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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艺宣传队的历史脉络:从革命年代到时代变迁
文艺宣传队的组织形式,源于毛泽东同志 “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 的重要论述。早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就有了战地文艺宣传队;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部队与大型国企普遍拥有文艺宣传队;到了六、七十年代,这一形式扩展到城乡、军营、工厂、校园的每一个单位 —— 演出节目多为自编自演,内容贴近生活,形式通俗易懂、喜闻乐见,深受群众欢迎。
进入八十年代,有组织的业余文艺宣传队,逐步被专业的 “艺术团、歌舞团” 取代;近十年来,业余文艺宣传形式再度复兴,参与者多为有文艺特长的群众志愿者,自发组成团队开展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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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厂文艺宣传队的组建:缘起与初期配置
七十年代,我所在的睢宁棉纺织厂是一家多机台、多品种、多女工的中型纺织企业,人才济济。为活跃职工业余文化生活,1971 年 4 月,工厂成立了 “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
厂领导对宣传队极为重视:不仅从各车间选拔有文艺天赋的青年工人,还从其他单位调入多名曾在剧团工作过的专业人才;同时,将刚建成的 700 平方米仓库改建为会堂与俱乐部,作为宣传队的固定排练、演出场所。
宣传队成立之初约 15 人,人员分工明确:
队长朱涛(政工股宣传干事),兼任编剧与导演;
副队长丁万平,兼任乐队队长;
原柳琴剧团花旦演员荀玉茹,任副导演;
王化奇,任演员队队长。
1972 年,因发展需要,宣传队通过车间选拔与社会借调,人员增至二十多人;乐队也从最初的 5 人扩至 9 人,舞蹈演员、戏剧演员、曲艺演员等岗位配套齐全,队伍更趋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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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宣传队的核心力量:专业人才与骨干风采
宣传队的发展,离不开一批专业人才的支撑,也涌现出众多优秀骨干:
荀玉茹:青年时便酷爱文艺,五十年代曾凭借参演的《乐子舞》代表江苏省参加全国民间文艺会演,受到周恩来总理、朱德总司令、刘少奇主席的亲切接见;后成为县柳琴剧团专业演员,剧团停办后进入纺织厂细纱车间工作,在宣传队中既是主演,也是核心导演之一。
邢继兰:原梆子剧团专业演员,擅长女子武生与老旦角色,与荀玉茹同为宣传队的主演兼导演,撑起戏剧类节目的半边天。
丁万平:部队文工团退伍军人,自带军人作风,脾气虽刚烈,却具备极强的排练全局规划能力 —— 能让乐队成员配合默契、情感充沛,演出时对节奏的把控精准从容,紧盯演员表现以掌控全局,确保演奏达到纯熟完美的境界。
李言报:竹笛演奏技艺精湛,笛声清脆悠扬、清新脱俗 —— 时而欢快跳跃,如山间清泉;时而缠绵悱恻,宛若月下低语。每场演出必有他的独奏节目,江苏广播电台也曾为他的笛声录制过节目。
马苏华与洪霞:马苏华原是地区杂技团乐队杨琴手,调回沛县老家后,演员洪霞主动承担起敲杨琴的任务,在丁万平的严格培训下,不到两个月便熟练跟团演奏。
乐队其他骨干:唢呐手沈学明、笙吹奏手杨树华、二胡手张格栋与肖东升,均为部队文艺兵退伍,其中沈学明、杨树华与丁万平(二胡)的演奏水平均达独奏级别。
演员队中,除两位专业导演外,骨干演员同样亮眼:
王化奇(男 1 号):天生具备演员气质,只要站在舞台上,便身姿如松、挺拔有力,每一个动作都铿锵有韵;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又灵动迷人,尽显 “王者风范”,气度非凡。
王穗(女 1 号):学艺认真、进步迅速,舞蹈、独唱、表演唱、戏剧均能胜任 —— 无论饰演哪个角色,都仿佛注入灵魂,表演细腻入微、栩栩如生、淋漓尽致,深深烙印在观众心中。
舞蹈演员群体:朱亚、崔学侠、沈梅生、凌超慧、袁培侠、林继风、赵娟、杨爱玲、杨继玲、戴梅、王惠玲、马保全等,舞姿如同盛开的花朵,绽放出最美的姿态,令人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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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首场演出与舞台升级:从仓储空间到专业剧场
1971 年夏天,宣传队在厂区新仓库改建的礼堂举办首场演出,大获成功 —— 不仅受到广大职工的热情欢迎与好评,还吸引了三个专业剧团的不少同行前来观看、助阵。
1972 年初,厂领导为加强宣传队的政治思想工作、提升演出水平与效果,安排我兼任文艺宣传队教导员,同时负责舞台灯光与美术工作。为不辜负组织期望,我们首先从改善演出环境、提升舞台效果入手,参照专业剧场标准对舞台进行装潢。
经厂长批准,我们从仓库领取 600 米包装布,从食堂借来大铁锅,从缝纫组借来缝纫机,自己动手染布料、缝制装饰幕条:最终制成 6 块 6 米高、2 米宽的站幕条,4 块 16 米宽、1.2 米高的幕沿帘,1 块 8 米高、16 米宽的天幕,以及 2 块 8 米高、8 米宽的移动大幕。
染色与缝制过程中,以袁培侠、王守昌、陈光跃为主力,其他队员在不排练时也一同参与,不到 20 天便全部完成。之后,我带着陆彬、陈立新、马保全等人亲自登梯爬梁,现场设计并安装幕布。
装潢后的舞台令人耳目一新:三道墨绿色组合幕条将舞台两边与梁顶封挡严实,既让舞台清爽整洁,又凸显了深度与高度;脚片后的浅红色灯光亮起时,天幕上霞光万道,宛若晨曦中的漫天朝阳,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 一座原本简陋的仓储式舞台,瞬间变成了精致的 “小剧场”。
由于老会堂位于生产区,厂外人员进出不便且存在安全隐患,厂领导决定在生活区重建大会堂。1972 年 9 月,面积达 1000 多平方米的生活区大会堂竣工,我再次主持新会堂的装潢工作。在宋士发工程师的指点帮助下,新会堂实现了多项 “专业化” 升级:
舞台采用空心木地板结构;
舞台两侧及后台增设辅房,分别用作化妆室、更衣室、音响控制室、服装道具室,后台辅房还可用于演员穿场、休息与补妆;
舞台两侧加建二层楼台,方便灯光调节与控制;
厅内全部墙面做成防爆音浪纹浮雕面,浮雕外喷涂浅蓝色;
观众座椅均采用自动翻转式活动座椅。
其中,1100 个座椅由厂机修车间、木工车间负责制作安装,辅房与角楼由基建科负责;1200 平方米的浪式内墙面喷涂,以及舞台幕布、照明灯具的安装,则由我负责操作施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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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新剧场的首秀与宣传队的声名鹊起
1972 年国庆节后,宣传队正式搬进崭新的大会堂。环境的升级让演员们精神振奋,人人兴高采烈、献计献策,排练出的节目精彩纷呈、扣人心弦。1973 年元旦期间,宣传队为庆元旦、迎新年连续演出一周,场场爆满、满堂喝彩 —— 不仅是视觉盛宴,更是心灵的震撼,台上台下情感共鸣、掌声雷动,“惊艳了时光”,让观众流连忘返。
这次连续演出,惊动了县中学、睢城镇、商业局、供销总社、二工局、轧花厂、实验小学、通用厂等多家单位的文艺宣传队,它们纷纷前来交流、开展联合演出;也吸引了县里各部委办局领导的关注,让纺织厂文艺宣传队 “名震睢城、扬名全县”。
六、舞台美术的突破:从借鉴到实践的创新
此前,我曾结识县柳琴剧团的陈训老师、梆子剧团的黄先老师、地区杂技团的龚士民老师与袁邦俊老师,从他们那里学到一些舞台美术的皮毛。此时,我开始尝试根据剧情需要,绘制硬景(近景)、软景(中景)与灯景(远景)—— 其中,灯景(远景)的学习难度最大。
为掌握灯景技术,我先从杂技团借来一台投景灯,在电气工程师李伦刚师傅的帮助下,联合厂翻砂车间、机修白铁车间,通过翻砂铸件、加工组装,制成一组(3 台)远景投射灯。
在学习绘制软胶投射灯片时,我多次请教柳琴剧团的陈训老师。按照他指导的程序与方法,我等队员们排练结束后,独自在舞台上摸索操作了几个晚上,才找到变焦点与变形格基准线。但由于自身绘画基础有限,我只能绘制粗俗写意的一般远景,无法完成工笔清晰细致的场景画。即便如此,在县级文艺宣传队中,我们的舞台美术水平仍属顶尖 —— 因为大多数宣传队根本不具备舞台美术的硬件条件。
七、走基层送演出:田间地头的文艺热潮
此后,我们文艺宣传队经常被县里抽调,为各类大会演出,或到工地、工厂开展慰问活动。为进一步提升水平,我们还聘请了县文化局的荣杰老师担任导演。
他原是省歌舞团男主角,“道艺很深、功夫集萃”,在他的指导下,宣传队的演出品种与质量大幅提升:不仅能表演独唱、独奏、琴书、快书、相声、表演唱、群口快板,还能上演高雅的民间舞、现代舞、情景剧,以及柳琴戏、梆子戏、黄梅戏、小吕剧等戏曲节目。
当时的经典节目包括:
独唱:《马儿你慢些走》《翻身农奴把歌唱》;
舞蹈:《洗衣歌》《北京的金山上》《喜开镰庆丰收》;
戏曲:柳琴戏《一袋稻种》、豫剧《朝阳沟》、歌剧《黑煤白煤》《满师》、京剧《杜鹃山》;
器乐独奏:笛子《扬鞭跃马运粮忙》、唢呐《百鸟朝凤》、二胡《二泉映月》。
我天生五音不全,不会唱、不会跳,也不会说普通话,却耐不住寂寞,便自编了一套小魔术,适时串场、填补节目间隙,既找点乐趣,也蹭蹭热闹。
1973—1974 年,我们常被县计划生育办公室 “包场”,下乡到农村公社、大队宣传计划生育政策。
路程近的,队员全员骑自行车;道具与舞台设备由厂仓库电瓶车司机小石开车送达,若他没时间,我便自己开车运送。
路程远的,有时骑自行车,有时由计生办包车送队员;道具与设备由厂里派车运送。
住宿条件简单:男同志住舞台台面,女同志住化妆室或后台;吃饭则在公社食堂。日子虽艰苦,却充满快乐与充实。
在黄圩公社演出时,我们一住就是十几天 —— 因厂里的许秘书是黄圩人,由他带队,我们不仅在公社礼堂演出,还去许秘书老家所在的大队及周边大队表演;连临近安徽省的大庄公社也来邀请,我们在那里连演三天。大庄公社距离黄圩有十五六里路,每天晚上演出结束后,我们还得返回黄圩公社住宿;当时并非每人都有自行车,部分男同志只能徒步往返,往往要到夜里 12 点才能休息。
还有一次在邱集公社演出,我们同样住了一周多:先在公社礼堂连演三天,之后又去王宇、朱旗干、李干、碾盘等大队演出。
在李干大队演出那天正值麦收季节,中午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 雨虽大但时间短,雨后天晴,路面低洼处积水,不积水的地方也有些粘脚,我们一度担心无法成行。
下午三点,村里派来两驾马车接我们,我们赶紧将道具箱抬上马车:男同志骑车前往,女队员坐马车,我则跟着马车 “押箱”。当马车行至半路,从低洼的沟旁路面向较高的畦埂大路做 90 度转弯时,因加速过急,坐在道具箱上的袁培侠、凌超慧等四位女同志不慎被甩进齐膝深的水里。半路上无法更换衣物,大家只能咬牙坚持到村部,抵达后才急忙用戏服换下湿衣服。
我卸下道具箱后,请村里协助在戏台两边各埋 3 根竹竿,挂上后道幕布,架好前台大灯与扩音器;在村电工的帮忙下接好电源后,又让生产队队长找来几篮子麦糠,撒在雨后潮湿的台面上以防粘脚。
待演出前的准备工作就绪,我才留意到现场:天色尚未完全黑,社员们已自带板凳坐满社场;孩子们在台上台下、台前台后跑来跑去看热闹;年轻人爬到草垛上、大树上抢占 “制高点”;老奶奶们手拿芭蕉扇,边轻轻拍打边说笑;老爷爷们叼着旱烟袋,一口口吞云吐雾,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满心期待演出开始。
队员们虽在路上受了惊吓,但看到老百姓的热情期待,瞬间精神焕发,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红晕与微笑。开场锣鼓响后,报幕员凌超慧的一席话引来长时间掌声,她朗诵道:“社员同志们,老少爷们!正值‘黄金铺地、老少弯腰’的大忙季节,你们辛苦啦!今天中午的瓢泼大雨,给酷热的天气泼了一瓢冷水;雨过天晴的今晚,天气凉爽、气温宜人 —— 让我们忘却一天的疲劳,尽情欢畅吧!请看第一个节目:器乐合奏《喜洋洋》……”
两个小时的演出,赢得了数十次掌声。演出结束后,社员们迟迟不愿离开,大队长走上戏台,拉着队员们的手说:“太感谢你们啦!我们这里是边远地区,老百姓能看上一场戏,比过个节还高兴!你们今天的演出,就像中午那场及时雨 —— 久旱遇雨好播种插秧,大忙季节里,你们送来这场热情洋溢的大戏,让我们干活更有精神啦!”
那两年,我们还先后去过李集、双沟、张圩、古邳、魏集、梁集、睢城等多个公社与大队,每到一个公社,几乎都要住上三五天至一周,均受到公社、大队的热情接待与社员百姓的热烈欢迎。
八、走向地区:交流与荣誉的收获
1975 年,我与其他 6 名队员被抽调至徐州地区演出队。当时徐州地区组建了两支演出队:
第一支由睢宁、新沂、东海、赣榆四县抽调人员与节目组成,前往西四县(邳州、铜山、沛县、丰县)巡回演出;
第二支由邳州、铜山、沛县、丰县抽调演员组成,前往东四县(睢宁、新沂、东海、赣榆)巡回演出。
两支队伍相互交流、相互促进,我们在地区巡演中度过了整整一个多月的时光。
1976 年 5 月 1 日,我们文艺宣传队代表睢宁县参加徐州地区职工文艺汇演,最终获得演出二等奖。
九、落幕与铭记:文艺宣传队的荣光与回响
1976 年 6 月,因工厂生产任务加重,部分队员被调出宣传队,队伍随之停办,剩余成员各自回到生产第一线。
那段与文艺宣传队相伴的岁月,虽已过去多年,却始终清晰如昨。舞台上的灯光、乐器的旋律、演员的笑脸,还有老百姓田间地头的掌声,都已深深镌刻在 “岁月刻痕” 中。
我们的青春,在一方小小的舞台上尽情展现,每一个亮相、每一次走台,都藏着最鲜活的朝气;我们的热情,在乐器奏响的旋律里肆意绽放,鼓点敲打着心跳,歌声乘着风传到远方的田埂;我们的智慧,在节目编排的细节里悄然闪光,为了贴合员工和老百姓喜好打磨台词,呈现更好的演出效果;我们的荣光,在一张张奖状与一句句褒奖中稳稳扎根,那些来自各单位的肯定、台下经久不息的喝彩,都成为那段时光最耀眼的注脚。这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凝结成了终生难忘的美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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