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R总监焦头烂额地找到我。
“姜总,我们必须马上公关!”
“我们把完整的福利政策,还有员工自愿加班的签名表,全部公布出去!”
“用事实说话,谣言不攻自破!”
我本想同意。
然而,就在我准备点头的时候,助理小林把她的手机递到我面前。
“姜总,您看这个……”
是陈阳那条视频下面,一条被顶到几万赞的热评。
一个匿名的ID,顶着“内部员工”的标签,言之凿凿地写道:
别洗了,我就是这家公司的,那个加班报名表,是HR拿着绩效考核表,逼着我们一个个签的,谁敢不签?不签就等着被优化吧!
这条谎言下面,是无数的附和。
早就猜到了,哪有那么多自愿奋斗的,都是被逼的。
楼主保重,小心被资本家报复!
支持楼主曝光!我们需要更多你这样的勇士!
我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
我挥了挥手,叫停了所有公关澄清计划。
“不用解释了。”
HR总监愣住了:“姜总?为什么?再不澄清,我们就……”
我看着窗外那些激动的面孔,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
“他们不是要真相,他们只是想要他们以为的真相。”
“他们不是要休息吗?”
我转过头,看着我的助理。
“我给他们。”
助理迟疑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行政部。
“通知所有员工,明天上午九点,全员开会。”
“宣布关于国庆假期的最终安排。”
第二天,公司最大的会议室里挤满了人。
几乎所有员工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胜利的喜悦。
他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气氛轻松得像是在开庆功会。
陈阳更是成了全场的焦点,他甚至厚颜无耻地在现场开了直播。
直播间的标题格外刺眼:“正义的胜利!00后带领公司告别内卷!”
他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高谈阔论着自己是如何“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资本体系”。
刘姐像个助理一样,在他身边忙前忙后,一会儿给他递水,一会儿帮他调整手机角度。
看到我走进来,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一瞬。
但很快,那种压抑不住的得意和看好戏的眼神,就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
我走上讲台,调整了一下麦克风。
“各位同事,大家早上好。”
我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整个会场。
“关于最近网上的风波,以及大家对于国庆假期安排的疑虑,我代表公司,向大家表示诚恳的道歉。”
我朝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台下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陈阳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刷屏。
“卧槽!资本家低头了!”
“牛逼!00后整顿职场大成功!”
“小哥哥好样的!你赢了!”
刘姐在台下带头鼓掌,脸上笑开了花,一边拍手一边冲我点头,好像在说“早这样不就好了”。
我直起身,继续说道。
“经过深刻的反思,我们认识到,之前的加班政策,确实没有充分考虑到大家对身心健康的追求。”
“这违背了我们公司‘以人为本’的初衷。”
“因此,为保障全体员工的身心健康,积极响应广大网友的呼吁,公司决定——”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
陈阳更是将手机镜头对准了我,准备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我扫视全场,公布了最终决定。
“——取消国庆期间的全部自愿加班安排!”
“哇哦!”
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并且,为确保大家能够得到一个彻底的、不受任何打扰的完美假期……”
“从9月30日晚6点,至10月9日早9点,公司将进行安全系统升级。”
“届时,办公区域将全面断电、封锁所有门禁!除了安保人员,严禁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进入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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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秒还在欢呼雀跃的员工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那些指望着加班费还房贷、给孩子交学费、给父母看病的老员工,脸上的血色在短短几秒钟内褪得一干二净。
我放在讲台上,连接着投影仪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一封刚刚收到的邮件,被实时同步投射到了背后的大屏幕上,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发件人:苏氏集团-苏成。
苏总,我们公司最重要的潜在合并方CEO。
姜总,我看到了网上的新闻。
我无法与一家企业文化如此不稳定、员工毫无契约精神和职业素养的公司进行合并。
我儿子苏明,明天会以实习生的身份到你公司,他将对你的团队进行最终的评估。
周五之前,他会给我一份决定性的报告。
这份报告,将直接决定我们的合并,是继续,还是永久终止。
苏总的邮件,让会议室里每个人开始惶恐。
合并失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公司将失去最大的一笔投资,资金链断裂,项目停摆,最终走向大规模裁员,甚至破产清算。
那些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员工们,终于从虚幻的道德高地上摔了下来,砸在了冰冷坚硬的现实面前。
一个背着巨额房贷的技术部骨干,第一个崩溃了。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双眼赤红,指着还愣在原地的陈阳,怒声咆哮。
“我下个月二十万的房贷怎么办!草你妈的!都是你害的!”
陈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下意识地狡辩。
“我……我只是想让大家放个假……健康比钱重要……”
“去你妈的健康!”另一个销售部的员工也站了起来,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老婆刚生了二胎,“老子等着这笔钱给孩子买奶粉救命!你他妈的断我财路,我跟你拼了!”
愤怒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
“陈阳你个扫把星!自己不想挣钱,还拉着我们一起死!”
“都怪你!如果公司倒了,我们都得失业!”
“打死他!这个害人精!”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我冷漠地敲了敲麦克风。
“安静。”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混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我看着他们,缓缓开口。
“苏总想要的解决方案,很简单。”
“她要我向他证明,我有能力,也有决心,清除掉给公司带来致命风险的‘文化病毒’。”
我伸出两根手指。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
“第一,交出那个点火的人,以及所有跟着煽风点火的核心同伙,保住大多数人的工作,保住这次合并的机会。”
“第二,你们继续讲你们的‘正义’和‘团结’,然后所有人,一起为他陪葬。”
“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考虑。”
恐慌和愤怒在人群中再次爆发,但这一次,矛头齐刷刷地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陈阳和他身边那几个刚刚还在附和他的“战友”。
刘姐的反应最快。
她几乎是瞬间就跳了起来,和陈阳拉开了三米远的距离。
她指着陈阳,声音尖利。
“是他!姜总!都是他一个人策划的!”
“是他找到我,说要整顿职场,我当时还劝过他,年轻人不要太冲动,可他根本不听!”
“我发誓,我说的句句是真话!”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甚至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陈阳是如何一步步“诱导”她,而她又是如何“虚与委蛇”地假装支持。
我的徒弟王力,也站了出来。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几乎站不稳。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和恐惧。
“姜……姜总……对不起……”
“是……是陈阳教我那么说的……”
“他说只要舆论闹大了,老板肯定会妥协,到时候我们非但不用加班,还能拿到一笔精神补偿……”
“我鬼迷心窍……我真的知道错了……”
看着这出精彩绝伦的“狗咬狗”大戏,我毫无波澜。
我拿起电话,拨给人事和法务部。
“立刻成立内部调查组。”
“下午两点之前,我必须看到一份‘事件始作俑者及核心参与者’的详细名单和证据报告,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说完,我没再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身后,是更大的混乱和撕咬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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