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北京军事博物馆的宁静被一声制止打破。
一位老人,把手伸向展柜,工作人员迅速上前阻拦。
就在这一瞬,老人眼中蓄满泪水,哽咽着说出一句话:“这是我当年背它走完的长征路啊!”
此话一出,满场寂静,这位老人到底是谁,他口中的“老伙计”,又是什么?
矿工铁汉
时间回到1898年,谢宝金降生在江西于都岭背村,一个极为贫苦的农家。
从小给地主家放牛、下地耕作、为补贴家用,挑着简陋的担子走街串巷。
日复一日的劳作,非但没有压垮这个少年,反而奇迹般地锤炼出一副远超常人的体魄,他的骨骼粗壮,肌肉虬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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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踏入青年时,身高已近一米九,像一棵笔直挺拔的劲松伫立在人群中。
乡邻们提到谢家小子,无不赞叹他那一身仿佛使不完的力气。
1915年,19岁的谢宝金为谋生计,翻山越岭,来到了著名的铁山垅钨矿。
年轻的谢宝金,腰间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头顶仅有简陋的矿帽。
日复一日,铁镐砸向坚硬的岩壁,每一次挥舞都伴着碎石飞溅,矿石筐压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一趟趟地往返于地面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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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932年,铁山垅钨矿迎来了一个改变矿区、也注定改变谢宝金命运的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第一任国家银行行长、临时中央政府财政委员毛泽民。
毛泽民此行肩负重任,不仅仅是为了扩大矿区的生产,以支撑红色政权脆弱的财政经济,更要为革命的队伍选拔有生力量。
他面容清癯,目光如炬,在矿区的工棚、食堂、井口细致地观察着这群衣衫褴褛、满身尘灰的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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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个特殊的身影牢牢吸引了毛泽民的注意:那就是谢宝金。
谢宝金正值壮年,又兼具这身能担千斤的筋骨,这样的好兵源,毛泽民自然不会错过。
就这样,谢宝金换上了粗布的灰色军装,成为了中国工农红军的一员。
组织上鉴于他身强力壮、行事沉稳可靠的特点,将他分配到当时极具战略价值,却又异常“娇贵”的岗位中革军委总参二局,也就是中央的情报通讯部门。
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看护一台手摇发电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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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台能发出“滴答”声响的、金属制成的方匣子,在那个年代是绝对的稀罕物,是苏区极其有限的技术家底之一,更是中央军委指挥作战不可或缺的信息枢纽。
它体型不大却异常沉重,其运作维系着红军侦察敌情、破译密码、收发核心电文的生命线。
于是,这位昨天还在矿井深处挥镐凿石的矿工,一夜之间就成了守护这台精密设备的“哨兵”。
千钧重托,万里征途
1934年,中央红军踏上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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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首长特意找到谢宝金,目光紧紧锁在那台由谢宝金日夜守护的手摇发电机上。
“小谢同志,这是我们中革军委的‘耳朵’和‘眼睛’,没有它,我们就成了聋子瞎子,打不了胜仗啊!”
谢宝金挺直身躯,斩钉截铁地回答:“首长,您放心!我谢宝金拿命保证,一定把它完好无损地送到目的地!它比我的命还重要!”
为了确保这台发电机安全转移,组织上抽调了128名身强力壮、忠诚可靠的战士组成加强连,专门负责保卫和运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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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特殊的“护卫队”开始了与主力部队同行的艰难跋涉。
头上是敌机盘旋轰炸,不断扔下炸弹,身后是国民党军队的紧追不舍,保护发电机这个显眼目标的任务,更是危险。
战士们用身体筑成盾牌,在枪林弹雨中掩护着那台沉重的铁疙瘩。
他们前仆后继,一个接一个地倒在湘江边、赤水畔、娄山关下,出发时的128条好汉,不断被消耗,最后只剩下3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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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松潘草地上,表面覆盖着青草的水洼,一脚踏空便会陷入灭顶之灾,背着发电机行走,更是将这种危险放大了无数倍。
一天,队伍正艰难前行,一名负责协助的战友不幸失足,被泥沼吞没。
几乎在同一刹那,谢宝金也感到脚下一软,千钧一发之际。
“不能让它沉下去!沉下去就全完了!”他嘶吼着,一边急切地扫视四周,目光所及,一片坚韧的四川黄竹在风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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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砍竹子!” 谢宝金大声指挥幸存的战友。
大家奋力砍伐粗壮的竹子,用最快的速度扎成一个宽大的竹排。
他们将珍贵的发电机小心翼翼地搬上竹排,人则在水草混杂的泥泞中艰难前行,用尽全身力气拖拽着竹排。
当终于看到草地边缘坚实的土地时,谢宝金和战友们已是满身泥泞,筋疲力尽。
草地刚过,皑皑雪山又横亘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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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金山、梦笔山……一座座终年积雪,狭窄陡峭的山路覆盖着坚冰,仅容单人小心通过。
八人抬运早已是旧梦,即使是竹排也无法在冰坡上拖行。
面对垂直的冰壁,谢宝金没有丝毫犹豫。
“你们抬起来,放到我肩上!”
他深吸了气,稳稳地将68公斤的发电机扛在了肩上。
雪地上,留下他一串深深嵌入冰雪、混合着汗与血的脚印,向着山顶,向着北方,向着希望的方向,艰难地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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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勋无言,本色依旧
1935年秋,历经千难万险的中央红军主力,终于抵达陕北吴起镇。
谢宝金,硬是把那台一百多斤的“铁疙瘩”发电机,从遥远的于都一路背到了延安!
这消息在物资极度匮乏、通讯设备珍贵如金的红军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一台完好无损的发电机,意味着红军重新拥有了灵敏的“耳朵”和锐利的“眼睛”,其战略价值无可估量。
谢宝金的名字和他创造的负重奇迹,传到了领袖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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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在延安举行的一次庆祝大会上,主席亲自提到了这位“长征模范”的事迹。
时间来到1949年,新中国宣告成立。
像谢宝金这样功勋卓著的老战士,组织上给予了他应有的关怀。
他被安排到北京,在总参谋部的一个部门工作。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整齐摆放的文件,频繁响起的电话铃声,这些和平年代安稳场景,却让谢宝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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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生,他熟悉的是矿井的黑暗、战场的硝烟、风雨泥泞的山路,他习惯了用肩膀扛起重物,用双手去拼去干。
他不愿因为自己的“不适应”,给组织添麻烦,更不愿虚挂一个职位,辜负那份沉甸甸的荣誉。
深思熟虑后,他主动找到组织,坦诚直言:“首长,我搞不来这些文书名堂,让我回家乡吧,随便给点事做,能干好就行。”
这份坦率,如同他当年在雪山上扛起发电机一样,有多大能力,就担多大责任,绝不贪图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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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带着简单的行囊,谢宝金告别了首都的安稳与前途”,回到了他魂牵梦萦的江西于都老家。
组织上尊重他的选择,将他安排在县里的供销合作社系统工作。
令人意外的是,这位走过长征的老红军,没有选择任何清闲的岗位,而是主动要求去供销社下属的食品站,担任副站长兼收购员。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工作?
每天打交道的是刚从屠宰场运来的、带着浓重腥臊味的生牛皮和猪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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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站在简陋的操作间里,用锋利的刮刀,将附着在皮张上残余的脂肪、碎肉一点一点地刮干净。
夏天,南方的高温闷热难当,狭小的操作间里气味刺鼻,成群的苍蝇嗡嗡乱飞。
这份又脏又累的活计,许多人避之唯恐不及,谢宝金却一干就是几十年,直到76岁退休。
他每天一站就是十多个小时,除了刮皮,还要负责物资的整理、加工、翻晒……他总是抢着干最脏最重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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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不解,甚至私下里笑他“傻”:“老谢,你可是爬过雪山、走过草地的大功臣,牙齿都掉光了,国家养着你都应当,何必受这份罪?”
谢宝金听了,只是憨厚地笑笑,用带着浓重乡音的话平静地说:“打仗为啥?不就是为了让老百姓能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吗?现在搞建设,为人民服务,在哪里都一样,我乐意干这个工作!”
对待群众交售的物资,不论价值大小,都一视同仁,充满耐心。
供销社里,哪怕是一张废纸、一块破布,他都舍不得丢掉,积攒起来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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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节假日,他总是主动留守岗位,把回家团聚的机会让给年轻同事。
“公家是大家,自家是小家,先顾好大家,小家才能安稳,先大家后小家嘛!” 这份公而忘私的情怀,早已融入他的血脉。
到了1966年左右,谢宝金的家境遇到了困难:
老伴儿和儿子长期生病需要治疗,四个孙子正值读书年龄,开销很大,经济一下子变得十分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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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熟悉他情况的朋友和同志都劝他:“老谢,你是老红军,是有功之臣,只要写个报告向组织反映一下困难,国家肯定会照顾你的。”
面对这份好意和可能的援助,谢宝金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现在的生活,比长征时啃草根树皮好太多了,国家还不富裕,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不能再伸手添负担,人要自立,更要自强!”
他选择了默默承受生活的重担,用自己微薄的工资和勤俭持家,硬是挺过了那段艰难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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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泪目,永恒回响
时间流转至1976年,已经78岁高龄的谢宝金,身体大不如前,多年的辛劳和长征路上透支的体力,让这位曾经铁塔般的汉子步履蹒跚。
病痛找上了门,在侄子谢林贵的陪伴下,他来到北京求医问药。
看完病,谢林贵见伯父精神尚可,便提议去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参观,让这位老红军看看那些熟悉的“老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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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展厅,谢宝金的目光缓缓扫过一件件展品,突然,他的脚步钉在了原地,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在一个不起眼的展柜深处,静静地躺着一台布满铁锈的老式手摇发电机,六只铁脚支撑着军绿色的发电箱,木质的手摇手柄被磨得异常光滑。
时光仿佛瞬间倒流四十载。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雪山草地的绝境,肩上那深入骨髓的沉重感,战友们前仆后继的身影,竹排划过泥沼的绝望挣扎……万千思绪如潮水般奔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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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伙计……是你啊……”谢宝金喃喃自语,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他忘记了周遭的环境,忘记了博物馆的规矩,几乎是本能地、踉跄着向前一步,伸出那双布满岁月刻痕、曾无数次摇动它、维修它、背负它、守护它的大手,颤抖着想要穿过冰冷的玻璃展柜,去触摸那台曾与他血肉相连的冰冷机器。
“同志!请勿触摸展品!”工作人员迅速上前制止,这声音,将谢宝金从汹涌的回忆中猛然拉回现实。
他的手僵在半空,缓缓转过头,脸上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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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子谢林贵赶忙上前搀扶住情绪激动的伯父。
工作人员看到这位老人如此剧烈的情绪反应,也感到意外,但职责所在,只能再次提醒。
“你们知道吗?”谢宝金的声音哽咽,“这是我……是我把它从于都,一路背到延安的啊!它……它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啊!”
这句话,如瞬间让整个展厅陷入一片死寂。
68公斤,两万五千里?这怎么可能!震惊、疑惑、难以置信,连那位工作人员也愣住了,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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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联系了上级,现场开始了紧张的核实工作。
当博物馆工作人员通过内部系统查证,并最终确认了眼前这位老人的身份,正是长征史料中记载的、保护发电机有功的老红军谢宝金。
肃然起敬!这是那一刻所有知情人心中涌起的共同情感。
“敬礼!”
这庄严的军礼,是对他背上的勒痕、对逝去的战友、对那份沉甸甸的承诺最有力的回应。
周围的参观者仿佛也被这庄严的气氛感染,自发的掌声渐渐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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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谢宝金在江西于都老家安详离世,享年86岁。
他带着与“老伙计”重逢的慰藉,走完了自己平凡而伟大的一生。
后来,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进行改建,在规划那台长征手摇发电机的展陈时,设计者特意在它的展柜旁,加装了一块现代化的触控屏幕。
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包括老红军口述在内的珍贵长征影像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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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参观者将手掌轻轻贴上电子屏,便能感受到那些穿越时空的讲述,触摸到那段历史的温度,仿佛也能感受到谢宝金,那位沉默的负重者和他无数战友们滚烫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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