一辈子图什么?不就是图家里人吃得香、过得好,自己有点念想,有点价值感吗?

那天晚上,我又蒸了一碗蛋羹。饭桌上,气氛却和往常有点不一样。张伟和王倩眉来眼去地,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给乐乐夹了一筷子青菜,随口问:“你俩今天怎么了?单位有事?”

张伟扒拉着碗里的饭,没吭声。王倩放下筷子,笑了笑,说:“妈,没什么事。就是……我跟张伟商量个事儿。”

“啥事啊,神神秘秘的。”我笑道。

王倩看了张伟一眼,见他还是埋头吃饭,只好自己开了口:“妈,您也知道,乐乐现在上小学了,我们现在这个房子,学区一般。我们看了看,想换到市实验小学对面的那个小区去,叫‘翰林苑’,那里的教育资源是全市最好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换房子?那可不是小事。

“翰林苑?”我有点印象,“那儿的房子,贵得吓人吧?”

“是贵。”王倩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向往,“但为了乐乐的将来,贵也值了。我们算了一下,把现在这套卖了,再加上我们这些年的积蓄,首付还差个三十来万。贷款的话,每个月月供压力有点大。”

我没说话,默默听着。我知道,话题要进入正题了。

果然,王倩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试探:“妈,我跟张伟的意思是,我们想一步到位,少贷点款,以后压力也小。所以……您看,您那儿……”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我那本存折里,有十二万。是老张走后,我省吃俭用,一分一分攒下来的。这是我的棺材本,是我的底气。

我放下筷子,看着儿子。张伟始终没抬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倩倩,”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妈这些年是攒了点钱,不多,十二万。是给你们的,也是给乐乐的。你们要用,妈没二话,明天我就去取给你们。”

听到这话,王倩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妈!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们了!谢谢妈!”

张伟也终于抬起头,脸上带着愧疚和感激:“妈,谢谢您。”

我摆摆手,心里有点发沉。我看着桌上那碗几乎没怎么动的蛋羹,它依旧黄澄澄、热乎乎的,可我却觉得,它的温度,好像正在一点点地凉下去。

我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我把我的“腰杆子”拿出来给了他们,尽了我一个做母亲、做奶奶最大的努力。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他们想要的,远不止这十二万。

第22章 试探的开始

给了儿子儿媳那十二万存款后,家里的气氛明显活跃了许多。王倩脸上的笑容多了,看我的眼神也愈发亲热。她下班回来,会特地绕路去给我买我爱吃的那家稻香村的牛舌饼,还会拉着我一起看电视,讨论剧情。

张伟也像是松了一口气,话比以前多了,时不时会跟我聊聊单位的趣事。乐乐依旧是我的小跟屁虫,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扑进我怀里,嚷嚷着“奶奶,我饿了”。

我努力让自己融入这份看似其乐融融的氛围里,但心里总有个小小的角落,是空落落的。那本被取空的存折,像我身体里被抽走了一根骨头,让我站着的时候,总觉得有点虚。

退休金到账那天,我照例去银行,把这个月的2120元取了出来。柜员是个小姑娘,笑着问我:“阿姨,您每个月都来取现金啊?其实办个手机银行,用起来方便。”

我笑着摇摇头:“老了,玩不转那些新东西。还是捏着现金踏实。”

回到家,我把1000块钱放在信封里,准备晚上吃饭的时候给王倩。剩下的钱,我仔细地叠好,放进我床头柜带锁的小抽屉里。这是我的习惯,也是我的安全感来源。

晚饭时,我把信封递给王倩。

“倩倩,这个月的伙食费。”

王倩正在给乐乐挑鱼刺,闻言连忙摆手:“哎呀妈,您这是干什么!您把养老钱都给我们买房子了,我们怎么还能要您的钱?快收起来,快收起来!”

她的态度很坚决,甚至带着点嗔怪。

张伟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妈,您就别给了。以后您就安心在家享福,钱的事,有我跟倩倩呢。”

我捏着信封,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以前我给,她虽然也推辞,但最后还是会收下。这次,却如此坚决。我心里说不清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滋味。

“那怎么行?”我坚持道,“我住在这,吃在这,总不能白吃白住。这是规矩,不能坏了。”

“妈,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您说的太见外了。”王倩笑着把信封推回到我面前,“您那点退休金,自己留着买点喜欢吃的,买件新衣服多好。我们现在是困难点,但还能缺您这1000块钱吗?您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她话说得漂亮,态度也诚恳。我拗不过她,只好把钱收了回来。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更重了。我不是心疼那1000块钱,而是觉得,我和这个家之间某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以前我交钱,是我作为家庭一员的“贡献”,是我心安理得住在这里的凭证。现在他们不要了,这份“贡献”消失了,我感觉自己成了一个纯粹的“被供养者”。

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王倩开始有意无意地跟我聊起钱的话题。

一次,我们一起看电视,里面正播着一个理财广告。王倩忽然说:“妈,您看现在这钱多不值钱啊,存银行里那点利息,连通货膨胀都跑不赢。您那退休金,每个月取出来放着,其实是在贬值的。”

我“嗯”了一声,没接话。我对理财一窍不通,也从没想过这事。

王倩又说:“我有个同事,她妈妈也是退休了,就把退休金卡交给她,让她帮忙做点稳健的理财,每个月还能多出几百块的收益呢,够买水果了。”

我心里一动,抬眼看了看她。她正专注地看着电视,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我笑了笑:“我可不懂那些,万一赔了怎么办?我这钱,就图个安稳。”

“怎么会赔呢?”王倩转过头来,很认真地跟我解释,“不是买股票基金那种风险大的,就是放在一些银行的理财产品里,保本的,比活期利息高多了。您放心,我还能害您不成?”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我拍了拍她的手,“但我这人胆子小,钱放在自己手里最踏实。”

王倩见我这么说,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又转头聊起了电视剧情。

可没过几天,她在饭桌上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妈,您知道吗,我们单位楼下那个张阿姨,上周买菜的时候,钱包被偷了。里面有两千多块钱现金,还有身份证、医保卡,急得她直哭。现在这小偷啊,专盯着老年人下手,真是太坏了。”

张伟听了,立刻接话:“是啊妈,您以后出门可得小心点。别带那么多现金在身上。”

我点点头:“我知道,我每次出门都把包看的好好的。”

王倩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说:“看得再好也有疏忽的时候啊。我觉得,现金还是最不安全的。现在谁出门还带现金啊,都用手机支付,方便又安全。万一手机丢了,捡到的人没有密码也用不了里面的钱。”

她说着,看了我一眼:“妈,要不我教您用手机支付吧?把您的退休金绑在微信上,以后买菜直接扫码就行了,省得找零,也安全。”

我摆摆手,有些抗拒:“我学不会,那些红的绿的码,我看着眼晕。再说了,我的手机就是个老年机,打打电话还行,弄不了那些。”

“那就换个手机呀!”王倩立刻说,“我早就想给您换个智能手机了,屏幕大,字体也大,您学起来肯定快。我手把手教您。”

我还是摇头:“不用了,现在这个挺好。我用不惯新东西。”

我的拒绝让王倩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她很快又掩饰了过去,笑着说:“行,妈,都听您的。您觉得怎么方便怎么来。”

话虽如此,我却清晰地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地向我那张薄薄的退休金卡撒来。王倩的每一次“关心”和“建议”,都像是在试探水深。她先是拒绝我的伙食费,让我产生一种“亏欠感”;然后又用理财贬值、现金不安全这些理由,旁敲侧击地,想让我把钱的控制权交出去。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2120块钱,在他们眼里,可能只是杯水车薪。但对我来说,这是我的尊严,是我在这个家里还能自己做主的最后一点念想。

我开始变得警惕起来。那个锁着退休金和现金的小抽屉,我每天都要检查好几遍。我甚至会把钥匙贴身带着,生怕弄丢了。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守着最后一点过冬粮食的松鼠,紧张地防备着周围的一切。

而我没想到,真正的暴风雨,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也猛烈得多。

第3章 摊牌

翰林苑的房子,他们最终还是定下来了。

卖掉旧房子的钱,加上我们两代人的积蓄,勉强凑够了首付。签合同那天,张伟和王倩都很兴奋,晚上特地在外面订了家不错的餐厅庆祝。

饭桌上,王倩举着饮料杯,满脸憧憬地说:“等我们搬了新家,就给乐乐报最好的辅导班。妈,到时候还得辛苦您,接送乐乐可能要跑得远一点了。”

我笑着说:“不辛苦,为了我大孙子,跑再远都值。”

张伟也喝了点酒,话多了起来:“妈,这次真是多亏了您。要不是您那十二万,我们首付还真有点悬。等我们缓过劲来,一定好好孝敬您。”

我心里暖了一下,嘴上说:“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

然而,这份短暂的温馨,很快就被现实的压力冲散了。新房开始装修,月供的压力也随之而来。每个月一万二的房贷,像一座大山,压在了张伟和王倩的肩上。

我明显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变了。王倩不再买新衣服和化妆品,晚饭的菜色也从三菜一汤精简到了两菜一汤。张伟下班回家,总是眉头紧锁,对着电脑算来算去。他们俩之间,也开始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

一次,王倩给乐乐报的一个线上英语课到期了,续费要八千多。王倩想续,张伟觉得太贵了,想缓缓。两人在房间里争执,声音不大,但我还是听见了。

“现在不续,前面的不都白学了?孩子的教育不能省!”这是王倩的声音。

“我不是说不学,是能不能等两个月?我们刚付了装修款,手上实在没钱了!”这是张伟无奈的声音。

最后,还是王倩占了上风。第二天,我看到她脸色憔悴地在手机上操作着什么,大概是把课续上了。

我看着心里难受。我悄悄从我的小抽屉里拿了三千块钱,塞给乐乐,让他交给妈妈,就说是奶奶给的英语“奖学金”。

王倩收到钱,很是意外。晚上,她特地来到我房间,眼圈红红的。

“妈,谢谢您。但是……我们不能再要您的钱了。”

“拿着吧,”我说,“为了乐乐,应该的。”

她没再推辞,只是坐在我床边,沉默了很久,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妈,您说,这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拍拍她的背。

就在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王倩终于把话挑明了。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张伟带着乐乐去公园了,家里只有我和她。她帮我收拾房间,叠好我刚洗的衣服,然后状似无意地拉开了我那个从不上锁的衣柜。

“妈,您这衣服也太少了,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件。等下个月我发了奖金,陪您去买几件新的。”

“不用,我这老婆子,穿那么好干什么,有的穿就行。”我笑着说。

她把衣服放好,关上柜门,然后,目光落在了床头柜那个带锁的小抽屉上。

“妈,您这抽屉里……放的什么宝贝啊?还上着锁。”她半开玩笑地问。

我的心猛地一紧,像被一只手攥住了。

我故作镇定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些老东西,怕丢了。”

王倩没再追问,只是“哦”了一声。她坐在我床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她的眼神很复杂,有为难,有恳切,还有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

“妈,我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

“你说。”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您也看到了,我们现在压力特别大。房贷、装修、乐乐的学费,每一笔都是大开销。我跟张伟的工资,刨去这些,每个月剩不下几个钱,有时候甚至还要动用信用卡。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连瓶好点的面霜都不敢买。”

她说着,眼圈又红了。

“我知道,您心疼我们,也一直在帮我们。但是妈,您那种给法,是零敲碎打,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把家里所有的资源都整合起来,统一规划,才能渡过这个难关。”

我静静地听着,已经预感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妈,您那张退休金卡,每个月都有两千多块钱进账。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您放在手里,平时也就是买点菜,给乐乐买点零食,剩下的就那么存着。其实……有点浪费了。”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句在我心头盘旋已久的话。

“所以,我跟张伟商量了……妈,您能不能……把您的退休金卡交给我来统一保管?”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窗外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显得那么遥远。

她见我没说话,又急忙补充道:“妈,您别误会!我不是要抢您的钱!我发誓,我一分都不会乱花。我只是想把这笔钱纳入家庭的统一财务规划里。您平时需要用钱,买菜也好,您自己想买点什么也好,您跟我说,我马上给您现金,或者直接帮您买好,绝对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而且,”她放缓了语气,试图说服我,“卡放在我这里,也安全。您就不用担心被偷被抢了。我还会帮您做点小理财,每个月还能多点收益。您看,这样不是一举多得吗?”

我看着她,这个我一直以为通情达理的儿媳。她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那么合情合理,充满了“为我好”的善意。

可我听在耳朵里,却像针一样,一下一下扎着我的心。

那不是一张卡,那是我的命根子,是老张留给我最后的体面,是我在这个家里唯一能自己说了算的东西。交出去,就等于把我的手脚捆起来,把我的嘴封上,彻底变成一个需要仰人鼻息的、没有用处的老人。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王倩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行。”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王倩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第44章 裂痕

“不行?”王倩的声调一下子高了起来,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错愕,“妈,您说什么?”

我看着她,重复了一遍:“我说,不行。卡,我得自己拿着。”

王倩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取而代ăpadă的是一种混杂着失望、委屈和愤怒的表情。她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刚才那番苦口婆心的铺垫和恳切,瞬间成了一个笑话。

“为什么?”她追问道,声音里已经带上了质问的意味,“妈,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您都没听进去吗?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张伟,为了乐乐!您难道就忍心看着我们为了几千块钱愁得焦头烂额,而您那笔钱就躺在卡里睡大觉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话也越来越尖锐。

“您住在我家,吃在我家,我跟张伟哪点对不起您了?给您养老送终,我们认了。现在家里有困难,想让您帮衬一把,把钱拿出来统一管理,更有效地利用起来,这有错吗?说到底,您就是不相信我!您怕我贪了您的钱!”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我的手开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伤心。我看着眼前这个判若两人的儿媳,觉得无比陌生。

“倩倩,”我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我只是习惯了钱在自己手里。你爸走的时候就跟我说,这笔钱是我的傍身钱,让我自己拿着,心里踏实。”

“爸那是老思想了!”王倩打断我,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那些!一家人就应该劲往一处使!您这样把钱攥得紧紧的,跟我们分得那么清楚,您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外人吗?”

“我没有……”我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发紧,什么都说不出来。

“您就是!”王倩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语气里充满了控诉,“您把那十二万给我们的时候,我跟张伟心里有多感激您知道吗?我们以为您是真心把我们当一家人。可现在我才明白,在您心里,我们始终是外人!您的退休金,比我们这个家,比您的儿子孙子都重要!”

她的话,字字诛心。

我感觉自己的胸口堵得厉害,一口气上不来。我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倩倩,你不能这么说……”我艰难地说,“我把你们当亲人,我把乐乐当亲孙子……我……”

“那您就把卡给我!”她逼视着我,不依不饶。

我看着她决绝的眼神,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我知道,今天这件事,没有退路了。

我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床头柜前,用贴身带着的钥匙,打开了那个小抽屉。王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她以为我妥协了。

我从抽屉里拿出我的钱包,又拿出那个月刚取出来还没用完的现金。我数了数,还有一千八百多块。

我把钱和钱包,连同那串钥匙,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我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倩倩,这个家,我住不下去了。”

王倩彻底愣住了。她大概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我可能会哭,会闹,会跟她讲道理,或者最终会妥协,但她绝对没有想到,我会选择离开。

“妈,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愕。

“意思就是,我明天就搬回我的老房子去。”我平静地说,“这房子是你们的,我只是个外人。我的钱,我自己留着养老。你们的困难,你们自己想办法。我老了,帮不上忙,也不想再拖累你们。”

说完,我不再看她,转身开始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几件衣服,一件件地叠好,放在床上。我的动作很慢,但很坚定。每叠一件衣服,都像是在跟过去的生活做一次告别。

王倩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不是在说气话。她慌了。

“妈!您别这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才说话太冲了,您别往心里去!我给您道歉!”她跑过来,想拉我的手。

我躲开了。

“我没有怪你。”我说,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你说得对,我就是个自私的老太婆,只想着自己。你们是年轻人,有你们的生活,我不该打扰你们。”

“不是的!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王倩急得快哭了,“您千万别走!您走了,张伟回来会骂死我的!乐乐也会想您的!”

她提到了张伟和乐乐,我的心又被刺痛了一下。

可是,裂痕已经产生,再怎么弥补,也回不到从前了。今天她能为了钱跟我摊牌,明天就能因为别的事情逼我。信任一旦被打破,就像摔碎的镜子,再也无法复原。

我继续收拾着我的东西,不多,一个小包就能装下。

王倩看我油盐不进,彻底没了办法。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妈,我错了,您别走”。

就在这时,门锁响了。张伟带着乐乐回来了。

“奶奶!我回来啦!”乐乐欢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当他看到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和他妈妈通红的眼睛,以及我床上一包叠好的衣物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张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进来,皱着眉头问:“怎么了这是?吵架了?”

王倩一看到张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泪“哇”地一下就流了出来,扑到他怀里,哽咽着说:“张伟,我把妈气着了……妈说……妈说要搬走……”

张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看看王倩,又看看我,最后目光落在我收拾好的行李上。

“妈,”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到底怎么回事?”

第5章 沉默的审判

张伟的出现,并没有让我改变主意,反而让我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我不想当着孙子的面,跟他们争吵。我转过身,摸了摸乐乐的头,轻声说:“乐乐乖,奶奶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你跟爸爸妈妈在家。”

乐乐很敏感,他看看我,又看看哭泣的妈妈和脸色铁青的爸爸,小嘴一瘪,也快哭了:“奶奶,你要去哪里?你不跟乐乐玩了吗?”

我心如刀割,却只能硬着心肠说:“奶奶回自己的家。乐乐想奶奶了,就给奶奶打电话。”

说完,我提起那个小小的行李包,绕过他们,就准备往外走。

“站住!”张伟低吼一声,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他一个箭步拦在我面前,抢过我手里的包,重重地扔在地上。

“今天谁也别想走!先把话说清楚!”他红着眼睛,瞪着王倩,“你!跟我进来!”

他拽着王倩的手腕,几乎是拖着她进了他们的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不知所措的乐乐。我能清晰地听到从卧室里传来的压抑的争吵声。

“你到底跟我妈说什么了?把她气成这样!”是张伟的质问。

“我……我就是想跟妈商量一下,让她把退休金卡给我保管……”王倩带着哭腔的辩解。

“保管?说得好听!你就是想要我妈的钱!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妈那点钱是她的底线,你不能动,你为什么不听!”张伟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有什么办法?每个月一万二的房贷,乐乐的学费,家里的开销!你那点工资够干什么?我不精打细算,这个家早就垮了!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乐乐!”王倩也激动地喊了起来。

“为了我们?为了我们你就能逼我妈?王倩我告诉你,这个家里,有我妈才有家!你要是把我妈气走了,我们这日子也别过了!”

“不过就不过!张伟,你没良心!我为你这个家当牛做马,你现在为了跟我喊!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婆!”

争吵声,哭喊声,摔东西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把把钝刀,在我的心上来回地割。

乐乐吓坏了,他紧紧地抱着我的腿,小声地哭着:“奶奶,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吵架?你不要走,你别不要乐乐……”

我蹲下身,把孙子紧紧地搂在怀里,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我捂住乐乐的耳朵,不想让他听到那些伤人的话。我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这就是我付出了一切想要维系的家吗?这就是我以为的幸福和美满吗?原来,一切都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一个浪头打来,就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开了。

张伟走了出来,眼眶通红,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愧疚。王倩没有出来。

他走到我面前,在我身边蹲下,声音沙哑地说:“妈,对不起。”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王倩她……她压力太大了,说话没分寸,您别跟她一般见识。”他艰难地解释着,“我已经骂过她了。她知道错了。”

我看着我的儿子。这个我从小抱到大的男人,如今夹在我和他妻子中间,左右为难。我能想象得到他的痛苦。

“张伟,”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意外,“别说了。妈不怪你们。是妈自己想走。”

“妈!”张伟急了,“您不能走!您走了,这个家就真的散了!您是我妈,这里就是您的家,谁也赶不走您!”

“家?”我惨然一笑,“一个要算计我养老钱的家吗?一个让我觉得连呼吸都得看人脸色的家吗?张伟,妈老了,折腾不起了。我只想过几天清净日子。”

我的话,让张伟无言以对。他低着头,双手痛苦地插进头发里。

那天晚上,我们谁都没有吃饭。

我坚持要走。张伟没办法,只能说:“妈,天都黑了,您就算要走,也等明天一早,我送您回去。老房子那么久没人住,水电都得检查一下。”

我同意了。

那一夜,是我在这个家里睡得最漫长,也最煎熬的一夜。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老张的笑脸,儿子小时候的调皮样,王倩刚过门时的羞涩,乐乐出生时全家的喜悦……这些温暖的记忆,如今都像被蒙上了一层灰,变得模糊而不真切。

隔壁房间,没有一点声音。我知道,他们也一夜未眠。

这是一个沉默的审判。我们每个人,都是被审判者,也都是审判者。

第二天一早,我没等他们起床,就自己起来了。我没有再收拾什么,只拿走了我的身份证和那张退休金卡。桌上,我留下了那个装着一千八百多块钱的钱包和那串钥匙。

我轻轻地带上门,就像我五年前刚刚搬来时一样。

只是,来时满心欢喜,去时,只剩一身疲惫和凄凉。

我没有给张伟打电话,自己一个人坐上了回老城区的公交车。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有些刺眼。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那些高楼大厦,那些繁华的商场,都离我越来越远。

我的心里, strangely,没有了愤怒,也没有了悲伤,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平静。

也许,离开,才是对我们所有人最好的结局。

第6章 老房子的尘埃

老房子在一条安静的老街上,是以前厂里分的工房,两室一厅,格局陈旧。五年没住人,一打开门,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

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在空气中照出无数飞舞的尘埃。家具上都盖着白色的防尘布,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墙角结了蜘蛛网,地上的瓷砖缝里,甚至长出了几点青苔。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时间冻结了。

我放下手里那个小小的包,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这里有我和老张三十年的记忆。那张掉漆的饭桌,是我们一起吃饭、看报的地方;那台老式的缝纫机,我曾用它给张伟做过新衣服;阳台上那盆枯死的君子兰,是老张最喜欢的,他走后,我也没心思再管它。

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我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可回到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所有的委屈和心酸,瞬间决了堤。我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像个迷路的孩子,放声大哭。

哭给谁听呢?老张走了,儿子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这个世界上,我好像真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嗓子都哑了,我才慢慢停了下来。哭过之后,心里那股郁结之气,好像也散了一些。

我站起身,擦干眼泪。日子,总得过下去。

我挽起袖子,开始打扫。找水桶,接水,拧干抹布,一点点地擦去家具上的灰尘。掀开防尘布,里面的桌椅板凳,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我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让新鲜的空气和阳光流进来,驱散这房间里沉闷的死气。

从上午一直忙到下午,我把两个房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地板拖了好几遍,亮得能照出人影。我又去楼下的小超市买了新的床单被套换上,把被子抱到阳台上去晒,阳光的味道,让人心安。

收拾完,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我烧了壶开水,泡了碗方便面,坐在那张掉漆的饭桌前,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我的老年机响了。是张伟打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妈!您怎么一个人就走了!电话也不接!”电话那头,是张伟焦急万分的声音。

“我没事,已经到家了。”我的声音很平静。

“您在哪儿?我去找您!您一个人在老房子那边怎么行?水电都停了,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水电我都弄好了。饭也吃了。”我说,“你别来了。好好上班,照顾好乐乐。”

“妈!”张伟的声音带着哭腔,“您别生气了,您回来吧!我跟王倩……我们都知错了。您回来,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提那事了!”

“张伟,”我打断他,“妈没生气。妈就是……累了。想一个人清静清静。你让我自己待几天,行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很久,张伟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妈,那您……照顾好自己。钱够不够用?我给您打点钱过去。”

“不用,我有退休金。”我说。

挂了电话,我看着碗里剩下的半碗面,再也吃不下去了。

在老房子的日子,简单又孤单。

我恢复了以前的生活节奏。每天去熟悉的菜市场买菜,跟老邻居们聊聊天。回到家,自己做饭,自己吃饭。吃完饭,就坐在阳台上发呆,看着楼下人来人往。

邻居们知道我搬回来了,都很惊讶。

“秀兰,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儿子家享福吗?”对门的王阿姨问。

我只能笑着说:“想我那老头子了,回来住几天,陪陪他。”

大家也就信了。只有跟我要好的几个老姐妹,看出了我脸上的憔悴。她们拉着我的手,问我是不是受了委屈。我不想把家丑外扬,只是摇头,说都挺好的。

可是一个人的时候,那种蚀骨的孤独感,还是会不时地涌上来。

尤其是在晚上。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墙上老座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我常常会做梦,梦见老张,他还是那样,笑呵呵地看着我,说:“秀兰,别怕,有我呢。”醒来后,摸着身边冰冷的床铺,眼泪又会湿了枕头。

我也会想乐乐。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按时写作业。不知道他会不会哭着找奶奶。

张伟几乎每天都给我打电话,有时候是王倩打来的,她在电话里不停地道歉,求我回去。乐乐也会在电话里哭着喊“奶奶,我好想你,你快回来吧”。

每一次,我的心都会动摇。

可是,一想到王倩那天的眼神,一想到那张企图控制我最后一点尊严的网,我就又退缩了。

我害怕回去。我怕那种寄人篱下、处处需要看人脸色的生活。我怕那碗蛋羹,再也蒸不出原来的温度。

我的退休金,2120元,成了我在这里生活的全部依靠。我用它交水电费,买米买菜,甚至给自己买了一件早就想买的羊毛衫。

当我用自己赚来的钱,为自己买东西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踏实的快乐。这笔钱,不多,但它让我可以不依赖任何人,有尊严地活着。

我渐渐明白,老张说得对。人啊,手里有点钱,腰杆子才能直。

这天,我正在家里包饺子,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哪个老邻居,打开门一看,却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是张伟和王倩。王倩的手里,还提着一堆水果和营养品。她的眼睛红肿着,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而他们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王倩的妈妈,我的亲家母。

第7章 意外的来客

亲家母的到来,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她姓赵,叫赵雅芬,是个退休教师,知书达理,平时话不多,但看事情很通透。自从王倩嫁过来,我们俩见面次数不多,但彼此都挺尊重。

我愣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赵雅芬先开了口,她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秀兰姐,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让开身子:“快请进,快请进。家里乱,别嫌弃。”

张伟和王倩跟在后面,低着头,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

赵雅芬走进屋,环顾了一圈,看到屋子虽然陈旧但收拾得一尘不染,点了点头,说:“秀兰姐,你把这里收拾得真好,还是这么能干。”

我给他们倒了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启话题。气氛有些尴尬。

赵雅芬喝了口水,放下杯子,开门见山地说:“秀兰姐,我今天来,是替我那个不懂事的女儿,来给您赔罪的。”

说着,她瞪了王倩一眼。

王倩“噗通”一声,就在我面前跪下了。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去扶她:“倩倩,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妈!”王倩抱着我的腿,放声大哭,“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不该伤您的心!您打我吧,骂我吧,只要您能消气,怎么都行!求求您,跟我们回家吧!”

张伟也跟着跪了下来,红着眼圈说:“妈,都是我没用,没本事,才让王倩动了歪心思。您要怪,就怪我吧。您不回去,我跟乐乐,心里都不安生。”

我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儿媳,听着王倩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里五味杂陈。要说不心软,那是假的。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还没说话,亲家母赵雅芬叹了口气,把王倩拉了起来。

“行了,别哭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训斥完女儿,才转向我,语气诚恳地说,“秀兰姐,这事,是我没教好女儿,是她的错。她年轻,被现在社会上那种焦虑的风气影响了,总想着给孩子最好的,给自己最大的保障,结果就钻了牛角尖,想问题走了极端,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她糊涂,伤了您的心。”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听张伟说了事情的经过,昨天晚上,我把王倩结结实实地骂了一顿。我告诉她,一个家,钱是重要,但比钱更重要的,是人心,是情分。尤其是对长辈,孝顺孝顺,‘顺’字为先。老人心里顺了,家才能顺。她想管您的钱,看似是精打细算,实际上是最大的糊涂,是把您对这个家的爱,当成了可以随意支配的资产。这是大不敬,也是忘本。”

亲家母的一番话,说得我心里豁然开朗。她把我想说却说不出的道理,都点透了。我看着她,眼眶也湿润了。

“秀兰姐,”赵雅芬拉住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您心里有委屈,有疙瘩。您想一个人清静清静,我们都理解。但是,家,不能散。乐乐还小,他不能没有奶奶。张伟和王倩,也需要您这个主心骨。他们犯了错,就该让他们承担后果,让他们明白,什么才是最该珍惜的。”

她说着,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秀兰姐,这里面有二十万,是我跟她爸的积蓄。密码是王倩的生日。这钱,不是给他们的,是给您的。”

我跟张伟、王倩都愣住了。

“亲家母,你这是……”我连忙推辞。

赵雅芬按住我的手,眼神坚定:“秀兰姐,您听我说完。这钱给您,有三个意思。第一,是替我女儿赔罪,弥补她对您造成的伤害。第二,是给您压腰的。您有您那两千块的退休金做底气,再加上我这二十万,以后在这个家里,谁也别想再打您钱的主意,您腰杆子能挺得更直!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谁也管不着!”

“第三,”她看了一眼王倩,“也是给我女儿一个教训。她不是觉得压力大吗?不是觉得缺钱吗?好,这笔钱,就在您手里放着。他们什么时候真正懂事了,学会了靠自己,而不是算计老人,什么时候您觉得他们值得您帮了,您再考虑要不要帮他们。主动权,在您手里。”

我看着桌上那张薄薄的卡片,觉得它有千斤重。

亲家母这番话,这份举动,不仅是为我撑了腰,更是给了王倩和张伟最深刻的一课。她没有一味地指责,而是用一种极有智慧的方式,化解了我们之间的矛盾,重新树立了家里的规矩和边界。

王倩站在一旁,早已是泪流满面,脸上写满了羞愧。

“妈……”她哽咽着,对着赵雅芬,也对着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沉默了很久,心里百感交集。

我把那张卡,推回到了赵雅芬面前。

“亲家母,您的心意,我领了。这钱,我不能要。”我说,“您今天能来,能说这番话,比给我多少钱都让我心里舒坦。我心里的疙瘩,已经解开了。”

然后,我转向张伟和王倩。

“你们都起来吧。”

他们俩站起身,依旧低着头,不敢看我。

“妈不是圣人,妈心里也怨过,也恨过。”我缓缓地说,“但是,妈更怕这个家散了。乐乐还那么小,他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我顿了顿,看着王倩,说:“倩倩,妈知道你压力大。妈不怪你。但是你要记住,日子是人过的,不是钱过的。有多大能力,就办多大事。为了所谓的‘最好’,把一家人的情分都弄丢了,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我又看着张伟:“你是一家之主,以后要多担待。要多跟倩倩沟通,不能让她一个人扛着所有压力。也要护着我这个妈。妈的要求不高,就是老了,想活得有点尊严。”

最后,我做出了我的决定。

“我跟你们回去。”

一句话,让张伟和王倩的脸上,瞬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喜悦。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有两个条件。”

第8章 2120元的意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我的第一个条件。

“第一,我的退休金卡,我自己保管。每个月,我还是会拿出1000块钱作为家里的伙食费。不多,是我的一份心意,也是我作为这个家一员的责任。你们不能再拒绝。”

王倩和张伟对视一眼,连忙点头如捣蒜:“妈,我们听您的!都听您的!”

“第二,”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搬回老房子住,是我给自己留的一条退路。这房子,我不卖,也不租。以后,我还是会经常回来住住,打扫打扫。你们要习惯,奶奶有时候也需要有自己的空间。”

这个条件,让他们有些意外。张伟想说什么,但被赵雅芬一个眼神制止了。

赵雅芬笑着对我说:“秀兰姐,这个条件好。人老了,是得有个自己的窝,心里才踏实。他们小两口,也该学会独立处理自己的生活,不能总依赖着您。”

我心里一阵感激。亲家母是真正懂我的人。我需要的不是物质上的补偿,而是边界感和被尊重。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当天下午,我又坐着张伟的车,回到了那个我仅仅离开了一周的家。

乐乐一见到我,就跟小火箭一样冲过来,紧紧地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奶奶!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不要乐乐了!”

我抱着我失而复得的宝贝孙子,心都化了。我摸着他的头,笑着说:“傻孩子,奶奶怎么会不要你呢?奶奶只是……回老家住了几天。”

家里的陈设一点没变,但气氛,却截然不同了。

王倩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客气和礼貌。她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和亲近。她会主动问我累不累,要不要休息。晚饭,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虽然手艺远不如我,有的菜还炒得有点咸,但我吃得比任何时候都香。

张伟也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沉默的、试图和稀泥的儿子。他会主动分担家务,会陪我聊天,也会在王倩和我之间,起到一个真正的桥梁作用。

饭后,王倩把一个崭新的智能手机递给我。

“妈,这个给您。我求您收下。不是为了让您绑定银行卡,就是想让您平时能看看新闻,跟老朋友们视频聊聊天,解解闷。最重要的是,乐乐想您的时候,可以随时跟您视频。”

我看着手机,又看了看她诚恳的脸,没有再拒绝。

“好,我学。”

那个周末,王倩和张伟没有出去,一家人陪着我,手把手地教我用智能手机。我学得很慢,但他们都很有耐心。乐乐成了我的“小老师”,得意洋洋地教我怎么用微信,怎么发语音,怎么看小视频。

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但这一次,笑声里,多了几分真诚和踏实。

我依旧每个月按时去银行取我的退休金。当我把那1000块钱的信封递给王倩时,她郑重地接了过去,认真地说:“谢谢妈。”

我知道,她谢的不是这1000块钱,而是我愿意重新接纳她,重新信任这个家。

剩下的1120块,我依然放在我那个带锁的小抽屉里。但我的心境,完全不同了。我不再觉得那是需要紧张守护的“最后的粮食”,而是我晚年生活里一份从容的底气。

我用这笔钱,给自己报了一个老年大学的书法班,圆了我年轻时的一个梦。我也会在天气好的时候,约上几个老姐妹,去公园里喝茶聊天,AA制,谁也不欠谁。乐乐的生日,我用自己的钱,给他买了一个他念叨了很久的昂贵的乐高。

我甚至学会了用手机支付。不是王倩逼我的,是我自己想学的。当我第一次在菜市场,用自己的手机,扫码付了那几块钱的青菜款时,我心里充满了新奇和成就感。

但我依然保留着每个月去银行取钱的习惯。那是一种仪式感,提醒着我,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的根在哪里。

至于那套老房子,我每个月都会回去住上三两天。张伟和王倩会帮我把那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冰箱里塞满吃的。他们会开车送我过去,再开车接我回来。那间老工房,不再是我伤心时的避难所,而成了我一个可以自由呼吸、安放灵魂的后花园。

有时候,我坐在老房子的阳台上,晒着太阳,会想起这件事的整个过程。

我常常在想,我那2120元的退休金,到底意味着什么?

对年轻时的我来说,它是我和老张辛勤一生的回报。

对刚退休的我来说,它是补贴家用、为儿孙付出的工具。

在那个压抑的阶段,它成了我和儿媳之间矛盾的焦点,是一切冲突的根源。

而现在,它是我独立、尊严和自由的象征。

它不多,甚至在很多人眼里微不足道。但它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钱,从来都不仅仅是钱。它背后,是人的情感、观念、边界和尊严。一个家,想要真正和睦,不是糊里糊涂地搅在一起,而是要彼此尊重,划清边界,懂得感恩,守住底线。

就像我那碗肉末蒸蛋羹,火候要恰到好处,水和蛋的比例要精准,盐要适量。多了,腻;少了,淡。爱,也是如此。

真没想到,我这每月2120元的退休金,竟然给我,也给我们这个家,上了如此深刻的一课。它没有成为压垮我们亲情的稻草,反而成了一块试金石,试出了人性的复杂,也试出了亲情的可贵。

如今,阳光正好,我拿起毛笔,在宣纸上缓缓写下四个字:岁月静好。

这,或许就是这2120元,带给我最终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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