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1980年深秋，湖南一家医院里，谭余保快不行了，攥着女儿的手，断断续续说，帮我把骨灰埋井冈山，挨着陈老躲过的山洞，没人知道这个穿粗布衣裳的老头，为啥四十年前把人捆在木桩上，到现在还念着。
1937年冬天，湘赣的深山里，谭余保盯着几张旧报纸，一言不发，游击队三年没跟外界通消息，突然有个自称陈毅的人闯进来，他想起报纸上刚登过陈毅在赣南被击毙的消息，手一抄，砍刀就架到了那人脖子上，别耍花招。
陈毅被绳子捆了三天，谭余保不信他的话，也不信那封写着“项英亲笔”的信，火把烧得人睁不开眼，陈毅突然说起长征路上的事，湘江边死的人多得数不清，遵义那会儿大家才明白该怎么走，守着的游击队员慢慢蹲下了，耳朵竖起来了，手也不抖了。
直到国共合作的消息传过来，谭余保手一抖，刀差点掉地上，陈司令，我错怪你了，他赶紧去解绳子，陈毅摆摆手拦住他，小心点没错，下次别动不动就拔刀，当晚两人蹲在灶边吃炖鸡，谭余保脸红着说对不起，陈毅却笑起来，伸手揉了揉他头发，这刀留着，打仗时能用上。
后来在韦岗伏击战，谭余保举着那把砍刀冲在最前头，带着战士们一冲就把日军的防线给打散了，陈毅在庆功会上敲了敲他脑门说，当年你拿刀对着我，现在拿刀砍鬼子，这股劲儿总算是使对地方了。
建国后谭余保还是穿着那件打补丁的旧军装，办公室里放着当年喝茶用的粗瓷缸子，有人嫌他土气，陈毅拄着拐杖走进会议室说，三年游击战能活下来的人，哪会是那种娇滴滴的主儿。
1972年，北京的一间病房里，陈毅快不行了，他让警卫拿个旧包裹来，报纸黄了，砚台剩半块，底下压着张纸，上面写的是，谭余保要是来了，就给他看这个，没人动那张纸，直到二十年后谭余保走了，人们在山洞边找到它，是陈毅亲手写的分数表，记着他们打过的仗，捆他三天扣十分，韦岗打胜仗加二十分。
如今井冈山的密林里松树还站着，风一吹过树梢，就像还能听见那把砍刀砍开荆棘的声音，还有两个老战士没说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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