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京进入霜降后的第一个霾夜,波音公司的一纸任命从芝加哥总部顺着光纤爬进朝阳门外铜牛国际大厦——陆一鸣(Landon Loomis)的名字在屏幕上亮起的瞬间,同一栋大楼27层的咖啡机恰好打出最后一杯美式:前任总裁柳青把杯壁上的“波音蓝”贴纸轻轻撕下,像给五年的在华征程按下静音键。10月23日,波音中国的“机舱”完成一次高空换座,有人系紧安全带,有人收起小桌板,而跑道尽头,中美关税的乱流仍在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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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一鸣的中文名片尚未印好,他的过去已被媒体拆成行李条:2019年进波音,2017—2019年任彭斯副总统特别顾问,再往前数五年,是美国驻华大使馆的航空贸易专员——当年他操着一口京腔在首都机场T3给美国航司“跑批文”时,波音中国区的销售还得管他叫“老陆”。如今老陆升舱,头衔一长串:波音中国总裁、波音全球政策副总裁、波音巴西前CEO——多重身份像登机牌上的联程航班,终点都是“修复对华交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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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给他的KPI写在任命信第三段:除了日常运营、政府关系、还要“协调非美国政府事务与地缘政治分析”。换句话说,他得在中美关税的雷区里跳探戈——左脚是737MAX的复飞许可,右脚是29架待交付飞机的关税豁免;背景乐则是白宫与国会的争吵节拍。波音内部人士透露,陆一鸣上任前最后一次向集团执委会汇报,PPT最后一页只有一行红字:“Delivery is diplomacy”(交付即外交)。这句话被同事私下戏称为“波音版一带一路”——用飞机翼展丈量中美关系的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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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前任柳青把宽度留给了时间。2023年2月他接过总裁钥匙时,波音中国刚走出737MAX停飞阴影,手头积压订单像机场跑道尽头排队的飞机:一眼望不到头。辽宁出生的柳青深谙“中国式关系”——他领着中国民航局代表团参观舟山完工中心,用东北话介绍“俺们这嘎达就是737MAX回家的最后一公里”;又在清华五道口办讲座,题目叫“航空与法学的交叉点”,现场送出签名航模。两年里,舟山中心交付了超过60架飞机,波音中国的员工人数从不足800涨到1200——然而数字背后,关税战像幽灵巡航:2025年前四月原计划交付49架,关税清单一出,还剩29架被贴上“待定”标签,像机场显示屏上那行刺眼的“DELAY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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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的告别仪式低调到近乎沉默:10月22日下午,他把办公室那幅“C型水上飞机”历史照片取下,装进纸箱——那是1916年波音聘请中国工程师王助设计的原型机,也是波音在华故事的起点。照片背面,他用马克笔写了一行小字:“从王助到舟山,百年一梦,梦醒仍有雾。”纸箱封口时,他顺手把工牌别在箱外,像给历史钉下一枚行李牌。电梯下到B2,司机问去哪儿,他笑说:“先绕二环路一圈,再看看这座有雾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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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陆一鸣的航班正跨越国际日期变更线。机舱熄灯后,他打开电脑,第一封邮件来自波音全球销售高级副总裁:主题栏只有两个单词——“China Priority”。附件是一份Excel,列着29架待交付飞机的机型、尾号、客户与预计关税成本,最后一栏用红色标注“Potential Exemption Pathway”。陆一鸣把电脑合上,对空乘要了杯热茶,用中文回答:“谢谢,别加糖,够苦了。”那一刻,他或许想起2014年驻华使馆的某个夜晚——北京雾霾爆表,他戴着N95在亮马桥排队买煎饼果子,前面的大叔回头问他:“美国人?咱这空气你们受不了吧?”他笑着用中文回:“没事,我老家也有烟,只是你们这是炊烟,我们那是工厂烟。”大叔哈哈大笑,多给他加了一个蛋。如今,他要把这个“加蛋”的人情,换成29架飞机的关税豁免,难度堪比把煎饼卷成C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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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商务部9月发布会透露的信息,中美已就波音订单进行“持续技术层沟通”,但官方口径仍强调“最大障碍是美方单边限制”。换言之,陆一鸣的到任并非“重启谈判”,而是“在钢丝上换灯泡”——灯泡是737MAX,钢丝是301关税。波音内部流传一句黑色幽默:新任总裁的KPI只有两项,一是把飞机送出去,二是把自己送回来(别被外交部召见)。为此,他带来一套“拉美经验”:在巴西,他用“本地零部件增值30%”换取政府税收优惠;在中国,他打算复制“舟山模式2.0”——把更多内饰、客改货、甚至客舱Wi-Fi安装环节塞进中国供应链,用“增值”换“豁免”,用“就业”换“交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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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窗口并不宽裕。波音三季报显示,若29架飞机无法在2026年春节前交付,公司将额外承担3.5亿美元库存成本与违约金——相当于每天蒸发约130万美元。于是,北京办公室的灯常亮到凌晨两点:陆一鸣把政府关系团队分成三组,一组蹲守商务部,一组对接发改委,一组跑民航局;自己则每周三固定去三里屯“拉丁美洲咖啡之夜”,用西班牙语和北京使馆圈混脸熟,顺带给委内瑞拉、智利航司代表递名片——他深知,南南合作的朋友圈越大,中国在多边场合替波音说话的筹码就越重。有人调侃:“陆总裁把拉美咖啡当润滑油,想把737MAX从关税缝里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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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历史留给他的暗线,早在1916年就写好:那一年,王助在波音为C型机画下最后一笔蓝图;同一年,美国通过《琼斯法案》,对进入美国港口的船舶提出“本国建造”要求——贸易保护的基因,与波音的诞生几乎同步。如今,陆一鸣要做的,是把这条百年暗线扯直,让“建造地”与“市场地”重新握手。他能否复制当年王助的“技术换市场”,还是重演柳青的“交付即延期”,答案藏在2025年最后两个月的北京风里——风从首都机场跑道掠过,掠过舟山完工中心,掠过铜牛大厦27层的灯火,最终落在那行尚未揭牌的欢迎横幅上:“波音中国,欢迎回家——前提是,先让关税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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