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这人心隔肚皮呢,我跟老伴马建国过了三十多年,自认为把他拿捏得死死的,没想到退休第一天,他就从抽屉里摸出一张打印好的Excel表格,“啪”地一声拍在我面前。表格上黑字白字,标题写着“马、方家庭开销AA制执行方案”。我当时就懵了,看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了,只觉得心里那股寒气,比三九天的冰疙瘩还凉。他推了推老花镜,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慧兰,咱俩都退休了,以后养老金各管各的,家里的开销,米面油盐、水电煤气,一人一半,清清楚楚,对谁都公平。”
我的天,公平?我给他当了半辈子免费保姆,从没计较过谁多谁少,到老了,他跟我谈起了公平?这一切,都得从我们办完退休手续那天说起。
我叫方慧兰,今年六十岁,刚从一家国营工厂的质检科退休。我老伴马建国,比我大两岁,是车间的主任,跟我前后脚办了退休。孩子们都已成家立业,不在身边,我们俩守着一套三居室的老房子,本想着终于能过几天清闲日子,游山玩水,含饴弄孙,把年轻时没享受的福都补回来。退休那天,儿子女儿还特地回来,在饭店订了一桌,庆祝我们光荣退休。饭桌上,马建国喝得满脸通红,拍着胸脯说:“慧兰啊,辛苦你了,以后你就享福吧,家里啥事我包了!”话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把我感动得眼圈都红了。这酒醒第二天,他就给我上演了这么一出“卸磨杀驴”的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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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建国这个人,年轻时就精明,心眼多,但对我还算过得去。工资卡一直在我这儿,家里大小事我也都操持得井井有条。我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可退休,成了一个分水岭。以前他的工资加我的工资,都算“家庭总收入”。现在,养老金是打到个人账户上的。他当过车间主任,养老金高,每个月有六千八。我做质检的,只有四千五。这一下,两千多的差额,就在他心里长了草。
他拿着那张破表格,一条条给我念:“你看啊,水电燃气一个月大概三百,咱俩一人一百五。物业费一年两千四,摊下来一个月两百,一人一百。伙食费嘛,按一天一百算,一个月三千,一人一千五……”他越念越起劲,好像在做什么伟大的项目汇报。我听着,心一点点往下沉。我问他:“建国,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夫妻,又不是合租的室友,分这么清干嘛?”他把表格一推,理直气壮地说:“慧兰,你思想太老旧了!现在年轻人都这样,亲兄弟明算账,夫妻AA制,关系才能更长久。再说了,我这是为了你好,你自己手里有钱,想买啥就买啥,不用看我脸色,多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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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我气得都笑了。我这辈子买菜跟小贩为了一毛钱能磨半天,给自己买件超过三百的衣服都舍不得,钱都花在了这个家、花在了他身上,我什么时候看过他脸色?我强压着火气,指着表格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行,你要算账是吧?那你妈呢?你妈今年八十二了,自己单过,离我们这儿就两条街。她腿脚不好,一日三餐是不是得我们送?生病了是不是得我们照顾?这笔账,怎么算?”
一提到婆婆张桂香,马建国的气势立马弱了半截。他眼神躲闪,含糊其辞地说:“那是我妈,我肯定管啊。不过……照顾人这种事,主要是你心细,这是情分,情分上的事,怎么能用钱算呢?你多费点心,我……我心里有数。”我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全明白了。什么AA制,什么新思想,都是屁话!他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就是想把自己的六千八全攥在自己兜里,花三千块钱养着自己,然后让我用我那点养老金,既要负担一半家用,还要继续当免费保。。。 。。。继续当他妈的免费保姆!这哪是AA制,这是典型的卸包袱,把我当冤大头呢!人心怎么能偏到这种地步?几十年的夫妻情分,在他眼里还不如那两千多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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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想哭,可眼泪就是流不下来,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沾了水的棉花。吵一架?没用。马建国这种人,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跟他讲感情,他跟你讲道理。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无赖。我琢磨了一宿,天快亮的时候,一个念头蹦了出来:行,马建国,你要AA是吧?那我就跟你A到底!看看离了我这个免费保姆,你那“公平”的日子能过成什么样!
第二天一早,我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笑呵呵地跟马建国说:“老马,我想通了,你说的对,AA制好,账目清楚。就按你说的办!”马建国一看我“觉悟”这么高,乐得合不拢嘴,当场就从钱包里掏出一千八百块钱拍在桌上,说是这个月的生活费预付款。我也不客气,拿了钱,专门找了个小本本,一笔一笔记上:“8月1日,收到马建国伙食费及水电费,合计1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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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A”了起来。我每天去菜市场,买菜都分两份,做饭也做两份。他的那份,就严格按照他给的钱的标准来,一分钱不超。我自己的那份,想吃海鲜吃海鲜,想炖燕窝炖燕窝。吃饭的时候,桌子中间像划了楚河汉界,他的四菜一汤清汤寡水,我的这边丰盛可口。他看着眼馋,想夹一筷子,我拿筷子一挡,笑眯眯地说:“哎,老马,这可是我用自己钱买的,咱们AA,可不能乱了规矩。”他气得脸都绿了,也只能干扒拉他碗里的白饭。洗衣服,我把洗衣机里的衣服全掏出来,一件件分,他的扔一边,我的洗好晾好。他质问我,我就说:“洗衣粉、水、电,都要钱的嘛,你的衣服你自己洗,这样最公平。”
最让他头疼的,还是婆婆张桂香那边。以前,都是我每天做好饭,用保温桶装着给婆婆送过去,顺便帮她收拾屋子,陪她聊聊天。实行AA制后,我准时准点做好我自己的午饭,吃完就去公园跳广场舞或者找老姐妹打牌,对婆婆那边不闻不问。马建国急了:“慧兰,你怎么不去给我妈送饭了?”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是你妈呀,按AA制的原则,谁的妈谁负责。你要是忙,可以自己出钱请个钟点工嘛,用你的养老金付,公平合理。”
马建国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他哪会做什么饭,不是下馆子买点包子馒头,就是自己瞎煮一锅面条,糊了吧唧的。送过去几次,婆婆就吃不惯了,打电话跟他抱怨。他又得自己买菜,笨手笨脚地学着做,厨房里搞得像战场一样。一天三趟往婆婆家跑,送饭、收拾,还要回来面对一堆没洗的衣服和冰冷的锅灶,几天下来,整个人就蔫了。他那点悠闲的退休生活,全泡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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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我可滋润了。我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我用自己的积蓄,给自己报了个瑜伽班,还去老年大学学国画。更重要的是,我心里那个大计划,正在悄悄进行。我给我远在老家的父母打了个电话。我爸妈身体还算硬朗,就是冬天怕冷,一到冬天老寒腿就犯。我跟他们说:“爸,妈,今年冬天别在老家受罪了,我带你们去海南过冬,机票、酒店,所有费用我全包了!”二老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连声说我孝顺。
十月底,北方开始刮冷风的时候,我订好了去三亚的机票和一套海景公寓,租期三个月。临走前一天晚上,我才慢悠悠地跟马建国摊牌。他正瘫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脸疲惫。我把机票订单放他面前,轻描淡写地说:“建国,我明天跟我爸妈去海南住三个月,开春再回来。这是我的个人活动,花的是我自己的钱,按照AA制精神,就不需要你批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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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建国当时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什么?你去海南?去三个月?你……你开什么玩笑!”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舍不得我,而是恐慌,他脱口而出:“那你走了,我妈怎么办?!谁照顾她?”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惊慌而扭曲的脸,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反而觉得有点好笑。我平静地回答他:“我刚才说了,谁的妈谁负责。你可以继续亲自照顾,也可以花钱请保姆,一个月四五千块钱,你的养老金足够了。这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说完,我就回房收拾行李,再也没理他。他跟在我屁股后面,一会儿说我没良心,一会儿又说我自私,我权当耳旁风。几十年的忍气吞声,让我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现在,我只为自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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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拉着行李箱出门的时候,他堵在门口,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都沙哑了:“慧兰,你不能走……我错了,行不行?咱不AA了,钱都归你管,跟以前一样,你别走了……”我看着他这副样子,没有心软,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马建国,晚了。是你亲手把这个家A散的。这三个月,你就好好体验一下你追求的‘公平’生活吧。”然后,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海南,那日子简直是天上地下。蓝天、白云、沙滩、椰林,我搀着爸妈在海边散步,给他们拍好看的照片,吃最新鲜的海鲜。我把每天的生活都发在朋友圈里,看夕阳、赶海、逛夜市,每一张照片里,我都笑得特别灿烂。我屏蔽了马建国,但开放给了所有亲戚朋友。我知道,这些照片他迟早会看到。
果然,一个星期后,马建国的电话就追来了。一开始还是指责,说我不顾家,说亲戚们都在背后议论我。我直接怼了回去:“议论我什么?议论我孝顺,带着亲生父母享福?总比某些人,算计老婆一辈子,临到老了还想把亲妈的责任甩出去强吧?马建国,做人要讲良心!”他被我抢白得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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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个星期,他的语气软了下来,开始说软话,说他一个人在家有多冷清,说他做的饭有多难吃,说他照顾老太太有多累。我听着,只回了四个字:“自作自受。”再后来,他的电话就变成了求饶。“慧兰,老婆,我真的错了,你快回来吧!妈前天摔了一跤,还好不严重,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啊!我给你打钱,你快买机票回来吧!”我一听婆婆摔了,心里也紧了一下,但还是稳住了:“摔了就去医院,请个护工。你的钱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的钱够花。”
这三个月,是我这辈子过得最舒心、最扬眉吐气的三个月。我不仅身体得到了休养,心理上也完成了一次彻底的重建。我明白了,女人的善良和忍让,必须带着锋芒。没有底线的付出,换来的不是感恩,而是得寸进尺。你把他当成天,他就敢把你踩在脚下。只有当你把自己活成一棵挺拔的树,他才懂得什么叫仰望。
开春后,我按时回了家。一开门,屋里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马建国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瘦了一大圈,头发也白了不少,人显得特别憔悴。他抢过我的行李,又是倒水又是拿拖鞋,殷勤得让我都觉得陌生。我的养老金卡,他早就从我枕头下翻出来,往里面存了一万块钱,说是给我“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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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接那杯水,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平静地开了口:“马建国,海南的风把我脑子吹清醒了。想让我回来继续过日子,可以,但我有几个条件。”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说,你说!别说几个,几百个都行!”
“第一,AA制就此作废,家里的财政大权还归我管,你的养老金卡,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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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马上交!”
“第二,家务活一人一半,买菜做饭拖地洗碗,轮流来,谁也别想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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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学,我保证学好!”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妈的养老问题。我们做儿女的,赡养是义务,责无旁贷。但这个责任,首先是你的。以后,方案有两个。方案一,我们出钱,请一个专业的住家保姆,费用从我们共同的开销里出。方案二,你主外我主内,你负责给她买菜送饭、带她看病,我负责平时多去陪她说说话、洗洗涮涮。但想让我像以前一样大包大揽当全职保姆,门儿都没有。你自己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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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建国愣住了,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惊讶,有懊悔,都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声说:“慧兰,我选方案一……我,我对不起你。”
从那以后,我们家的天,才算是真的晴了。日子回到了正轨,但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马建国真的变了,学会了做饭,学会了分担家务,对我说话也总是客客气气的。我们请了个很好的保姆照顾婆婆,婆婆得到了更专业的照料,我们俩也轻松了。有时候,看到他在厨房里笨手笨脚的样子,我也会想,夫妻一场,何必闹到那一步。但转念一想,有些人,有些事,不把他逼到绝路,他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句话,真是一点都没错。大家伙儿说,我做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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