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末的教工路两旁,梧桐树荫连着梧桐树荫。那时这一带聚集着不少大学,莘莘学子就在这样的风景里,过着清贫却饱满的日子。课余活动实在不多,周末的舞会,便成了这单调画卷上最鲜艳的一笔。
那时的舞场,多是食堂改造的。有些活跃的同学会向学校申请,承包下周末晚上的餐厅,然后到各个校区张贴手绘海报。男生入场象征性地收一点钱,女生一律免费。晚餐时间一过,“变形记”就开始了。餐桌被抬到墙角叠起来,长条凳围着场子摆一圈,再添几张从教室搬来的椅子。最要紧的是那几颗霓虹灯球,小心翼翼地挂到吊扇钩子上。塑料外壳已经发黄,裂痕处贴着透明胶带,可一旦转动起来,竟也能洒下满屋子的流光溢彩。
音响设备是最让人揪心的。有时是两台破旧的磁带播放机,电线用黑胶布缠了又缠。喇叭纸盆破了音,放出迪斯科的冬次达次,夹杂着破鼓的撕裂声。
舞会通常是国际舞,这是最见功力的时段。男生们穿着压箱底的的确良衬衫,或者盘得油腻的西装,领口扣得一丝不苟;女生们换上碎花连衣裙,裙摆在旋转中绽开羞涩的弧度。三步、四步、探戈,他们的脚步在积着油垢的水泥地上划出看不见的几何图形。记得有幸参加过一次,作为社恐的我实在不习惯里面的氛围,不到十分钟终究还是望风而逃了。
常去师兄寝室喝茶聊天,听他讲他们寝室的老大。那是个能在周五晚上连赶三所大学舞会的传奇人物:七点在杭大跳快三,八点半赶到计量学院跳恰恰,十点还能出现在商学院的迪斯科场子里。快毕业了,课也不太上,就这样乐此不疲地穿梭在各个校园之间。
如今回想,那些简陋的舞会,何尝不是我们贫瘠岁月里的盛宴?旋转的灯球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破音响里流淌的,是荷尔蒙的释放,是老款大学生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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