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闷热得像蒸笼一样的夏夜,我永远也忘不了。当邻居苏婉敲开我房门的那一刻,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根弦被人狠狠拨了一下。她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个空盐罐子,怯生生地说:“建军,不好意思,家里的盐用完了,能不能……借点儿?”
我的目光却不听使唤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穿着一件淡粉色的真丝睡裙,那料子薄得跟蜻蜓翅膀似的,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下,几乎是半透明的。她刚洗过澡,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雪白的脖颈上,一股若有似无的香皂味儿,混着女人身上特有的温热气息,像无数只小蚂蚁,钻进我的鼻孔,爬得我心里头痒痒的。我们这筒子楼里,谁家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苏婉的男人,老赵,半年前工伤没了,就剩下她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寡妇,在这样一个后半夜,穿着这样一身衣服来敲一个二十多岁小伙子的门……这哪里是借盐,这分明是在借火。
说起这事儿,得从1991年的夏天讲起。那年我26岁,刚和我媳妇张莉结婚一年。我在市里的红星机械厂当技术员,一个月工资一百八十块,张莉在纺织厂上班,我俩加起来三百多块钱,在当时算是相当不错的收入了。单位给我们分了一间筒子楼的单身宿舍,十几平米,虽然小,但总算有了自己的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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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就住我对门,她男人老赵是厂里的车间主任,比我大十来岁,是个老好人,平时对我挺照顾的。谁都没想到,半年前一次车床事故,人说没就没了。厂里赔了笔钱,领导也三番五次地说有困难就找组织,可一个活生生的人没了,再多钱再多关怀,那股子凄凉劲儿也掩盖不住。
老赵走后,苏婉就像变了个人。以前她爱说爱笑,嗓门亮亮的,在楼道里喊一声,半个楼层都听得见。现在,她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在水房碰到,也总是低着头,眼睛红肿,人也瘦得脱了形,风一吹就能倒似的。我们这些邻居看着都心疼,张莉心善,时常做了什么好吃的,就让我端一碗过去。苏婉每次都只是木然地接过去,小声说句“谢谢”,就把门关上了。
我对她,纯粹是出于同情,还有对老赵的一份旧情。可人心隔肚皮,筒子楼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风言风语。有些嘴碎的婆娘,早就开始在背后嚼舌根了。“啧啧,你看苏婉那身段,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哦。”“是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老赵那人是好,可长得五大三粗的,哪配得上苏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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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张莉回了娘家,说是她弟弟要相亲,她回去帮忙张罗张罗。我一个人在屋里,赤着上身,就穿条大裤衩,对着电风扇玩命地吹,还是热得一身臭汗。刚迷迷糊糊要睡着,敲门声就响了。
我趿拉着拖鞋去开门,一看来人是苏婉,还那副打扮,我当时就懵了。
“建军……我……”她捏着那个白瓷盐罐,指节都发白了,声音细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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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进屋,那股子好闻的香皂味儿就更浓了。我不敢多看,转身去厨房的柜子里拿盐。我们家那盐罐子是满的,我给她倒了大半罐。递给她的时候,她的手轻轻碰到了我的手指,那皮肤滑腻腻的,还带着一丝凉意,我吓得跟触电一样,猛地就把手缩了回来。
“够……够了,谢谢你,建-军。”她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颊泛着红晕,嘴唇微微张着,好像有很多话想说。
我心里头乱成了一锅粥。说句没良心的话,苏婉长得确实好看,是我们整个厂区都出了名的美人。我高建军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面对这种情景,要说一点想法没有,那是骗鬼。可我脑子里立马就闪出我媳妇张莉的脸,还有老赵那张憨厚朴实的笑脸。他临走前还拍着我肩膀说:“建军啊,你是个好小伙,以后多帮我照看着点你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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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失望,有委屈,但好像……还有一丝不易察 Vemi dobre地释然。她没再说什么,抱着盐罐子,低着头走了。
关上门,我靠在门板上,后背全是冷汗。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里骂自己不是东西,又庆幸自己守住了底线。可那一夜,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苏婉那薄如蝉翼的睡衣,和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就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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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楼道里碰见,她都是低头走开。现在,她会主动跟我打个招呼,虽然声音还是小小的,但脸上会挤出一丝笑容。有时候,她会端着一碗自己包的饺子敲开我家的门,说是“上次借盐的回礼”。张莉在家的时候,她就和张莉聊几句家常;张莉不在,她就把东西放下,话说得很少,但那眼神,总让我觉得不自在。
楼道里的风言风语也愈演愈烈了。我去水房打水,总能听到几个老娘们在那交头接耳,看见我来了,又立马闭上嘴,用一种“我们都懂”的眼神看着我。有一天,楼下管片儿的王大妈,就是我们这儿的“居委会主任”,特意把我拉到一边。
“小高啊,”她压低声音,一脸神秘,“你可得注意点影响啊。咱这楼里,人多嘴杂。苏婉她一个寡妇,不容易,你一个有家有室的大男人,可得把握好分寸,别让人家在背后戳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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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家把这事儿跟张莉一说,本以为她会生气,会怀疑我。没想到,张莉听完,只是叹了口气,说:“这些碎嘴的婆娘,真是闲得没事干。建军,苏婉嫂子也确实可怜。一个人孤零零的,心里肯定苦。咱们能帮就帮一把,别听外人瞎咧咧,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听了媳's话,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我媳妇,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女人。
可事情并没有就此打住。又过了几天,我家里的灯泡坏了,我踩着凳子换,结果脚下一滑,把腰给崴了。张莉扶我到床边躺下,又是热敷又是按摩。就在这时,苏婉又来敲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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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军这是……怎么了?”苏婉看着躺在床上的我,关切地问。
“嗨,没事,换灯泡崴了下腰。”张莉接过鸡汤,客气地说,“嫂子,你太客气了,老让你破费。”
苏婉的眼神越过张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全是担忧。她说:“那可得好好养着,要是有什么重活,你跟嫂子说,我……”她话说到一半,大概也觉得一个女人帮男人干重活有点不合适,就没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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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莉转过身,看着我,眼睛里没有责备,反而是一种深思。她说:“建军,我觉得苏婉嫂子有点不对劲。她看你的眼神,不像是……不像是那种勾引人的眼神。倒像是……像是在求救。”
我愣住了:“求救?”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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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回想这段时间苏婉的一举一动:那晚薄如蝉翼的睡衣,与其说是诱惑,更像是一种不顾一切的姿态,一种豁出去的试探;后来频繁地送东西,与其说是示好,更像是在找一个和我说话的理由。她眼神里的复杂,有女人的柔情,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和无助。
“一个女人,除非是走投无路了,不然不会用这种作践自己的方式去试探一个男人。”张莉坐在我床边,一字一句地说,“她丈夫老赵刚走,她现在就是别人眼里的肥肉,谁都想上来咬一口。她可能是想看看,你高建军,是豺狼,还是能护着她的好人。”
我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我想起了老赵,他以前是车间主任,管着采购和报销,是个得罪人的岗位。厂里一直有传言,说有人在搞猫腻,老赵为人正直,挡了不少人的财路。他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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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下来了。她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她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袋里三层外三层包着的小本子,塞到我手里。
“建军,这里面……是老赵生前记的一些东西。他出事的前一晚,非要我把这个藏好,说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让我找个信得过的人,把这个交出去。我……我怕啊……我一个女人家,我不知道该信谁……”她哭得泣不成声,“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真的是没办法了……那些人天天来我家,明着暗着威胁我,让我把‘东西’交出来……我走投无路,才想去……去试试你……你要是……你要是也跟他们一样,我也就认命了……”
我打开那个本子,手都开始抖了。那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一些账目,时间、地点、经手人、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暗语。但最后一页,用红笔记着几个名字,其中一个,就是我们厂新上任的副厂长,周海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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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那个本子,感觉有千斤重。我没有声张,而是带着张莉,连夜坐火车去了省城,找到了省纪委的举报信箱。我没写我的名字,只写了“一个有良知的红星厂职工”。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那段时间,我和张莉都提心吊胆。苏婉更是大门不出,整个人像惊弓之鸟。我对外的说法是,我腰伤复发,请了长假,带着张莉回老家休养了。
大概半个月后,厂里炸了锅。省里派来的调查组进驻了红星机械厂,带头的第一个就是副厂长周海涛,接着,财务科、采购科好几个人都被带走调查了。整个厂子人心惶惶。王大妈那些长舌妇,再也没空议论苏婉的风流韵事了,都在猜到底是谁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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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沉冤得雪。
厂里给老赵开了追悼会,追认他为烈士。苏婉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台上,念着悼词。她没有哭,只是目光坚定地看着台下的每一个人。当她走到我面前时,她深深地鞠了一躬,什么也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后来,苏婉用厂里补发的抚恤金和奖励,在市里买了套小房子,离开了筒子楼这个是非之地。走之前,她把那件淡粉色的真丝睡衣,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送给了张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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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过去了,我也从一个毛头小伙,变成了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我和张莉也搬离了那个筒子楼,住进了宽敞明亮的商品房。但那个91年的夏夜,那个穿着薄如蝉翼睡衣、敲门借盐的女人,永远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诱惑,也会面临很多选择。有时候,你以为是飞来艳福,殊不知背后可能是万丈深渊;有时候,你以为是道德考验,殊不知那是一次人性的求救。我很庆幸,在那个岔路口,我的善良,战胜了我的欲望;而我的妻子,用她的智慧和信任,让我看清了真相。
做人,还是得讲良心。守住底线,不仅仅是守住了家庭,更是守住了自己之所以为人的根本。大家说,我做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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