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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年我还是个小混混,被一个刚死了男人的少妇看上,她说能保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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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后,当我抱着孙子,在自家院里那棵老槐树下乘凉时,他指着我手腕上一道狰狞的疤问我来历。我笑着告诉他,这是一个女人当年给我盖的章,凭这个章,她保护了我一辈子。

从1988年的那个夏天算起,我从一个街头混混,变成了修车铺的学徒,再到老板。从人人躲着走的瘟神,变成了街坊邻里口中那个‘有担当’的刘师傅。

这中间的每一步,都离不开那个女人。她叫林婉,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她说要保护我。

当时我觉得,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可故事,还得从那碗加了两个荷包蛋的素面说起。

第1章 两个荷包蛋

1988年的夏天,天热得像个大蒸笼,柏油马路被晒得软趴趴的,能粘掉人半个鞋底。

我叫刘建军,那年二十岁,在城南这片儿,也算个不大不小的“人物”。说好听点是讲义气,说难听点,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初中毕业就没再念书,跟着一个叫豹哥的,成天在台球厅、录像厅里扎堆,偶尔帮人“平事儿”,换几包烟钱和一顿酒。

我爹妈早就对我失望透顶,我爹是老钳工,一辈子勤勤恳恳,最看不得我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见我就骂,骂急了就抄起家伙打。我呢,皮糙肉厚,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第二天照样出门瞎混。

那天下午,我又跟人干了一架。对方人多,我后背挨了一板砖,脑袋也嗡嗡响,脸上挂了彩,白色的确良衬衫上蹭的全是灰和血。打赢了,但没占到多大便宜,揣着兜里赢来的二十块钱,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路过林记车行的时候,我停了下来。

林记车行是我们这片的老铺子,修自行车的,后来也开始修摩托。老板姓王,是个手艺很好的老实人,就是命不好,前两个月在给一个单位修锅炉的时候,架子塌了,人当场就没了。

留下个老婆,叫林婉。

我对林婉的印象不深,只知道她不是本地人,长得白净,说话细声细气的,不像我们这儿的女人嗓门敞亮。她男人活着的时候,她就在铺子里打打下手,男人没了,这铺子就由她一个人撑着。一个年轻寡妇,守着个铺子,背地里不知道多少男人惦着,闲话也多得能淹死人。

我停下来,不是想干嘛,就是饿了。打了一架,浑身力气都抽空了,胃里烧得慌。车行门口支着个小煤炉,上面炖着什么,一股肉香飘出来,勾得我口水直流。

我正探头探脑地闻味儿,门帘一挑,林婉端着个搪瓷盆出来了。她看见我,愣了一下。

我当时那模样,确实吓人。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衬衫扯破了,血迹和泥印混在一起。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手插在裤兜里,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混混派头。

她没像别人那样露出嫌恶或者害怕的表情,只是平静地看了我两眼,目光落在我渗血的胳膊上,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饿了吧?”她问。声音还是那么轻,但很清晰。

我没吱声,算是默认。跟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刚死了男人的女人讨吃的,传出去我刘建军的面子往哪搁?

她也没等我回答,转身进了屋。我以为她是要关门赶我走,心里还骂了一句“晦气”。没想到,没一会儿她又出来了,手里端着个大瓷碗。

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上面卧着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还撒了点葱花,香油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吃吧,刚出锅的。”她把碗递给我。

我愣住了。长这么大,除了我妈,还没哪个女人给我端过饭。我那帮“兄弟”,只有蹭我饭的份。

我迟疑着没接。

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把碗往旁边的小板凳上一放,自己又回屋里去了,从头到尾没多说一句话。

我左右看了看,街上没人注意。肚子咕咕叫得更厉害了。我一屁股坐下来,抄起筷子就狼吞虎咽。面条筋道,汤头鲜美,两个荷包蛋更是香得我要把舌头吞下去。从小到大,我妈煮面卧荷包蛋,从来都只有一个。

一碗面下肚,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身上的疼都好像轻了点。我把碗里最后一滴汤都喝干净,站起来,从兜里掏出那二十块钱,抽出十块,压在碗底下。

“喂!”我冲屋里喊了一声。

林婉走出来,看着我。

“饭钱。”我指了指碗,言简意赅。我刘建军不吃白食。

她走过来,看都没看那十块钱,端起碗,淡淡地说:“用不着。你要是过意不去,以后别在人家铺子门口打架就行,吓着客人。”

说完,她就进去了。

我站在原地,脸上有点发烧。钱被一个女人这么干脆地拒绝,比挨一顿打还让我难受。我把那十块钱又揣回兜里,心里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

从那天起,我没事儿就爱往林记车行门口溜达。

我也不进去,就找个马路牙子坐着,或者靠在对面的电线杆上抽烟。我跟自己说,我是来看看有没有不长眼的敢欺负她。一个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们这片儿的二流子我最清楚,保不齐就有人动歪心思。

林婉似乎知道我的存在,但她从不点破。有时候她从铺子里出来倒水,会跟我对视一眼,然后平静地转过头去。她不热情,也不冷漠,就像对待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邻居。

有一次,真让我碰上了。两个外地口音的男人,骑着摩托车来修,修好了却嫌贵,赖着不给钱,还对林婉动手动脚,嘴里不干不净的。

林婉一个女人家,涨红了脸,拿着扳手直哆嗦,却一步不退。

我把烟头一扔,溜达过去,一脚踹在摩托车后轮上,车身一晃,差点倒了。

“怎么着?想吃霸王餐啊?”我斜着眼看那俩男的,把指关节捏得咯吧作响。

那俩人看我这身板和脸上的凶相,又看看周围渐渐围拢过来的街坊,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他们是外地跑运输的,不想惹事,骂骂咧咧地扔下钱就走了。

林婉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看什么看?我就是路过。”我没好气地顶了一句,转身就走。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是在图她什么。

那天晚上,我没回家,在录像厅凑合了一宿。第二天下午,又晃悠到她铺子门口。

门开着,她正在里面埋头修一辆凤凰28。夕阳的光从门口照进去,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穿着一件蓝色的确士林布褂子,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两截雪白的手臂。她的手指很巧,摆弄那些油腻腻的零件,动作却很斯文。

我看得有点出神。

她好像感觉到了,抬起头,看到了我。

这一次,她没有回避我的目光。她放下手里的活,擦了擦手,朝我走了过来。

“刘建军。”她叫了我的名字。

我有点意外,她竟然知道我叫什么。

“进来坐会儿吧。”她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她走进了那个满是机油味的铺子。这是我第一次踏进这里。铺子不大,但收拾得很整齐,墙上挂满了各种工具,地上也扫得干干净净。

她给我倒了杯凉白开,然后在我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谢谢你,昨天。”她先开了口。

“说了,路过。”我喝了口水,嗓子还是有点干。

她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谢谢你。”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气氛有点尴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浑身不自在。

就在我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刘建军,”她看着我的眼睛,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你愿不愿意……让我保护你?”

我“噗”的一声,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全喷出来。我瞪大眼睛看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我掏了掏耳朵,“你保护我?大姐,你没病吧?”

整个城南,谁不知道我刘建军是打架的好手?现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竟然说要保护我?

这简直是1988年最好笑的笑话。

她没有理会我的嘲讽,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知道你看得起我,也知道你心里不坏。你每天在门口晃,是怕我被人欺负。但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那些‘兄弟’,迟早会把你拖下水,你跟人打架,也总有失手的时候。到时候,谁来保护你?”

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我心里最隐秘、最不愿承认的那个地方。

是啊,谁来保护我?我爹的皮带?豹哥的“义气”?还是那帮一有事就跑得比谁都快的“兄弟”?

我看着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女人。她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玩笑,只有一种我看不懂的认真和……一丝怜悯。

“我一个女人,保护不了你别的,”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了,“但我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地方吃饭,一个干净的地方睡觉。我能教你手艺,让你堂堂正正地挣钱。以后,你不用再看人脸色,也不用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你……图什么?”我沙哑着嗓子问。这是我唯一想不通的地方。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我,看向墙上挂着的一张黑白照片。那是她和她男人的合影。

“我男人,他叫王勇。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师傅。他总说,这门手艺不能丢了,想收个徒弟,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 ઉ 的悲伤,“他要是还活着,看到你这样的年轻人,肯定会愿意拉你一把。”

“他看你,就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浑身是劲儿,就是不知道往哪儿使。”

“我没什么图的,我就是想……把他想做却没做成的事,做完。”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也算是,给我自己,给他,都留个念想。”

铺子里安静极了,只剩下墙上老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我看着她清澈又坦然的眼睛,心里那股混不吝的痞气,不知不觉就散了。我第一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动摇。

第2章 一双手和一堵墙

我没当场答应林婉。

对我来说,这事儿太大了,也太荒唐。我刘建军,一个在街面上混的,突然要去给一个寡妇当学徒,这要是传出去,豹哥他们不得笑掉大牙?以后我还怎么在城南立足?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连三天,我都没再去林记车行那边。我刻意绕着走,白天继续跟豹哥他们在台球厅里耗着,听他们吹牛,看他们为了一个姑娘争风吃醋。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觉得挺有意思的事,现在却索然无味。

台球撞击的声音,录像厅里打打杀杀的吼叫声,都让我觉得烦躁。我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响起林婉那句话:“谁来保护你?”

第四天,豹哥找我,说要去北边一个工地上“收账”。其实就是变相的敲诈勒索。以前这种事,我总是冲在最前面,觉得特威风。

可这次,我犹豫了。

“军子,想什么呢?走了!”豹哥拍了我一巴掌。

“豹哥,我……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不去了。”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豹哥眼睛一眯,盯着我看了半天:“行啊你刘建军,翅膀硬了?是不是前两天那寡妇给你灌迷魂汤了?”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我跟林婉的事,这么快就传到了他耳朵里。

“别胡说!”我梗着脖子反驳。

“胡说?”豹哥冷笑一声,“整个城南都传遍了,说你刘建军被一个寡妇给收了,天天跟条狗似的守在她家门口。怎么,给人看家护院,看出感情来了?”

周围的兄弟们都哄笑起来,那些笑声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豹哥,你别太过分!”我火了,攥紧了拳头。

“我过分?”豹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脸凑到我面前,恶狠狠地说,“刘建军,你他妈给我搞清楚!是谁在你爹打你的时候让你有地方睡?是谁在你没钱吃饭的时候分你半个馒头?是我!你现在为了个女人,想跟我掰?”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是,豹哥是收留过我,可他也带着我打了多少次架,让我挨了多少次揍?他给我的“义气”,更像是一条锁链。

“我没想掰,我就是……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我低声说。

“不想过这种日子?”豹哥松开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能过什么日子?你除了打架,还会干什么?去跟那寡妇学修车?你刘建军是那块料吗?”

他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你要么跟我去,要么,以后就别再叫我豹哥!”

这是在逼我站队。

我看着豹哥那张狰狞的脸,又看看周围那些曾经称兄道弟,此刻却满眼嘲弄的面孔,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我默默地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朝外走。

“刘建军!你他妈有种就别后悔!”豹哥的怒吼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没有回头。

那天下午,我再次走到了林记车行门口。我的步子很沉,像是拖着千斤重的枷锁。我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我只知道,我不想再回去了。

林婉正在门口洗东西,看到我,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自然。她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我会来。

“想好了?”她问。

我点点头,声音有点干涩:“嗯。”

“那就进来吧。”她语气平淡,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我跟着她进了铺子。她从墙上取下一件满是油污的工作服,递给我:“换上。先从打杂开始,扫地,擦零件,学着认工具。”

我接过那件沉甸甸的、散发着浓重机油味的工作服,心里五味杂陈。穿上它,就意味着我彻底告别了过去那个穿着白衬衫、在街头耀武扬威的刘建军。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清洗一堆刚换下来的自行车零件,链条、飞轮、中轴……上面糊满了黑色的油泥。

林婉给了我一盆煤油,一块破布,就不再管我。

我以前哪干过这个?我那双手,是用来打架、打台球、摔扑克的,不是用来跟这些油腻腻的玩意儿打交道的。煤油味刺鼻,油泥又黏又脏,没一会儿,我手上、脸上、衣服上就全都是。

我洗得笨手笨脚,心里憋着一股火。好几次,我都想把手里的东西一扔,摔门走人。

可我一抬头,就能看到林婉的背影。她正在工作台前,专注地给一个摩托车发动机更换活塞环。她的动作那么熟练、精准,仿佛那不是一堆冰冷的钢铁,而是一件艺术品。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她的侧脸显得那么安静,那么有力量。

我心里的火,就这么一点点被浇灭了。

我咬着牙,继续跟手里的零件作斗争。一个下午过去,我终于把那堆东西擦得见了本色。我的手被煤油泡得发白,指甲缝里全是抠不掉的黑泥。

晚饭,林婉下厨,炒了两个菜,一个青椒肉丝,一个番茄炒蛋,还有一大盆米饭。

吃饭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我的手,说:“这活儿伤手,以后干活戴上手套。铺子后面有口井,井水凉,下班了多泡泡,能舒服点。”

我“嗯”了一声,埋头扒饭。菜很简单,但比我这辈子吃过的任何一顿大餐都香。

从那天起,我就在林记车行住了下来。铺子后面有个小小的储藏室,林婉给我收拾了出来,放了张单人床。

我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规律。早上六点起,跟着林婉开门,打扫卫生。白天,她修车,我就在旁边看着,打下手,递工具,清洗零件。晚上关了门,她会拿出她男人王勇留下的笔记本,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教我认,给我讲原理。

王勇的字写得很好看,笔记也记得特别详细,什么车的什么毛病,该怎么修,用什么工具,画得清清楚楚。林婉说,王勇一直梦想着把这个小车行做大,做成城南最好的铺子。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一辆小小的自行车,里面有那么多门道。中轴、花鼓、变速器……每一个零件都有它的脾气。

我的手,也渐渐变了样。以前因为打架留下的伤疤还在,但老茧却长在了不同的地方。虎口,指节,掌心,都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指甲缝里永远是洗不干净的油污。这双手,不再是混混的手,而是一双干活的手,一双匠人的手。

周围的闲话自然少不了。街坊邻居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我以前的那些“兄弟”,见了我就阴阳怪气地喊我“刘师傅”,或者干脆冲我吐口水。

我全都忍了。

因为在这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安稳。每天有干净的饭菜吃,有结实的屋顶可以遮风挡雨,更重要的是,我的心,不再是飘着的。

林婉对我,说是师父,更像是姐姐。她话不多,但心思极细。天热了,她会提前在井里镇好一壶绿豆汤。我手上被零件划破了,她会拿出红药水和纱布,仔细地给我包扎。

我则成了她的“墙”。

自从我住进铺子,那些之前想来占便宜、说闲话的男人,就再也没出现过。铺子里的重活、累活,比如搬运笨重的摩托车,也都归我了。有我在,林婉只需要专心对付那些精细的技术活。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白天,我们是师徒,是搭档。晚上,吃完饭,她看会儿电视,我借着灯光看王勇的笔记。我们很少说话,但那个小小的铺子,却因为两个人的存在而显得格外温暖。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平静地过下去。

直到那天,林婉的公婆和小叔子找上了门。

第3章 谁的地盘

林婉的公婆和小叔子王伟,是毫无征兆地出现的。

那天下午,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我正在院子里给一辆永久自行车的链条上油,林婉在屋里核对账本。

三个人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干瘦的老太太,吊着三角眼,一脸刻薄相。旁边是她老头子,蔫头耷脑地跟在后面。最后面,是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长得賊眉鼠眼,流里流气的,正是林婉的小叔子王伟。

“林婉!你给我出来!”老太太一进院子就扯着嗓子嚷嚷,声音尖利得像把锥子。

我站起身,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林婉听到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看到来人,脸色瞬间就白了,但还是强作镇定地问:“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怎么来了?我们要是不来,这家底都要被你这个扫把星给败光了!”老太太指着林婉的鼻子就骂,“我儿子尸骨未寒,你就在家里招野男人!你对得起我们老王家吗?”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眼神里的鄙夷和厌恶毫不掩饰。

“妈,你别胡说!”林婉气得浑身发抖,“建军是店里新收的学徒!”

“学徒?我呸!”王伟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哥,我看是相好的吧?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还睡我们家的女人,这学徒当得可真够值的!”

“你闭嘴!”我火了,把手里的油壶往地上一摔,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瞪着王伟。我身上的那股混混劲儿,一下子就全上来了。

王伟被我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躲到他妈身后。

“哎哟!还敢动手啊!反了天了!”老太太立刻撒起泼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没天理了啊!我儿子辛辛苦辛苦苦挣下的家业,就要被这对奸夫淫妇给占了啊!老天爷啊,你怎么不睁眼看看啊!”

街坊邻居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在门口探头探脑,指指点点。

林婉的脸涨得通红,眼圈也红了,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知道,她这种性格的人,最怕的就是这种场面。

“哭什么哭?有话说话!”我冲那老太太吼了一句。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老太太立马把炮火对准了我,“这是我们老王家的事,你一个外人,赶紧给我滚!”

“今天我们来,就是跟你说清楚!”她又转向林婉,从地上爬起来,叉着腰说,“这铺子是我儿子的,现在我儿子没了,就该归我们老王家!你一个外姓人,没资格占着!要么,你现在就卷铺盖滚蛋!要么,拿五千块钱出来,把这铺子买下来!”

五千块!1988年的五千块,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普通工人家庭,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百块。他们这哪是来要铺子,分明就是来敲诈勒索!

“这铺子当初是我和王勇一起凑钱开的,房本上写的是我们俩的名字!凭什么给你们!”林婉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带着哭腔反驳道。

“就凭你生不出儿子!你没给我们老王家留后!”老太太的话像淬了毒的箭,“你一个不会下蛋的鸡,霸着我儿子的家产干什么?赶紧滚,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你……”林婉被这句话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我赶紧上前扶住她。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手心冰凉。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窜到了天灵盖。我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欺负一个刚失去丈夫的女人,算什么本事!

我把林婉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转过身,挡在她面前。

“我再说一遍,有话好好说。再满嘴喷粪,别怪我不客气。”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哟,小瘪三还威胁上我了?”王伟看他妈占了上风,胆子又大了起来,从他妈身后钻出来,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告诉你,今天这铺子我们是要定了!识相的赶紧滚,不然我找人打断你的腿!”

我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笑了。

“找人?行啊。”我往前走了两步,逼近王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你去打听打听,在城南这片儿,谁敢动我刘建军?”

我没提豹哥,但我相信,光“刘建军”这三个字,就足够让王伟这种货色掂量掂量。

果然,王伟的脸色变了。他混迹市井,不可能没听说过我的“名声”。

“你……你吓唬谁呢?”他嘴上还硬,但眼神已经开始躲闪。

“我没吓唬你。”我伸出那双满是老茧和油污的手,在他面前慢慢攥成拳头,“我这个人,以前脾气不好,最见不得别人欺负女人。现在我脾气改了点,但这个毛病没改。”

“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儿。这铺子,是林婉姐的。谁要是敢动这铺子一砖一瓦,或者再敢对她说一句难听的,我刘建军第一个不答应。”

我的目光扫过他们三个人,最后停在那个老太太脸上。

“你们现在可以走。如果不想走,也行,我陪你们玩到底。”

院子里一片死寂。围观的邻居们也都屏住了呼吸。

老太太被我的气势镇住了,张了张嘴,没敢再撒泼。她那个老头子,从头到尾都像个闷葫芦,这会儿更是把头垂得更低了。

只有王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色厉内荏地喊道:“你等着!我们走着瞧!”

说完,拉着他爹妈,灰溜溜地跑了。

人一走,院子里紧绷的气氛顿时松了下来。围观的邻居们交头接耳地议论了几句,也渐渐散了。

我转过身,看到林婉还坐在椅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在无声地哭泣。

我走到她身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这辈子,只会把人打哭,从没哄过人。

“别哭了。”我憋了半天,就说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神里有感激,有委屈,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建军,谢谢你。”她哽咽着说,“可是……这样会给你惹麻烦的。”

“麻烦?”我嗤笑一声,“我刘建军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我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我想保护她,不是因为王勇的遗愿,也不是为了报答那一碗面的恩情。

就是单纯地,我想保护眼前这个女人。

“林姐,”我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这儿,这里就是你的地盘。谁也抢不走。”

那一刻,院子里昏暗的光线里,我看到她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第4章 豹哥的“规矩”

王伟那家人的骚扰,并没有因为我那天的狠话而结束。

他们不敢再明着来铺子里闹,就开始玩阴的。先是半夜往我们家门上泼红油漆,写满了“奸夫淫妇,”的字眼。第二天一早,我拿着刷子和松香水,默默地把那些字清理干净。

林婉看到了,什么也没说,只是眼圈更红了。

接着,他们又到处去造谣,说林婉克夫,说我不三不四,把我们俩编排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一时间,林记车行成了街坊邻里背后的谈资,连来修车的客人都少了很多。

最过分的一次,是王伟找了两个小混混,趁着晚上,把我们铺子卷帘门的锁眼给堵了。第二天早上,我用铁丝捅了半天,又用火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门打开,差点耽误了生意。

我忍无可忍。

那天晚上,我跟林婉说出去有点事,一个人摸到了王伟常去的那个录像厅。

我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找到了他。我没动手,只是把他堵在厕所里,拍着他的脸,笑着跟他说:“王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刘建军做事,向来只给两次机会。第一次,在你家铺子。这是第二次。再有下次,我保证,你堵我们家锁眼用的是胶水,我堵你家锁眼用的,可能就是水泥了。”

说完,我没再看他吓得惨白的脸,转身走了。

从那以后,王伟那家人,总算是消停了。

铺子的生意,也因为林婉精湛的手艺和公道的价格,慢慢恢复了过来。我的技术,在她的教导和自己的摸索下,也突飞猛进。从一开始只能换个内外胎、补个链条,到后来,寻常的自行车大修,甚至是一些摩托车的简单故障,我都能独立解决了。

我开始有了自己的“回头客”。一些大爷大妈来修车,会指名道姓地喊:“小刘师傅,帮我看看。”

每当听到这个称呼,我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和满足。

我和林婉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微妙。我们依然是师徒,是搭档,但似乎又多了点别的东西。

有时候,我在埋头干活,一抬头,会正好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她会迅速躲开,脸颊上飞起一抹红晕。有时候,她给我递工具,我们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一起,两个人都像触电一样,赶紧缩回去。

那层窗户纸,谁也没有捅破。但我知道,我们心里都明白。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新的麻烦就找上门了。

这次,是豹哥。

自从我离开他们,豹哥就一直视我为叛徒。他派人传过几次话,让我回去,我都拒绝了。我以为时间长了,他也就淡了。

我没想到,他会亲自来。

那天,铺子里刚走完最后一个客人,我和林婉正准备收拾东西关门,豹哥带着四五个人,堵在了门口。

他还是老样子,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嘴里叼着烟,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行啊,刘建军。”豹哥吐了个烟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啊。都当上‘刘师傅’了。”

我心里一沉,把林婉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豹哥,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来看看我以前的好兄弟啊。”他踱着步子走进铺子,目光在那些工具和零件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婉身上,眼神轻佻,“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林老板吧?果然有本事,能把我这头犟驴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你嘴巴放干净点!”我怒道。

“脾气还是这么冲。”豹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一屁股坐在我的工作凳上,“刘建军,过去的事,咱们不提了。今天我来,是给你个机会。”

“什么机会?”

“城西那边的胖子李,最近开了个游戏厅,抢了我们不少生意。我打算,去给他‘松松骨’。”豹哥看着我,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儿,“这事儿,你跟我去。办成了,你还是我兄弟。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我立刻就明白了。他这不是给我机会,是又想拉我下水。这种“松骨”的事,一旦动了手,轻则赔钱,重则就是吃牢饭。

“豹哥,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刘建军了。”我摇摇头,语气坚定,“打打杀杀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

“不想过了?”豹哥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你忘了我们当初是怎么拜的把子?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你翅膀硬了,找到靠山了,就把兄弟给忘了?”

“我没忘。”我说,“正因为没忘,我才劝你。豹哥,收手吧。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严打抓得紧,你总这么下去,迟早要出事。”

“我出不出事,不用你他妈来教训我!”豹哥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了旁边装零件的铁皮桶,里面的螺丝、垫片滚了一地。

“刘建军,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挑明了!”他指着我的鼻子,“你要么跟我走,要么,我就砸了你这个破车行!我倒要看看,是你这双手硬,还是我的棍子硬!”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都亮出了藏在身后的钢管和木棍,虎视眈眈。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我知道,这一架,躲不掉了。这是我和过去做个了断的最后一战。

我深吸一口气,刚想把林婉推进里屋,让她躲起来。

没想到,她却从我身后走了出来,站到了我前面。

她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用来撬轮胎的钢制撬棍。那根撬棍在她手里,显得格外沉重,但她握得很紧。

“豹哥是吧?”林婉看着豹哥,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我听建军说过你。他说,你曾经帮过他。所以,我们敬你。但敬你,不代表怕你。”

“这间铺子,是我男人用命换来的,也是我和建军现在安身立命的地方。谁要是想砸了它,就得先从我身上跨过去。”

她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整个铺子的人,包括豹哥,都愣住了。他们大概从没见过一个女人,敢这么跟他们说话。

我更是震惊地看着林婉的背影。这个平时说话细声细气,连跟客人争辩都会脸红的女人,此刻却像一堵墙,一堵坚不可摧的墙,挡在了我的面前。

“哟呵?”豹哥回过神来,被气笑了,“一个儿,也敢在我面前叫板?行,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规矩!”

他使了个眼色,他身后一个黄毛小子狞笑着,举起手里的木棍就朝林婉砸了过来。

“林姐!”我目眦欲裂,想冲上去,却被豹哥的另一个人拦腰抱住。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木棍,在昏暗的灯光下划出一道弧线,狠狠地砸向林婉。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林婉没有躲。

她做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动作。她猛地将手里的撬棍往地上一插,稳住身形,然后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地迎向了那根木棍!

“砰”的一声闷响。

木棍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的背上。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但她没有倒下。她用撬棍撑着地,死死地站着,像一棵扎根在岩石里的松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那个打人的黄毛,也愣在了原地,手里的木棍掉在地上。

“现在……”林婉缓缓地直起身,转过头,冷冷地看着豹哥,她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颤抖,“你说的规矩,我领教了。现在,该我让你们,领教一下我的规矩了。”

她猛地拔起地上的撬棍,双手紧握,横在胸前。

“我的规矩就是——谁动我的人,我就跟谁拼命!”

第5章 一道疤,一个家

林婉那句话,像一声惊雷,在小小的车行里炸响。

豹哥也被镇住了。他混了这么多年,见过泼妇,见过硬茬,但从没见过像林婉这样的女人。她不撒泼,不哭闹,就那么平静地站在那里,用最柔弱的身体,摆出了最决绝的姿态。

那种不要命的眼神,让他心里发怵。

我趁着抱住我的那人愣神的工夫,猛地用手肘向后狠狠一击,正中他的软肋。那人吃痛,闷哼一声松开了手。

我挣脱出来,一个箭步冲到林婉身前,抢过她手里的撬棍,将她护在身后。

“林姐,你怎么样?”我急切地问,声音都在发抖。

“我没事。”她的声音很虚弱,但依然在强撑。

我转过头,双眼血红地盯着豹哥和他那帮手下,胸中的怒火和心疼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豹哥,”我举起手里的撬棍,指向他,一字一顿地说,“从今天起,我刘建军,跟你恩断义绝。你们谁要是再敢动她一根头发,我不管他是谁,我弄死他。”

我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厉。

豹哥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知道,今天的局面已经失控了。再闹下去,惊动了派出所,谁都讨不了好。更重要的是,他从我的眼神里,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一种可以为之豁出性命的决心。

他不是来拼命的。

“好……好你个刘建军。”豹哥死死地盯了我半晌,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为了这个女人,真是什么都不要了。算我王豹看走了眼!”

他恶狠狠地瞪了林婉一眼,仿佛要把她的样子刻在心里。

“我们走!”

他一挥手,带着他的人,像潮水一样退了出去。

铺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我扔掉手里的撬棍,赶紧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林婉。

“林姐,你伤到哪了?快让我看看!”

“后背……”她刚说两个字,就再也撑不住,身体一软,倒在我怀里。

我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把她抱起来,冲进里屋,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我让她趴好,颤抖着手,撩开她后背的衣服。

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肿,从她的左肩一直延伸到后腰,已经开始发紫了。那根木棍的轮廓,清晰地印在她的皮肤上。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一个大男人,二十岁了,除了小时候被我爹打得狠了哭过,我就再没掉过一滴眼泪。

可那一刻,我看着她背上的伤,心疼得像是被刀子剜一样。

“疼不疼?”我哽咽着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摇了摇头,闷声说:“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我跑到外面,从井里打了一桶最凉的水,浸湿了毛巾,一遍一遍地给她冷敷。然后又疯了似的冲出去,跑到附近的药店,买了最好的红花油和止痛膏。

我笨手笨脚地给她上药,我的手每碰到她的伤口,她的身体就轻轻地颤抖一下。我能感觉到,她在极力地忍耐。

“对不起……林姐,对不起……”我一边给她揉着药油,一边语无伦次地道歉,“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

如果不是我,她根本不会卷入这些是是非非。她本可以安安稳稳地守着这个铺子,过平静的日子。

她没有说话,只是在我给她上完药,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伸出手,拉住了我的手腕。

她的手心很烫,像是发烧了。

“建军。”她轻声叫我。

“嗯?”

“别说对不起。”她转过头,侧脸对着我,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晶晶的,“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别人。”

“我是为了这个家。”

家?

我愣住了。

“这个铺子,就是我的家。”她看着我,眼神无比认真,“你也是这个家的人。我保护我的家,保护我的家人,天经地义。”

我的心,被她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家人……长这么大,我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用在我身上。不是我爹妈那种带着失望和无奈的口气,而是带着一种……全然的接纳和肯定。

那一晚,我没有回自己的小屋,就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守了一夜。

后半夜,她开始发烧,说胡话,嘴里一直念着“别怕”、“有我”。我急得团团转,用酒精给她擦拭手心脚心,物理降温。天快亮的时候,烧总算是退了。

第二天,她醒过来,精神好了很多。背上的伤依然严重,但她却像没事人一样,挣扎着要起床开店。

我死活不让,把她按在床上,第一次用命令的口气对她说:“从今天起,你什么都不用干,就给我老老实实地躺着养伤。铺子的事,有我。”

那一天,我第一次一个人撑起了整个铺子。开门,迎客,修车,算账……我忙得脚不沾地,却感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

中午,我抽空跑到街角的菜市场,买了只老母鸡,回来给她炖汤。我不会做饭,就学着我妈的样子,把鸡处理干净,放上姜片,扔进锅里,用小火慢慢地炖。

等我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端到她床前时,她看着我,眼睛红红的。

“傻小子。”她笑着骂我,眼泪却掉了下来。

她背上的伤,养了足足半个多月才好。那半个多月,是我长这么大最累,也是最开心的日子。我包揽了铺子里外所有的事情,还学会了做几样简单的饭菜。

我们的关系,也在这场风波之后,发生了质的变化。

那层窗户纸,虽然依旧没有捅破,但我们都心知肚明,我们不再是简单的师徒,或者姐弟。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月后的晚上。

那天我修一辆嘉陵摩托,发动机出了问题,我拆了装,装了拆,弄到很晚才找到症结。等我满身油污地从车底下钻出来,才发现自己左手手腕被一个锋利的零件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流不止。

林婉听到动静,急忙从里屋跑出来。看到我手上的伤,她二话不说,拉着我就往镇上的卫生院跑。

医生给我清洗了伤口,缝了五针,包扎好。

从卫生院出来,已经是深夜了。我们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疼吗?”她问。

“不疼,小伤。”我满不在乎地说。这点伤,跟以前打架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我。

月光下,她的眼睛像两汪清泉。

“刘建军,”她轻声说,“我们在一起吧。”

我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我以为是我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在一起吧。”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像真正的家人那样,过一辈子。”

我看着她,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幸福来得太突然,我甚至不敢相信。

“我……我配不上你。”我憋了半天,才从嘴里挤出这么一句,“我就是个混混,没文化,脾气还不好,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就伸出手指,轻轻地按住了我的嘴唇。

“你配得上。”她看着我的眼睛,无比坚定地说,“在我最难的时候,是你挡在我身前。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是你替我出头。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是你给了我一个家。”

“刘建军,你不是混混。你是我林婉的男人。”

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我把头埋在她的颈窝,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刘建军,一个二十岁的街头混混,在1988年的那个秋夜,终于有了一个家。

我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就是我们爱情的见证。它时刻提醒着我,我这条命,这双手,这辈子,都是属于这个叫林婉的女人的。

第6章 林记车行的灯

和林婉在一起后,我的世界彻底变了样。

以前,天是灰的,路是斜的,日子是混的。现在,天是蓝的,路是正的,日子是有奔头的。

我们没有办婚礼,只是请了几个关系好的老街坊,在家里吃了顿饭,就算把事定了下来。领证那天,我穿着特意买的新衬衫,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当工作人员把盖着钢印的红色结婚证递到我手里时,我感觉那玩意儿比我修过的任何一台发动机都重。

我成了林记车行名正言顺的男主人。

我不再是学徒刘建军,而是老板刘师傅。

但这个“老板”不好当。我知道自己底子薄,为了能真正撑起这个家,我比以前更拼命地学习。白天,我跟着林婉修车,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就虚心请教。晚上,我不再看王勇留下的笔记,而是开始啃那些更专业的摩托车维修书籍。很多字不认识,我就抱着一本新华字典,一个一个地查。

林婉看我学得吃力,就成了我的“老师”。每天晚上,她都会陪着我,给我念书,给我讲解那些复杂的电路图和机械原理。灯光下,她轻声细语,我认真地听,那是我这辈子上过最安心的“夜校”。

我的手艺,在汗水和机油的浸泡下,飞速成长。

一年后,我已经能独立修理当时市面上所有常见的摩托车车型,甚至是一些稀有的进口车,我也能鼓捣个七七八八。我的名声,渐渐地在城南传开了。很多人宁愿多跑几里路,也要把车推到我们这里来修。

他们说:“林记车行的小刘师傅,手艺好,人实在,不坑人。”

铺子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我们把隔壁一间空置的铺面也盘了下来,扩大了经营面积。我招了两个小伙子当学徒,就像当年林婉收留我一样,我教他们手艺,管他们吃住。

我看着他们,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我告诉他们,手艺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做人要堂堂正正。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我们把铺子后面翻新了一下,有了像样的卧室和厨房。林婉给我添了好几件新衣服,但我还是最喜欢穿那件沾满油污的工作服,因为那上面有家的味道。

豹哥后来真的出事了。严打的时候,因为聚众斗殴,伤了人,被判了八年。他进去前,托人给我带了句话,他说:“军子,你走的路,是对的。”

王伟那家人,在几次碰壁后,也彻底死了心。后来听说王伟做生意赔了钱,欠了一屁股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有一次我在街上碰到他,他看到我,像老鼠见了猫,低着头绕着走。

我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感。我只是觉得,人这辈子,路都是自己选的。

1992年的春天,林婉怀孕了。

当她把医院的化验单给我看时,我一个三十多岁(心理年龄)的汉子,激动得像个孩子,抱着她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我要当爸爸了!我们这个家,要有新成员了!

我让她别再碰铺子里的活儿,安心在家养胎。她拗不过我,只好退居二线,每天给我做做饭,算算账。

那段时间,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晚上收了工,洗干净手,趴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听里面的动静。我跟孩子说,我是爸爸,以后爸爸保护你和妈妈。

儿子出生那天,是个大晴天。他叫刘念,思念的念。是林婉起的名字,她说,是为了纪念我们相遇以来所有的日子。

抱着襁褓里那个软软糯糯的小生命,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我这双粗糙的、长满老茧的手,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我的人生,在那一刻,才算是真正地圆满了。

时间像车轮一样滚滚向前。儿子刘念一天天长大,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背着书包去上学。他很懂事,学习成绩也很好,从不让我和林婉操心。

林记车行,也从一个修自行车和摩托的小铺子,变成了一家初具规模的汽车修理厂。我们买了新设备,盖了新厂房。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在街头打架的刘建军,而是远近闻名的汽修专家刘总。

很多人都说我运气好,娶了个好老婆,继承了家业。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得到的这一切,不是靠运气。

是当年那个女人,在我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一碗面,给了我一个机会,给了我一个家。是她,用她看似柔弱的肩膀,为我扛起了一片天,让我这棵长歪了的树,重新找到了向着太阳生长的方向。

她说要保护我。她真的做到了。

她保护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灵魂。她让我从一个没有目标的混混,变成了一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男人。

尾声

三十年,弹指一挥间。

老槐树下,孙子已经在我怀里睡着了。他胖乎乎的小手,无意识地抓着我手腕上那道早已褪色的疤痕。

林婉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从屋里走了出来。她也老了,眼角有了皱纹,头发里夹杂着银丝。但在我眼里,她还是当年那个穿着蓝色布褂子,在夕阳下安静修车的样子。

“看你,又在跟孩子讲你那些陈年旧事。”她笑着嗔怪我,把西瓜放在石桌上。

“这可不是陈年旧事。”我看着她,认真地说,“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我拉过她的手,她的手也不再光滑,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我们俩的手交握在一起,就像两棵盘根错节的老树,再也无法分开。

远处的修理厂里,传来工具敲击的金属声和年轻人爽朗的笑声。那是我们的儿子刘念,他大学毕业后,没有选择留在大城市,而是回到了家,接过了我的班。

他说,他喜欢闻厂房里那股机油味,因为那是家的味道。

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我看着怀里的孙子,身边的妻子,听着远处儿子带来的声响,心里一片宁静和满足。

我常常在想,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人。但真正能改变你命运的,或许就那么一个。

我很庆幸,在1988年的那个夏天,我遇到了她。

她给了我一道疤,也给了我一个家。

她用一辈子,兑现了那句看似玩笑的承诺——

“我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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