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相亲失败8次,出门时偶遇死对头,她碰碰我肩膀:要不我收了你
我弟要把我的婚房抢走,我爸妈竟然点头同意了。
事情就发生在我那套一百二十平,首付掏空了我十年积蓄,并且还背着三十年贷款的房子里。
我叫陈阳,今年二十九。
一个在城市里拼命扎根,好不容易才喘上一口气的农村青年。
我弟叫陈浩,二十六岁,游手好闲,是我爸妈的心头肉。
“哥,你看,小娟她家里说了,没婚房,这婚就不结。”
陈浩嘴里叼着根烟,腿架在茶几上,一脸的理所当然。
他旁边坐着的,是他谈了半年的女朋友,李娟。
一个妆容精致,眼神里却透着精明和算计的女孩。
李娟没说话,只是把玩着自己新做的指甲,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那笑,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爸,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蹲在沙发边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妈,则坐在我身边,手不停地在我胳膊上拍着。
“阳阳,你弟他好不容易才谈上一个,这要是吹了,以后可咋办啊?”
“你是他哥,你不帮他谁帮他?”
我感觉自己的血液,一寸一寸地在变冷。
我的房子,是我用来结婚的。
为了这套房,我毕业十年,没穿过一件超过三百块的衣服,没下过几次馆子,烟酒不沾。
同事们聚会,我永远说家里有事。
他们笑我孤僻,笑我无趣。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为一个所谓的“家”,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付出怎样的代价。
可现在,我用血汗换来的地方,要被他们轻而易举地夺走。
理由仅仅是,我是哥哥。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看向我弟。
“陈浩,这房子是我的婚房。”
“我知道啊,”陈浩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碾灭,“可你现在不也没对象吗?”
“你都相亲八次了,次次黄,谁知道你啥时候能结上婚。”
“先给我用用,等以后你结婚了,我再还给你不就行了?”
他说得那么轻松,那么理直气壮。
仿佛我的血汗,我的未来,都只是一个可以随意取用的物件。
“不行。”
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空气瞬间凝固了。
李娟“啪”地一声把手机拍在桌上,站了起来。
“陈浩,你看看你哥!我们还没成一家人呢,就这么防着我!”
“这婚还怎么结?!”
“不结了!分手!”
她拎起包,作势就要走。
我妈“噌”地一下站起来,死死拉住李娟。
“小娟,你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阳阳他就是一时想不开,我来劝他!我来劝!”
我妈转过头,眼睛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陈阳!你是不是要逼死我们啊!”
“你弟要是结不成婚,我们老陈家的脸往哪儿搁?我在村里还怎么做人?”
“你就不能为你弟,为这个家,牺牲一下吗?”
“牺牲”两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插进我的心脏。
从小到大,我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
家里穷,只能供一个孩子上大学,我是哥哥,我应该牺牲,所以我高中毕业就南下打工。
不,是我自己拼了命,一边打工一边自考,才拿到了本科文凭。
家里盖房子,钱不够,我是哥哥,我应该牺牲,所以我把打工攒下的第一笔钱,十万块,一分不剩地寄了回去。
弟弟要买车,在朋友面前有面子,我是哥哥,我应该牺牲,所以我又拿出了五万。
每一次,他们都说,你是哥哥。
每一次,我都选择了退让。
我以为我的退让,能换来家庭的和睦,能换来父母的体谅。
可我错了。
我的退让,只换来了他们的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他们把我当成了一头可以无限产奶的牛,一个予取予求的提款机。
现在,他们要的,是我最后的栖身之所,是我对未来全部的希望。
我看着我妈那张被岁月和操劳刻满皱纹的脸,那双曾经无比慈爱,此刻却写满逼迫的眼睛。
我的心,疼得快要裂开。
“妈,”我的声音在颤抖,“你知道这套房子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妈流着泪,却不敢看我的眼睛,“可你弟他更需要啊!”
“他是弟弟!”
又是这句“他是弟弟”。
好像就因为他晚出生几年,我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就都成了理所当然。
我爸终于掐灭了烟,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
他的手有些颤抖,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决。
“阳阳,听爸的,就先给你弟用。”
“你一个人在城里,租个房子也能住。”
“等以后……以后再说。”
“没有以后了。”我冷冷地打断他。
我看着这一家子人,我所谓的“亲人”。
一个贪得无厌的弟弟,一个精于算计的准弟媳,一个懦弱无能的父亲,一个被亲情绑架的母亲。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为之奋斗了十年的“家”,原来是这个样子。
“这房子,谁也别想拿走。”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他们耳朵里。
“这是我的底线。”
说完,我拿起外套,摔门而出。
身后,传来李娟的尖叫,我妈的哭喊,还有我弟的咒骂。
“陈阳你个白眼狼!你给我等着!”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我一旦回头,就又会陷入那个无尽的漩涡。
我必须离开。
哪怕,这意味着一场决裂。
时间倒回到一个月前。
那是我第八次相亲失败。
介绍人王阿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惋惜。
“阳阳啊,那姑娘说……说你人挺好,就是家庭负担太重了。”
“她家是独生女,不想以后嫁过去,还要帮你养弟弟。”
我握着电话,沉默了许久。
“我知道了,王阿姨,谢谢你。”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感觉没有一盏是为我亮的。
这种话,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第一个相亲对象,是个会计,文文静静的。
我们聊得不错,约着看了两次电影。
第三次见面,她问起了我的家庭情况。
我如实说了。
她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淡了。
回去之后,她给我发了条微信:“对不起,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第二个,是个护士,性格开朗。
她倒是很直接。
“你有个弟弟啊?还在老家没工作?那以后他结婚买房,你爸妈肯定要找你吧?”
我说是。
她摇了摇头:“那我可不行,我不想当扶弟魔的老婆。”
第三个,第四个……
无一例外,都在听到我家庭情况后,选择了退却。
我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我真的不配拥有爱情?是不是我这辈子,就注定要为我的原生家庭背负沉重的十字架?
我今年二十九了。
在老家,我这个年纪的男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我妈几乎每天一个电话,催我赶紧找对象,赶紧结婚。
她说,村里人都笑话她,说她儿子在城里混了这么多年,连个媳D妇都找不到。
她说,我再不结婚,她出门都抬不起头。
我理解她的焦虑,但我无能为力。
我总不能为了结婚,去欺骗一个无辜的女孩吧?
我把我的情况,摊开在阳光下。
接不接受,是她们的选择。
而我,只能接受她们选择的结果。
第八次相被亲拒后,我消沉了好几天。
我甚至想过,要不就算了。
一个人过,也挺好。
至少,不用拖累别人。
就在这时,我妈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她的声音喜气洋洋。
“阳阳!大喜事啊!你弟要结婚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也为他高兴。
“真的?哪家姑娘?什么时候办?”
“就是邻村李木匠家的闺女,叫李娟,长得可水灵了!”
“他们年轻人自己谈的,说是下个月就订婚,年底就结婚!”
我由衷地替我弟感到开心。
他虽然不务正业,但终究是我弟弟。
他能成家立业,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那太好了,妈。需要我准备什么?我这个月发了奖金,给他们包个大红包。”
“红包肯定要包的,”我妈顿了顿,语气有些犹豫,“不过……还有个事。”
我的心,咯噔一下。
“阳D妇家那边,提了个要求。”
“说是……结婚必须在城里有套房。”
我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哪里拿得出在城里买房的钱啊。”
“你弟都快愁死了,整天唉声叹气的。”
“阳阳,你看……”
我妈没有把话说完,但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的呼吸,一下子变得困难起来。
“妈,那套房子,是我准备结婚用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妈急忙说,“妈不是那个意思。”
“妈是想,你能不能……先想想办法,帮你弟一把?”
“你人脉广,脑子活,看看能不能先凑个首付?”
我苦笑。
我的人脉,就是几个同样在底层挣扎的同事。
我的脑子,每天都在想怎么才能多赚点钱,早点还清贷款。
“妈,我这套房子的首付,已经掏空我所有积蓄了。”
“我现在每个月,工资一半都要还房贷。”
“我实在……没有能力再买一套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良久,我妈才叹了口气。
“行吧,我知道了。”
“你……也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我心里堵得难受。
我知道,这件事,没有这么容易结束。
果然,第二天,我弟陈浩的电话就打来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怨气。
“哥,你什么意思啊?”
“我好不容易找个女朋友,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
“妈都跟我说了,你不愿意帮忙!”
我耐着性子解释:“陈浩,不是我不愿意帮,是我真的没有能力。”
“你没能力?你骗谁呢?”
“你在大城市,一个月工资上万,会没钱?”
“我看你就是自私!就想着自己!”
“你买了那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空着也是空着,为什么不能先给我结婚?”
他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
我感觉百口莫辩。
在他们眼里,我在城市里工作,就等于我在印钞票。
他们看不到我每天加班到深夜的疲惫。
他们看不到我为了省几十块钱的打车费,在寒风中等最后一班公交。
他们看不到我啃着面包,对着电脑屏幕改方案的狼狈。
他们只看到了我光鲜的工资条,和我那套背着沉重枷锁的房子。
“陈浩,那是我用命换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陈浩不耐烦地打断我,“一句话,你到底帮不帮?”
“你要是不帮,我就让小娟去把孩子打了!这婚不结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跟爸妈交代!”
“孩子?”我如遭雷击,“李娟怀孕了?”
“是啊!两个月了!”陈-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所以,这婚必须结!这房子,你也必须给!”
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们这是……在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来逼我就范。
何其歹毒!
何其无耻!
我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陈浩!你混蛋!”
我对着电话咆哮。
“你把一个女人,一个孩子的未来,当成什么了?当成你索取好处的筹码吗?”
“你还是不是人!”
“我管不了那么多!”陈浩也吼了起来,“反正话我撂这儿了!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他“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浑身发抖。
愤怒,失望,悲哀……种种情绪,在我胸中翻涌。
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边,是我的亲弟弟,和那个无辜的孩子。
另一边,是我十年血汗,和我对未来的全部规划。
我该如何选择?
接下来的几天,我如同活在炼狱里。
我妈每天给我打好几个电话,哭着求我。
她说,如果孩子没了,那就是一条人命,我会遭天谴的。
她说,如果婚事黄了,她在村里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她说,我是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不扛起这个责任,谁来扛?
我爸也给我打了电话,这是他第一次为了钱的事,主动联系我。
电话里,他长吁短叹。
“阳阳,爸知道你委屈。”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你弟他不争气,我们只能指望你了。”
“你就……再牺牲一次吧。”
又是“牺牲”。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放在祭坛上的祭品。
我的感受,我的未来,我的尊严,在“家庭”这个神圣的祭坛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闭上眼睛,就是我妈的哭声,我弟的吼声,我爸的叹息声。
还有李娟那张带着冷笑的脸。
我甚至开始出现幻觉。
我看到我辛辛苦-苦装修好的房子里,住进了陈浩和李娟。
他们在我的沙发上看电视,在我的厨房里做饭,在我的卧室里睡觉。
而我,则被赶出了家门,在寒冷的街头流浪。
我怕了。
我真的怕了。
我怕我会失去我唯一拥有的一切。
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我病倒了。
高烧,头痛,浑身无力。
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出租屋里,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我挣扎着拿起手机,想给朋友打电话。
可翻遍了通讯录,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倾诉的朋友。
这些年,我为了挣钱,为了省钱,几乎断绝了所有的社交。
我成了一座孤岛。
最后,我拨通了120。
在医院里,我挂着点滴,看着白色的药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我的心,也像这药水一样,冰冷,透明。
医生说,我是劳累过度,加上精神压力太大,导致的免疫力下降。
他让我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我苦笑。
我怎么可能不想?
出院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必须反击。
我不能让他们毁了我的人生。
我请了几天假,回了一趟老家。
我想当面,和他们把话说清楚。
我以为,面对面的沟通,或许能让他们理解我的处境。
但我又一次,高估了亲情,低估了人性。
我到家的时候,李娟和她的父母,正好也在。
他们显然是在商量婚事。
看到我回来,我妈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李娟的父母,则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
那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这就是阳阳吧?一表人才啊!”李娟的妈妈,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女人,笑着说。
“听说在城里买了房,真有出息!”
我爸妈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仿佛那套房子,是他们买的一样。
我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坐下。
“亲家母,你看,我们小娟也怀了你们老陈家的骨肉了。”
“这婚事,是不是该抓紧办了?”
“至于房子的事……”
李娟的妈妈看向我,意有所指。
我妈连忙接口:“亲家母你放心!房子的事,包在我们身上!”
“阳阳他已经同意了,先把他的房子,给陈浩他们当婚房!”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妈。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我甚至,都还没有开口说话!
她怎么可以,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公然地撒谎?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我明白了。
他们叫我回来,根本不是为了沟通。
他们是想造成一个既定事实,逼我不得不接受。
“我没有同意。”
我冷冷地开口,打破了这片虚伪的祥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惊讶,错愕,还有愤怒。
我妈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陈阳!你胡说什么!”
李娟的妈妈,脸色也沉了下来。
“亲家母,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不是说,都商量好了吗?”
“这是在耍我们吗?”
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我爸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再说话。
但我已经不想再忍了。
“阿姨,我很抱歉。”
我站起来,看着李娟的父母,一字一句地说。
“我弟弟和李娟结婚,我作为哥哥,理应祝福,也愿意给予我能力范围内的帮助。”
“我可以给他们包一个十万块的红包,作为我的心意。”
“但是,城里那套房子,是我的婚房,我不可能让出来。”
“这是我的原则,也是我的底线。”
我的话,像一颗炸弹,在客厅里炸开。
李娟的妈妈“霍”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
“十万块?你打发叫花子呢?”
“没有房子,这婚就别想结!”
“我们家小娟,不能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弟受苦!”
李娟也哭了起来,拉着她妈的胳膊。
“妈!我就知道他们家没诚意!”
“他们就是想骗我!”
我弟陈浩,更是气得满脸通红,冲过来就要打我。
“陈阳你个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我爸死死地抱住他。
“别冲动!别冲动!”
我妈则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家门不幸啊!”
整个屋子,乱成了一锅粥。
哭声,骂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感觉自己像一个局外人。
这就是我的家。
一个被贪婪和自私,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家。
李娟的父母,最终摔门而去。
临走前,她妈撂下一句狠话。
“三天之内,房产证上不加上我们家小娟的名字,你们就等着去医院领孩子吧!”
他们走后,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我妈压抑的哭声。
我爸松开陈浩,走到我面前,扬起手,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我的脸,火辣辣地疼。
但我的心,更疼。
“你满意了?”
我爸指着我,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
“你把这个家,搅得天翻地覆,你满意了?”
“你非要逼死我们,你才甘心是不是?”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叫了二十九年“爸爸”的男人。
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我。
为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为了一个外人,他打了我。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是,我满意了。”
我擦掉眼角的泪水,迎上他的目光。
“从今天起,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陈浩的婚事,你们自己想办法。”
“我的房子,我的钱,你们一分也别想得到。”
说完,我转身就走。
我妈从地上爬起来,抱住我的腿。
“阳阳!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你别跟你爸置气,他也是急糊涂了!”
我没有回头,用力地,一寸一寸地,掰开她的手。
她的手指,冰冷,无力。
就像我们之间,早已名存实亡的亲情。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家。
我以为,事情会就此告一段落。
我以为,我的决绝,能让他们明白我的底线。
但我又错了。
我低估了他们的无耻程度。
我回到城市的第二天,就接到了物业的电话。
说我家的门锁,被人换了。
我心里一沉,立刻赶了回去。
当我站在自己家门口,看到那把崭新的门锁时,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用钥匙,怎么也打不开。
就在这时,门开了。
开门的,是李娟。
她穿着我的拖鞋,身上系着我的围裙,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你回来啦?动作还挺快嘛。”
屋子里,传来了我妈的声音。
“谁啊?是阳阳回来了吗?”
我妈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菜。
看到我,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笑。
“阳阳,你回来啦,快进来,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我看着屋子里的一切。
我的沙发上,堆着他们的衣服。
我的茶几上,放着他们的零食。
我的阳台上,晾着他们的内衣。
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他们的家。
而我,成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就是,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我被我最亲的人,鸠占鹊巢,扫地出门。
我站在门外,看着屋里那一张张熟悉的,却又无比陌生的脸。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怒火,像火山一样,在我胸中喷发。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喂,警察同志吗?我要报警。”
“有人私闯民宅,强占我的房子。”
我的声音,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害怕。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他们大概没想到,我会做得这么绝。
我妈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来抢我的手机。
“陈阳!你疯了!你要报警抓你亲弟弟吗?”
“你这是要让全村人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我侧身躲开,冷冷地看着她。
“从你们换掉我门锁的那一刻起,你们就不是我的家人了。”
“你们是强盗。”
警察很快就来了。
了解情况后,他们也很无奈。
毕竟,这是家庭纠纷。
他们能做的,只是调解。
“同志,这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一个年轻的警察问我。
“是我的名字。”我拿出我的身份证和房产证复印件。
警察点了点头,然后转向我爸妈。
“大爷大妈,这就不对了。”
“不管你们有什么矛盾,你们不能私自换人家的门锁,强行住进来。”
“这是违法的。”
我爸低着头,不说话。
我妈则开始撒泼。
“警察同志,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他是我儿子!我生的!我养的!”
“我住自己儿子的房子,犯了哪门子法了?”
“他弟弟要结婚,当哥哥的帮一把,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倒好,为了个破房子,六亲不认,还要报警抓我们!”
“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啊!”
她一边哭,一边捶胸顿足,引得邻居都出来看热闹。
我感觉自己的脸,被她丢尽了。
李娟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就是啊,警察叔叔,我们才是一家人。”
“他一个外人,凭什么赶我们走?”
她居然说,我是外人。
我气得浑身发抖。
陈浩则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我爸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警察也被我妈这阵仗,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大妈,您先冷静一下。”
“法律就是法律,房产证上是谁的名字,房子就是谁的。”
“你们这样,已经构成了非法侵占。”
“如果陈阳先生坚持起诉,你们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听到“起诉”两个字,我妈的哭声,小了一些。
我爸的脸色,也变了。
他们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最怕的,就是和“官家”打交道。
我抓住这个机会,冷冷地开口。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第一,立刻,马上,带着你们的东西,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我们法庭上见。”
“到时候,不止你们要搬走,我还会追究你们非法侵占造成的损失,以及对我名誉的损害。”
“你们自己选。”
我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我知道,对付他们,心软是最大的错误。
你退一步,他们就会进一百步。
只有让他们感到害怕,他们才会收敛。
我妈呆呆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样。
“阳阳,你……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吗?”
“我们可是你爸妈啊!”
“是你把我逼到这一步的。”我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最终,他们选择了妥协。
在警察的监督下,他们不情不愿地,开始收拾东西。
我妈一边收拾,一边哭骂,说我没人性,说我迟早要遭报应。
李娟则在一旁阴阳怪气。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破房子吗?”
“陈浩,我们走!这种没良心的哥哥,不要也罢!”
“没有他,我们一样能结婚!”
陈浩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跟着李娟走了。
我爸从头到尾,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只是在临走的时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
有失望,有愤怒,也有……一丝解脱?
他们走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看着这个被他们搞得一片狼藉的家,突然感觉无比的疲惫。
我赢了吗?
我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我失去了一些东西。
一些,可能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我一个人,默默地把房子打扫干净。
把他们的东西,全部打包,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我换了新的门锁,最贵的那种,据说防盗级别最高。
做完这一切,我瘫倒在沙发上,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
我以为,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
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
“是陈阳吗?”
“是,你哪位?”
“你别管我是谁。你弟陈浩,欠了我们十万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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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之内,你要是不把钱还上,我们就卸他一条腿。”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陈浩,他居然去借了高利贷!
我立刻给我妈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就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阳阳!你快救救你弟吧!”
“那些人找上门来了,说不还钱就要砍死他啊!”
我感觉一阵眩晕。
这个家,就是一个无底洞。
我刚刚填上一个窟窿,他们马上又给我挖了一个更大的。
“他为什么要借高利-贷?”我咬着牙问。
“还不是因为你!”我妈哭喊着,“你不肯给房子,小娟就要跟他分手,还要打掉孩子!”
“他也是被逼急了,才想去借钱,凑个首付啊!”
“阳阳,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他可是你亲弟弟啊!”
我挂了电话。
我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明晃晃的,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突然很想笑。
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天真。
我以为划清界限,就可以独善其身。
可血缘,就像一张无形的网,无论我逃到哪里,都无法挣脱。
我该怎么办?
去救他?
那十万块,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
那是我准备用来装修,用来买家电的钱。
如果我给了,我的计划,又要全部泡汤。
而且,这次是十万,下次呢?
下次他再去赌,再去借,我是不是还要继续为他买单?
这个洞,永远也填不满。
可如果,我不救他呢?
那些放高利贷的,都是亡命之徒。
他们真的会卸他一条腿。
我难道,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弟弟,变成一个残废吗?
我做不到。
哪怕他再混蛋,他身上,也流着和我一样的血。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感觉自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
退后一步,也是万丈深渊。
我没有选择。
最终,我还是去了银行,取了十万块现金。
那是我卡里,最后的流动资金。
我按照电话里给的地址,找到了那家所谓的“金融公司”。
一个烟雾缭绕的房间里,几个纹着身的男人,正在打牌。
陈浩被他们绑在椅子上,鼻青脸肿,看到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羞愧。
“哥……”
我没有看他。
我把装钱的皮包,扔在桌子上。
“钱在这里,放人。”
为首的那个光头男人,打开包,验了验钱。
“可以啊,兄弟,挺讲义气。”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后有需要,再来找我们。”
我懒得理他,拉起陈浩就走。
走出那扇门,我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外面的阳光,那么温暖。
可我的心,却像冰窖一样冷。
我把陈浩,带回了我的房子。
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回到家,我给他倒了杯水,找了点药,让他自己处理伤口。
然后,我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他不敢看我,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为什么?”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我……”他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所谓的面子?”
“值得吗?”
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抬起头,眼睛红了。
“哥,对不起。”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真诚地,跟我说对不起。
“我错了。”
“我不是人。”
“我不该那么对你。”
他哭了。
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心里的那堵冰墙,似乎有了一丝裂缝。
“行了,别哭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说这些也没用。”
我递给他一张纸巾。
“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小娟……她已经走了。”
“她说,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我叹了口气。
意料之中的结局。
那个叫李娟的女孩,从一开始,看上的就不是陈浩这个人。
她看上的,是陈浩背后,那个可以被无限压榨的我。
当她发现,我这台提款机,不再为她服务时,她自然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哥,这十万块钱,我一定会还给你。”
陈浩看着我,眼神里,有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坚定。
“我明天就去找工作,什么苦我都能吃。”
“我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不知道,他这次的醒悟,是真心的,还是只是一时冲动。
但至少,我看到了一丝希望。
“钱的事,以后再说。”
“你先把身体养好。”
“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那天晚上,我们兄弟俩,聊了很多。
聊我们的小时候,聊我们一起在田埂上抓泥鳅,在河里游泳。
聊那些,早已被岁月尘封的,温暖的记忆。
我发现,我这个弟弟,其实并不坏。
他只是被爸妈,宠坏了。
被那种“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的畸形观念,惯坏了。
他以为,他所有的一切,都应该由我来承担。
直到今天,他被现实,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才终于明白。
没有人,有义务为他的人生买单。
除了他自己。
第二天,我带他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还好,都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
从医院出来,我让他先回我那儿住下。
等他找到工作,稳定下来,再做打算。
他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我感觉,我们兄弟之间的那堵墙,正在慢慢消融。
我以为,我的生活,终于可以回归平静了。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和我开玩笑。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时,一个人的出现,再次打乱了我的节奏。
那天,公司临时有个项目要加班。
等我忙完,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办公大楼。
冷风一吹,我才想起,我今天出门,忘了带伞。
而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
我站在大楼的屋檐下,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雨幕,一脸的无奈。
打车软件显示,我前面还有五十多个人在排队。
我叹了口气,准备冒雨冲向地铁站。
就在这时,一辆红色的Mini Cooper,在我面前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我既熟悉,又不想看到的脸。
“陈阳?这么巧?”
林晚。
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从高一到高三,雷打不动的“死对头”。
我们俩,从成绩,到竞赛,到班干部选举,几乎事事都要争个第一。
我考第一,她就考第二。
她拿了奥赛金牌,我就拿了作文一等奖。
我们就像两只互相较劲的刺猬,谁也不服谁。
高中毕业后,我们考上了不同的大学,去了不同的城市,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样一种狼狈的方式,重逢。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头利落的短发,眼神明亮,带着一丝狡黠。
岁月似乎格外偏爱她,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让她更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上车吧,看你这傻样,送你一程。”
她朝我扬了扬下巴,语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带着点欠揍的调侃。
我犹豫了一下。
和她同坐一辆车,总感觉怪怪的。
“不用了,我等地铁就好。”
“别废话了,”她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赶紧上车,后面堵着呢셔。”
我看了看后面排起的车龙,只好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开着暖气,很舒服。
还飘着一股淡淡的,很好闻的香水味。
“谢了。”我低声说。
“哟,陈大学霸还会说谢谢啊?我还以为你只会说‘这次考试你又输给我了’呢。”
她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瞟我,嘴角挂着促狭的笑。
我有些尴尬,别过脸,看着窗外的雨景。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公司就在这附近啊。”她说,“倒是你,毕业后就没你消息了,还以为你回老家当山大王了呢。”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告诉她,我这十年,都在为了生存而挣扎吗?
“混得不错嘛,都开上Mini Cooper了。”我岔开话题。
“还行吧,自己开了个小小的设计工作室,勉强糊口。”
她轻描淡写地说。
但我知道,她口中的“勉强糊口”,和我理解的,肯定不是一个概念。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报了我的地址。
她愣了一下:“哟,邻居啊,我也住那附近。”
一路无话。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我能感觉到,她一直在偷偷打量我。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她突然开口。
“没有。”我立刻否认。
“别装了,”她嗤笑一声,“你那张脸,就差写着‘我被全世界抛弃了’七个大字了。”
“你当我还是高中那个傻白甜啊?连你考试前紧张得抖腿都看不出来?”
我心里一惊。
我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
我更没想到,她会如此敏锐。
我的伪装,在她面前,似乎不堪一击。
也许是深夜的雨,太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也许是她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让我无处可藏。
我沉默了。
她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开着车。
车子,很快就到了我家小区楼下。
雨,小了一些。
“到了。”她说。
“谢谢。”我准备下车。
“陈阳。”她突然叫住我。
我回过头,看着她。
路灯的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她的眼神,很认真。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
“但是,高中时候那个不服输的陈阳,去哪儿了?”
“那个为了多考一分,能把整本教科书都背下来的陈阳,去哪儿了?”
“那个就算输了,也会梗着脖子说‘下次我一定赢回来’的陈阳,去哪儿了?”
我的心,被她的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是啊。
那个不服输的我,去哪儿了?
这些年,我被生活磨平了棱角,被家庭压弯了脊梁。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为自己,活过了。
我看着她,喉咙有些发干。
“林晚,我……”
我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的故事,太沉重,太狗血。
我不想把这些负能量,传染给她。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笑了笑。
“行了,别一副要哭的样子,难看死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这是我的电话,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你这家伙,脑子还算好使。来我工作室,当个法律顾问什么的,应该没问题。”
我接过名片,上面印着“拾光设计工作室 创始人 林晚”。
“我不是律师。”
“我知道,你是学金融的嘛。不过没关系,合同什么的,你应该看得懂。”
她冲我眨了眨眼,“就当是……我这个老同学,发发善心,收留你这个失意青年了。”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曾经和我斗了三年的“死对头”,居然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向我伸出了援手。
尽管,她的方式,还是那么的“林晚”。
充满了调侃和不屑。
“我还没失业。”我嘴硬道。
“是吗?”她挑了挑眉,“那你这副尊容,是被老板骂了,还是被女朋友甩了?”
“总不会,是相亲又失败了吧?”
我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看着我窘迫的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得花枝乱颤。
“陈阳啊陈阳,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被人一说,脸就红。”
我感觉自己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我走了。”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
身后,传来她清脆的笑声。
我没有回头,快步走进楼道。
回到家,陈浩已经睡了。
我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林晚的影子。
她的笑,她的眼神,她说的每一句话。
我拿出那张名片,看着上面的名字,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久没有过的,温暖的感觉。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班。
一整天,我都有些心不在焉。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给林晚发了条微信。
【昨天,谢谢你。】
发完,我就后悔了。
感觉自己,有点太主动了。
她会不会觉得我别有用心?
我忐忑地等了很久,她都没有回复。
我自嘲地笑了笑。
也是,她那么忙,哪有时间理我。
就在我准备放下手机,继续工作的时候,手机“叮”地一声响了。
是林晚的回复。
只有一个字。
【哦。】
我看着那个“哦”字,哭笑不得。
还是那么高冷,那么拽。
这很林晚。
下午,我正在开会,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我偷偷拿出来一看,还是林晚。
【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我愣住了。
她……要请我吃饭?
【就当是你提供法律咨询的预付款了。】
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看着屏幕,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女人,连请人吃饭,都要找一个这么蹩脚的理由。
【好。】
我回了一个字。
下班后,我按照她发的地址,来到了一家西餐厅。
环境很优雅,放着舒缓的音乐。
林晚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看起来比昨天,更多了几分温柔。
看到我,她朝我招了招手。
“坐吧。”
我有些局促地坐下。
在这种高档餐厅,我总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想吃什么,自己点。”
她把菜单推到我面前。
我翻开菜单,看到上面的价格,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份牛排,居然要好几百。
比我一个星期的饭钱都贵。
“随便……随便什么都行。”我把菜单推了回去。
林晚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自己点了两份套餐。
等餐的时候,气氛又有些尴尬。
“你……工作室忙吗?”我没话找话。
“还行,最近接了个大单子,忙得脚不沾地。”
“那你怎么还有时间请我吃饭?”
“再忙,饭总是要吃的。”她看了我一眼,“而且,我也不是专门请你。”
“我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天。”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昨天,到底怎么了?”她还是问了。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把那些糟心事,告诉她。
“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她善解人意地说。
我看着她,看着她真诚的眼睛。
突然,我有了一种倾诉的欲望。
这些天,我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压在心底。
我不敢告诉同事,怕他们笑话。
我不敢告诉朋友,因为我没有朋友。
我像一个背着沉重外壳的蜗牛,在自己的世界里,艰难地爬行。
而现在,林晚,这个我曾经的“死对头”,却给了我一个可以卸下外壳的机会。
“我……”
我深吸一口气,把我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她。
从我相亲失败,到我弟要抢我的房子,再到我被赶出家门,最后,是我为他还了十万块的高利贷。
我讲得很平静,就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但林晚,却听得很认真。
她没有打断我,也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心疼。
等我讲完,天已经黑了。
餐厅里,响起了悠扬的小提琴声。
“所以,你那八次相亲,都是因为你那个‘扶不起的阿斗’弟弟?”她开口了,声音有些冷。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
“你爸妈,也真是……”她摇了摇头,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最后,她只说了两个字:“奇葩。”
我没说话。
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那你现在,和你家里,算是彻底断了?”
“差不多吧。”我说,“我弟现在住我那儿,我爸妈……我已经很久没联系他们了。”
“也好。”林晚点了点头,“这种家庭,不断也是个无底洞。”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我茫然地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钱,还够用吗?”她问得很直接。
我有些窘迫:“省着点,还行。”
“那十万块,就当是喂狗了?”
“不然呢?”我苦笑,“总不能真的看着他被人砍死吧。”
林晚看着我,突然叹了口气。
“陈阳,你就是太心软了。”
“你对所有人都好,唯独对自己,太狠了。”
她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地,却又准确地,扎进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是啊。
我总是想顾全所有人。
我怕我妈伤心,我怕我爸为难,我怕我弟走上绝路。
我怕所有人,对我不满意。
所以我一再退让,一再牺牲。
结果,我没有讨好任何人。
反而让自己,遍体鳞伤。
“那你呢?”我看着她,“你过得好吗?”
“我?”她笑了笑,“我有什么不好的。”
“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不用被家庭绑架,不用被亲情勒索。”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自由自在,多好。”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潇洒。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和我一样的,孤独。
我们,其实是同一种人。
都是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独自打拼的,孤独的灵魂。
只是,她比我,活得更通透,更洒脱。
那顿饭,我们吃到了很晚。
我们聊了很多,从高中的趣事,到如今的烦恼。
我发现,抛开“死对头”的身份,我们其实,有很多共同语言。
我们都喜欢看同样的电影,听同样的音乐,对很多事情,都有着相似的看法。
和她聊天,很轻松,很舒服。
我感觉,这些天压在我心头的阴霾,都消散了不少。
吃完饭,她开车送我回家。
到了楼下,我准备下车。
“陈阳。”她又叫住了我。
“嗯?”
“你……还相信爱情吗?”她看着我,眼神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她会问我这个问题。
我相不相信爱情?
在经历了那八次失败的相亲,在看透了人性的凉薄之后。
我不知道。
我沉默了。
她看着我,突然笑了。
那笑容,有些自嘲,也有些无奈。
“行了,当我没问。”
她发动了车子。
我下了车,看着她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
心里,却泛起了一阵涟漪。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林晚的联系,渐渐多了起来。
她会时不时地,给我发一些她工作上遇到的合同问题,让我帮忙看看。
我也会把一些金融上的新资讯,分享给她。
我们像朋友一样,互相帮助,互相吐槽。
有时候,她加班晚了,会叫我一起去吃宵夜。
我们坐在路边的大排档,吃着烤串,喝着啤酒,聊着天南地北。
我发现,她其实,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么高冷。
她也有很孩子气的一面。
她会因为一个设计方案被客户毙掉,而气得跳脚。
也会因为抢到一张限量版的演唱会门票,而开心得像个孩子。
和她在一起,我感觉自己,也变得年轻了,鲜活了。
我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埋头工作,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行尸走肉。
我开始期待,每天和她的聊天。
期待,她微信头像的每一次跳动。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不叫喜欢。
我只知道,和她在一起,我很开心。
陈浩在我那儿,住了一个月。
他真的变了。
不再游手好闲,不再怨天尤人。
他每天早出晚归,去找工作。
虽然,处处碰壁。
但他没有放弃。
后来,他在一个工地上,找了份力工的活。
每天累得像条狗,但他的眼睛里,却有了光。
每个月发了工资,他都会第一时间,转给我一部分。
虽然,只有一两千块。
但他会说:“哥,你先拿着,等我以后挣多了,再多还你。”
我没有收。
我让他自己存着。
“等你什么时候,能自己在这个城市里,租得起一间房了,再来谈还钱的事。”
他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和家里的关系,依然很僵。
我妈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哭着求我回家。
她说,她知道错了。
她说,她不该那么逼我。
我没有回去。
有些伤口,一旦裂开,就很难愈合。
我需要时间,来消化,来原谅。
也需要时间,让他们,真正地反省。
那天,是我的生日。
二十九岁的最后一天。
我一个人,买了个小蛋糕,准备给自己过个简单的生日。
就在我准备点蜡烛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看到了林晚。
她手里,也提着一个蛋糕。
比我的,大很多,也漂亮很多。
“生日快乐,陈大学霸。”
她笑着,把蛋糕递给我。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我有些惊讶。
“你忘了?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啊。”
她白了我一眼,“亏你还记得我们是死对头呢。”
我这才想起来。
好像,是真的。
高中的时候,我们还因为谁的生日更大,而争论过半天。
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
“快许个愿吧,老男人。”
她把蜡烛插在蛋糕上,催促我。
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我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能健康,快乐。
吹完蜡烛,我们一起分蛋糕。
“喂,陈阳。”
她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奶油。
“你那个相亲,还去吗?”
“不去了。”我摇了摇头,“没意思。”
“那……你一个人,不孤单吗?”
“习惯了。”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很亮。
“那……要不我收了你?”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我分不清,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
她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看,你相亲八次都失败了,说明市场行情不好。”
“我呢,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咱俩,又知根知底,斗了这么多年,也算有感情基础。”
“凑合凑合,搭伙过日子,不也挺好?”
她说得那么轻松,那么随意。
就像在谈一笔生意。
但我知道,她的心,在紧张地跳动。
因为,我看到了她放在桌子底下,那只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
我看着她,突然笑了。
我伸出手,握住了她那只颤抖的手。
她的手,很暖。
“好啊。”
我说。
“求之不得。”
她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谁……谁跟你求之不得了!”
她想把手抽回去,却被我握得更紧。
“我就是看你可怜,大发慈悲,收留你而已!”
“你别想多了!”
我笑着,看着她口是心非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
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
我知道,我的生活,或许还会有很多狗血和无奈。
但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一个人。
我的身边,有了一个,愿意和我并肩作战的,曾经的“死对头”。
也是我,未来的,爱人。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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