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你别回家了。
这个家,没你的位置了。
当我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婚礼进行曲的彩排声正从楼下传来,喜庆又喧闹。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两行字,像是盯着一个陌生人写下的判决书。
从发现她和徐凯在普吉岛那张合照,到今天,整整二十八天。二十八个无眠的夜晚,我像个蹩脚的演员,在父母、亲友、甚至她面前,扮演着一个幸福、忙碌的准新郎。我亲自确认婚宴的每一道菜,试穿剪裁得体的礼服,微笑着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每一次微笑,都像是在撕裂一道已经化脓的伤口。
这一切,都要从一个月前,她拉着行李箱,说要去深圳出差那个下午说起。
第一章:行李箱里的谎言
“阿阳,快帮我看看,这件裙子会不会太夸张了?”林薇举着一条明黄色的吊带长裙,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裙摆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
我正蹲在地上,费力地想把她那双新买的坡跟凉鞋塞进行李箱的角落。听到她的话,我抬起头,愣了一下。
“去深圳出差,用得上这个?”我笑着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oken的疑惑,“我以为都是见客户,穿正装呢。”
林薇的笑容僵了零点五秒,随即又自然地化开:“哎呀,总要留一天自己逛逛嘛,再说,那边热,万一晚上跟同事出去吃个宵夜,穿这个多舒服。”
她解释得合情合理,我便没再多想,点点头,继续跟那个行李箱作斗争。“你这防晒霜是不是也太大了点?150毫升的,出差一周用不完吧。”我拿起那瓶崭新的安耐晒,瓶身在灯光下泛着金色的光。
“有备无患嘛。”她走过来,从我手里拿过防晒霜,随手扔进随身的包里,然后俯下身,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好啦,我的专属行李打包师,辛苦啦。等我回来,给你带深圳最好吃的猪肚鸡。”
那个下午的阳光很好,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我们在一起五年,从大学毕业的青涩,到如今马上要步入婚姻的殿堂,她的一颦一笑,早已刻进了我的骨子里。我爱她,爱她的活泼,爱她的偶尔的小任性,也爱她此刻依赖我的模样。
我笑着把行李箱的拉链拉上,拍了拍箱子:“遵命,老婆大人。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消息。”
她拖着箱子走到门口,回头冲我挥手,笑得灿烂:“知道啦,管家公。”
门“咔哒”一声关上,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我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心里盘算着,等她回来,我们的婚房也该彻底布置好了。墙上要挂上我们去大理旅行时拍的合影,阳台上要种满她最喜欢的栀子花。
那时的我,满心欢喜地规划着一个有她的未来,却不知道,那个被我亲手打包的行李箱里,装满的,是一个我无法抵达的目的地,和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林薇走后的第三天,我正和婚庆公司的策划小李对着流程。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个不停,是一个大学同学的微信群,平时很安静,今天却异常活跃。我没太在意,直到小李去接电话的间隙,我才点开。
几十条未读消息刷下来,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照片。
发照片的是当年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张浩。他配的文字是:“世界真小,在普吉岛也能碰到老同学!@陈阳,你小子可以啊,婚前还陪老婆来个预支蜜月,太浪漫了!”
照片的背景是碧海蓝天,沙滩上立着一把色彩鲜艳的遮阳伞。林薇穿着的,正是我帮她打包的那条明黄色长裙,笑得比阳光还要耀眼。而她身边,站着一个同样穿着沙滩裤,戴着墨镜的男人。那个男人,我认识。
他叫徐凯,是林薇的前男友。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一片空白。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策划小日志得意满的介绍声,窗外的车流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我只能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照片里林薇的笑容,像一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地剜着我的心。
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徐凯的手,状似无意地搭在林薇身后的沙滩椅上,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姿态。而林薇,微微侧着头,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完全放松的依赖感,靠向他的方向。
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哇,这不是林薇吗?旁边这是谁啊?陈阳你不够意思啊,换人了?”
“楼上的别瞎说,这好像是林薇那个前男友吧?叫什么来着?”
“?婚前跟前任出去旅游?陈阳你心也太大了!”
张浩显然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他迅速撤回了那张照片,然后私聊我:“阳子,阳子你别误会!我他妈以为你知道呢!他们说是公司团建,正好碰上了,我就拍了一张……”
他的解释苍白无力,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一个字也打不出来。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想起我们刚在一起时,因为徐凯的事,我们吵过一次很凶的架。那时徐凯还时常给林薇发一些暧昧不清的消息,林薇总说只是朋友,可我能感觉到那种藕断丝连。最后,她抱着我哭着保证,会彻底断干净。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说:“阿阳,你相信我。他是我青春里的一个句号,画上了,就再也不会改动。而你,是我未来的省略号,有无限可能,有我们共同书写的以后。”
这个承诺,我信了五年。我以为那个句号,早已在时间的尘埃里模糊不清。却没想到,它竟然变成了一个问号,一个惊叹号,狠狠地砸在了我即将开始的婚姻之上。
策划小李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陈先生?陈先生?您觉得这个香槟塔的方案怎么样?”
我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挺好,挺好的。就按你说的办。”
我的手在桌下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第二章:无法戳穿的泡沫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个精神分裂的病人。
白天,我是那个对婚礼充满期待的准新郎陈阳。我照常上班,和同事谈笑风生,下班后去婚房检查装修进度,和父母商量宾客名单。我把每一件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忙碌似乎是唯一能麻痹神经的良药。
夜晚,当整个城市都沉睡,我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双人床上,就变回了那个被背叛的男人。我会一遍遍地放大那张照片,研究林薇的每一个表情,徐凯的每一个动作,试图从那些像素点里,找出他们清白的证据。
可我找到的,只有更深的绝望。
林薇每天都会给我发微信,分享她的“深圳见闻”。
“阿阳,今天见了个难缠的客户,累死我了。”
“这里的早茶好好吃,等你来了我带你吃。”
“好想你呀,给你看我住的酒店,窗外夜景超棒的。”
她发来的照片里,永远只有她一个人,或者是一些食物和风景。她甚至会和我视频通话,镜头里的她,穿着酒店的浴袍,头发湿漉漉的,背景是标准的商务酒店房间。她表现得天衣无缝,如果不是那张照片,我绝对不会有丝毫怀疑。
每一次,我都强忍着把手机砸在墙上的冲动,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回复她:“辛苦了,注意身体。”“好啊,等你回来。”“我也想你。”
我觉得自己像个可悲的小丑,明明知道舞台的幕布后藏着怎样的不堪,却还要配合着台上的演员,演完这出荒唐的戏。
我为什么不立刻拆穿她?
我问了自己无数遍。是因为害怕吗?怕面对撕破脸后的难堪,怕我们五年的感情就此化为泡影。还是因为……我还抱着一丝幻想?幻想着这一切真的只是个误会,幻想着她回来后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我宁愿相信她是骗我的,也不愿相信她是不爱我了。
林薇回来的那天,我去机场接她。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看到我,立刻飞奔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回来啦!”她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声音里带着旅途的疲惫和一丝撒娇的意味。
我抱着她,身体有些僵硬。她身上有淡淡的、陌生的香水味,混杂着海风的咸涩气息,那不是深圳的味道。
回家的路上,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出差”的趣事,说客户有多奇葩,同事有多有趣。我开着车,目视前方,偶尔“嗯”一声,表示我在听。
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林薇似乎也察觉到了。她停下话头,小心翼翼地问我:“阿阳,你怎么了?是不是我不在家,你太累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车停在路边,转头看着她。我试图用一种最平淡的语气,像是在讨论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开口问道:“深圳……热吗?我看你好像晒黑了不少。”
林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神有些闪躲:“啊?有吗?是啊,那边太阳挺毒的。”
“是吗?”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是深圳的太阳毒,还是普吉岛的太阳,更毒一点?”
空气在瞬间凝固了。
林薇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慌乱和震惊。
长久的沉默后,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已经带上了哭腔:“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我……”她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阿阳,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徐凯,他……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了,整个人状态特别差,快得抑郁症了。他求我陪他出去散散心,就当是……就当是为我们过去的一切,画上一个真正的句号。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我订的都是两个房间,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
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胸口,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普通朋友?”我冷笑出声,“林薇,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他是个句号!现在你为了给他画另一个句号,就在我们结婚前一个月,骗我去出差,跟他跑到国外去旅游?你把他当什么?过去式?那你把我当什么?现在式,还是……过渡式?”
“不是的!阿阳,你不要这样说!”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大颗大颗地砸在我的手背上,“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我们毕竟认识那么多年,我不能看他出事啊!我怕你知道了会多想,所以才没敢告诉你。我发誓,我跟他之间绝对是清白的!”
清白?
一个即将成为别人妻子的女人,瞒着自己的未婚夫,和前男友跑到热带海岛上“疗伤”,她现在跟我谈清白?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凉了。
我没有再说话,重新发动了车子。车厢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哭声。我看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辆,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无比荒诞。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婚纱照挂在床头,婚礼请柬已经送到了每一个亲友手上,所有人都等着见证我们的幸福。
而我,这个全世界最幸福的准新郎,却刚刚得知,我的新娘,用一个谎言,在我为我们构建的未来上,凿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第三章:被“喜”字包裹的煎熬
那次摊牌,最终以林薇的痛哭流涕和我的沉默不语告终。
回到家,她抱着我,一遍遍地道歉,一遍遍地发誓,说她以后再也不会见徐凯,说她心里只有我。她说,婚礼不能取消,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就毁掉。
小小的误会?
我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心里五味杂陈。愤怒、失望、心痛,还有一丝残存的爱意,交织在一起,把我撕扯得体无完肤。
我承认,我动摇了。
五年的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我们的回忆太多,太美好。从出租屋里的一碗泡面,到如今这个宽敞明亮的新家,我们一起走过了太多艰难的时刻。取消婚礼,不仅仅是结束一段关系,更是对我过去五年人生的全盘否定。
更何况,双方父母那边,我该如何交代?那些满心欢喜,等着参加我们婚礼的亲戚朋友,我又该如何面对?
“陈阳,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林薇拉着我的手,眼神里充满了乞求,“就当是为了我们的过去,为了我们的未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看着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最懦弱的一种方式——逃避。
“婚礼的事,以后再说。”我挣开她的手,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很少说话。她会变着花样给我做我爱吃的菜,小心翼翼地讨好我。而我,除了必要的交流,大部分时间都选择沉默。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婚期一天天临近,婚房里,我妈和林薇的妈妈一起,兴高采烈地在窗户上、门上贴满了大红的“喜”字。那鲜艳的红色,刺得我眼睛生疼。每一个“喜”字,都像一个巨大的讽刺,嘲笑着我的懦弱和自欺欺人。
我妈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拉着我到阳台上,悄悄问我:“阳子,你跟薇薇是不是吵架了?怎么看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
我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嬉笑打闹的孩子,摇了摇头:“没有,妈。就是婚前恐惧症,太忙了,有点累。”
“傻小子。”我妈拍了拍我的背,语气里满是心疼,“结婚是天大的喜事,累点也值。薇薇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对人家。两个人过日子,磕磕绊绊是难免的,多包容,多体谅,知道吗?”
听着母亲的叮嘱,我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好姑娘?是啊,在所有人眼里,林薇都是个好姑娘。她漂亮、开朗、工作能力强,对我父母也孝顺。没有人知道,这个“好姑娘”在我心上插了一把刀。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我太小题大做了?就像林薇说的,他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只是我占有欲太强,不够信任她?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疯长,缠绕着我,让我更加痛苦。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张照片和林薇的解释。
我试图说服自己去相信她,去忘记这件事,像个没事人一样,和她走进婚姻的殿堂。
可是,我做不到。
信任一旦崩塌,就像摔碎的镜子,即使拼凑起来,裂痕也永远存在。
我会在她洗澡时,下意识地看一眼她的手机,尽管我什么都不会做。
我会在她和朋友打电话时,竖起耳朵听,想分辨出电话那头是不是男人的声音。
我会在她晚归时,心烦意乱,胡思乱想。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敏感、多疑,像个神经质的疯子。而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婚礼前一周,我们去取定制好的婚戒。那是一对很简单的铂金对戒,内圈刻着我们名字的缩写:CY&LW。
店员小姐姐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放在丝绒垫上,笑容甜美地说:“陈先生,林小姐,你们可以试戴一下。”
林薇伸出手,我拿起那枚女戒,准备为她戴上。可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她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画面:在普吉岛的沙滩上,徐凯是不是也曾这样,牵起过她的手?
我的动作猛地一顿,戒指从指间滑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店员和林薇都吓了一跳。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看着我,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我蹲下身,在地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那枚小小的戒指。我将它捡起来,放回盒子里,对店员说:“不好意思,手滑了。不用试了,尺寸没问题。”
说完,我拿起盒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珠宝店。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像一颗深埋的种子,在经历了二十多天的挣扎和痛苦后,终于破土而出。
我不能娶她。
我无法和一个让我失去信任感的女人,共度余生。我无法想象,在未来的几十年里,我要一直活在猜忌和怀疑之中。
那不是婚姻,那是对彼此的酷刑。
第四章:最后的稻草
婚礼前夜,按照习俗,我回了父母家。
林薇给我发来信息:“阿阳,明天我就要成为你的新娘了,我好紧张,也好幸福。忘了之前的不愉快,好吗?我们重新开始。”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我没有回复。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我坐在自己从小长大的房间里,看着窗外从漆黑一片到泛起鱼肚白。我回顾了和林薇在一起的五年,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她吃到嘴角沾上酱汁的可爱模样。
我们为了省钱,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畅想着未来的家。
我工作受挫,喝得酩酊大醉,她抱着我,给我擦脸,说“没关系,你还有我”。
那些温暖的瞬间,都是真的。那些深刻的爱意,也都是真的。
可那次欺骗,那趟泰国之旅,也同样是真的。
它就像一滴墨,滴进了一杯清水里。无论我如何稀释,如何搅拌,那杯水,也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清澈透明。
我甚至开始反思,林薇为什么会这么做?
或许,在她心里,徐凯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句号”。他更像是一本她没有读完的青春小说,总觉得结局仓促,心有不甘。所以,当那个故事里的男主角带着伤痛回来找她时,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拯救”,哪怕这种拯救,是以伤害另一个深爱她的人为代价。
她不是不爱我,她只是……更爱那种被需要的感觉,更沉溺于扮演一个“完美前任”的角色。
她没有意识到,成年人的世界里,边界感,是对另一半最基本的尊重。
清晨五点,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她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圈对我设置的是三天可见,但我记得,她的微信头像是我们俩的合影。
可现在,那个甜蜜的合影,变成了一片蓝色的大海。
我的心猛地一沉。我点开她的头像,进入她的朋友圈主页,背景图也换了,是一张风景照,椰林,沙滩,夕阳。
那是普吉岛的风景。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换的,也许是昨天,也许是更早。但这个举动,像一根最尖锐的刺,扎进了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她嘴上说着“忘了不愉快,重新开始”,行动上,却在用这种方式,纪念着那段“告别之旅”。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提醒。因为之前的事,我偷偷用自己的邮箱,关联了她的微信登录提醒。
一条来自徐凯的消息,弹了出来,虽然只能看到预览,但那几个字,已经足够将我彻底击溃。
“薇薇,谢谢你陪我走完最后一程。祝你幸福,但我的心会永远为你留一个位置。”
“最后一程”?
“永远为你留一个位置”?
我拿着手机,气得浑身发抖。这哪里是告别?这分明就是一场余情未了的纠缠!
我一直强迫自己去相信的、那最后一丝关于“清白”的幻想,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得粉碎。
我终于明白,有些裂痕,是永远无法修复的。有些原则,是绝对不能退让的。
我打开衣柜,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西装。纯黑色的面料,剪裁得体,是我为了婚礼特意定制的。我慢慢地穿上它,系好领带,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那个双眼布满红丝、面容憔悴的男人。
镜子里的人,不像新郎,更像一个准备去参加葬礼的人。
是的,一场葬礼。
埋葬我死去的爱情,埋葬我曾经深信不疑的五年。
第五章:没有新郎的婚礼
婚礼当天,早上七点。
窗外,迎亲的车队已经准备就绪,每一辆车上都系着红色的绸带和气球。我爸妈穿上了早就备好的新衣服,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亲戚们陆续赶来,家里热闹非凡,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任凭外面人声鼎沸。
我妈在外面敲门:“阳子,快出来,吉时快到了,要去接新娘子了!”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看到我的那一刻,我妈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担忧地看着我:“你这孩子,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没睡好?”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径直走到客厅,拿起手机。
我找到林薇的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许久,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了那句话。
“林薇,你别回家了。”
“这个家,没你的位置了。”
点击,发送。
做完这一切,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笼罩了我。
然后,我关掉了手机。
我对客厅里所有满脸错愕的亲友,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宣布:“各位叔叔阿姨,各位亲戚,对不起。今天的婚礼,取消了。”
整个客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呆呆地看着我。
我爸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压低声音怒吼道:“陈阳!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妈也慌了神,眼圈瞬间就红了:“儿子,你别吓妈妈,到底出什么事了?跟薇薇吵架了?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不能结完婚再说?”
“爸,妈。”我看着他们,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有些事,不能再说了。这个婚,我结不了。”
接下来,就是一场可想而知的混乱。
我爸的怒吼,我妈的哭泣,亲戚们的议论纷纷,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马上就要去接亲了,说不结就不结了?”
“林薇家那边怎么交代啊?”
我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任由我爸把我推进了房间。他指着我的鼻子,气得手都在发抖:“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我平静地看着他,把我发现林薇和徐凯去泰国旅游,以及她所有的谎言,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包括今天早上,我看到的那条来自徐凯的信息。
当我讲完,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我爸脸上的怒气,慢慢变成了震惊,然后是失望和心痛。他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妈早已泣不成声,她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一切。
许久,我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息里,仿佛包含了无尽的疲惫。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这婚……不结了。是我陈家的儿子,不能受这个委屈。外面的事,我来处理。”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背影佝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我知道,他要面对的,将是怎样一场风暴。他要去给那些满怀期待而来,却被告知婚礼取消的亲友一个交代。他要去联系林薇的父母,告知他们这个残酷的决定。
而我,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我不知道林薇看到那条信息后是什么反应,是震惊,是愤怒,还是崩溃大哭。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从我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下午,天色阴沉下来,下起了小雨。
我脱下那身笔挺的西装,换上普通的家居服,开始收拾房间里那些属于林薇的东西。她的衣服,她的化妆品,她的照片……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一段回忆。
我把它们一件一件地装进箱子里,动作很慢,很平静。
我没有哭,只是觉得心口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傍晚时分,门外传来了疯狂的敲门声和林薇撕心裂肺的哭喊。
“陈阳!你开门!你把话说清楚!陈阳!”
我爸妈拦着她,劝她先回去。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妆容哭花了,狼狈不堪。那件我陪她挑选了很久的婚纱,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
我终究还是打开了门。
我们隔着防盗门,遥遥相望。
“为什么?”她哭着问我,声音沙哑,“为什么用这种方式?你就这么恨我吗?”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我不恨你,林薇。我只是……不能再骗自己了。”
“我可以改!我发誓我再也不见他了!陈阳,我们五年的感情,难道就抵不过一次错误吗?”
“这不是一次错误,林薇。”我平静地说,“这是原则问题。你打破了我对你最基本的信任。没有信任的婚姻,就像在沙滩上盖房子,看起来再美,海浪一来,就全塌了。”
“我爱的是你啊!”
“可你的爱,太博大了。”我自嘲地笑了笑,“博大到,可以分给别人一部分。而我,比较自私,我想要的,是完完整整的,毫无保留的爱和尊重。”
说完,我关上了门,也关上了我们所有的过去。
门外,她的哭声渐渐远去。
我靠在门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这一天,我本该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新郎。
可我,亲手取消了自己的婚礼。
我不后悔。
第六章:撕掉的“喜”字,撕不掉的回忆
婚礼取消后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要难熬。
我和林薇成了我们这个小圈子里最大的笑话。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我移情别恋,有人说林薇悔婚,说什么的都有。
我父母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走到哪里都要面对别人探究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他们一下子苍老了很多,我爸的烟瘾更重了,我妈时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我心里充满了愧疚,却又无能为力。我只能用更多的时间陪伴他们,告诉他们,一切都会过去。
林薇的父母来找过我一次。两个老人家坐在我家客厅,林薇的母亲哭得几乎晕厥,她的父亲则是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极其失望和愤怒的眼神看着我。
他们指责我的绝情,指责我不给林薇一个改过的机会,指责我让两个家庭都颜面扫地。
我没有辩解,只是默默地听着。
最后,我把我看到的那条徐凯发来的信息,递给了他们看。
林薇的父亲看完,脸色铁青,他站起身,拉起还在哭泣的老伴,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最终只说了一句:“是……我们没教好女儿。”
我知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一个月后,我开始着手处理那套我们共同的婚房。房子是我婚前买的,写的是我一个人的名字,但装修和家电,林薇家里也出了不少钱。我把她家出的那部分钱,连同她放在我这里的一些个人存款,一分不少地转给了她。
她没有收,给我发来一条信息:“钱我不要,就当是我给你这五年青春的补偿。房子里的东西,你处理掉吧,我不会再回去了。”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
我一个人回到了那个曾经被我们寄予了无限希望的“家”。
屋子里,那些鲜红的“喜”字还在。经过一个多月的风吹日晒,有些已经开始卷边,看起来颓败又可笑。
我找来一个梯子,一张一张地,把它们全部撕了下来。
每撕下一张,都像是从心上剥离一层旧痂,连着血肉,生疼。
我打开衣柜,里面还挂着几件她没来得及带走的衣服,其中就有一条我们去大理时,我买给她的白色棉布裙子。照片里,她穿着这条裙子,靠在我肩上,笑靥如花。
我把裙子取下来,叠好,和其他属于她的东西一起,放进了一个纸箱里。
收拾到书房的时候,我在一个抽屉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旧的铁皮盒子。那是我送给她的第一个生日礼物,里面装着我们从认识开始,看过的每一场电影的票根。
每一张票根上,都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日期和一句话短评。
“《前任3》,哭惨了,还好我的现任这么好。”
“《复联4》,为你,我愿意打一万个响指。”
“《无名之辈》,我们都要做生活的强者呀!”
我一张一张地翻看着,那些曾经的甜蜜,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将我淹没。我的眼眶终于控制不住地红了,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了一张泛黄的票根上,迅速晕开。
我蹲在地上,抱着那个铁皮盒子,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我哭我们逝去的五年,哭那个曾经全心全意信任她的自己,也哭那个最终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她。
哭过之后,心里反而平静了许多。
我把那个铁皮盒子,连同那个装满她衣物的纸箱,一起搬到了楼下的旧物回收站。
放下它们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也放下了一段沉重的过去。
第七章:没有终点的告别
又过了半年。
我的生活渐渐回到了正轨。我换了一份工作,搬离了那个伤心的城市,去了一个陌生的海滨小城。
我开始学着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在海边散步。
起初很难,孤独感像藤蔓一样将我紧紧包裹。但慢慢地,我开始享受这种平静。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去阅读,去认识新的朋友。
我妈时常打电话来,小心翼翼地问我,有没有认识新的女孩子。我总是笑着说,不急,顺其自然。
我知道,那道伤口还在,只是结了疤,不再流血了。它提醒着我,在爱别人之前,要先学会爱自己,要守住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有一次,我和新同事一起吃饭,无意中听到了林薇的消息。
据说,她辞了职,一个人去了国外读书。走之前,她把那套婚房的钥匙,寄给了我父母。
我没有再联系她,也没有再去打听她的消息。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线,在某一个点上,曾有过最紧密的交集,然后,便朝着各自的方向,渐行渐远,再无交汇的可能。
我时常会想,如果当初我选择了原谅,我们会怎么样?
也许,我们会顺利结婚,生子,像无数对普通夫妻一样,在柴米油盐的琐碎中,慢慢磨平那道裂痕。也许,那根刺会永远扎在我们心里,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跳出来,提醒我们曾经的不堪,让彼此折磨一生。
没有如果。
生活是一场无法回头的单行道。我做了我的选择,并承担了所有的后果。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周末,我独自一人爬上了海边的一座小山。山顶的风很大,吹得人衣袂翻飞。
我俯瞰着山下蔚蓝的大海,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卷起千堆雪。远处,海天一色,辽阔无垠。
我想起林薇朋友圈的那片海,那片见证了她谎言和摇摆的海。
而我眼前的这片海,真实、广阔,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我拿出手机,翻出那张我一直存在手机里,却再也没有点开过的合照。照片里,我们笑得那么开心。
我长按,点击,删除。
再见了,林薇。
再见了,我曾经的爱人。
也再见了,那个曾经懦弱、挣扎,最终选择忠于自己的,陈阳。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海水的咸味,也仿佛带走了心中最后的一丝滞重。我知道,这不是终点,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或许会遇到风雨,但更多的一定是阳光。
就像此刻,太阳正穿过云层,将金色的光芒,洒满整片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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