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中国已超越美国

China Has Overtaken America

中国已超越美国。

特朗普的政策则确保我们永远无法迎头赶上

保罗·克鲁格曼

2025年10月15日

1957年，苏联将第一颗人造卫星“斯普特尼克”送入轨道。美国的反应近乎恐慌：当时冷战正处于最紧张的阶段，人们普遍担忧苏联在科技领域占据领先地位。

回想起来，这些担忧被夸大了。随着苏联崩塌，我们才得知苏联经济的发达程度远低于许多人的预期。尽管如此，“斯普特尼克时刻”带来的影响是有益的：美国向科学和高等教育领域投入大量资源，为其长期保持领先地位奠定了基础。

如今，美国的领先地位再次受到挑战。从经济实力来看，中国是一个比苏联强大得多的竞争对手。周一我指出，按实际价值计算，中国经济规模已大幅超过美国，一些读者对此表示怀疑。事实是，购买力平价GDP是一个非常有用的衡量标准，但如果这个概念过于专业，不妨直接看看发电量——发电量与经济发展水平高度相关。正如本文顶部的图表所示，中国目前的发电量是美国的两倍多。

然而，我们非但没有迎来又一个“斯普特尼克时刻”，反而陷入了一个“反向斯普特尼克时刻”。特朗普政府非但不承认美国面临被中国的科技和经济实力永久超越的风险，反而削减对科学研究的支持，并抨击教育领域。以打击“觉醒主义”和“深层政府”这些假想敌为名，本届政府在关键领域极力阻碍发展，却对加密货币行业等投机领域的贪婪诉求有求必应。

特朗普对关键领域发起“战争”，其中最明显、对未来十年影响最深远的例子，便是他对可再生能源的刻意打压。特朗普推出的《宏大美丽法案》废除了拜登政府针对可再生能源的税收激励政策。目前，该政府正试图叫停一个已接近完工、可为数十万户家庭供电的大型海上风电场，并取消70亿美元的住宅太阳能电池板补贴。此外，一个本可为近200万户家庭供电的大型太阳能项目，似乎已被其成功扼杀。政府还取消了80亿美元的清洁能源补贴（这些补贴大多流向民主党执政的州），据称还计划再取消数百亿美元补贴。

尽管特朗普宣称“钻吧，宝贝，钻吧”（，但由于政府的敌意，美国太阳能和风能的增长预期已受阻，甚至可能陷入停滞：

在联合国发表的冗长演讲中，唐纳德·特朗普坚称中国并未使用风能：“他们用煤炭、用天然气，几乎什么都用，就是不用风能。”我不知道特朗普的这些错误信息来自何处——或许与告诉他“波特兰正处于火海之中”的是同一批消息源。但现实情况如下：

特朗普政府的能源部长克里斯·赖特称太阳能不可靠：“当太阳被云层遮挡，或是太阳下山（几乎每晚都会发生）时，你就无法获得电力了。”作为全球科技最发达国家的能源部长，他竟然对电池技术突飞猛进所推动的能源革命一无所知。而这场革命此刻正在美国上演，比如在加利福尼亚州。以下是今年6月加利福尼亚州普通一天的电力供应情况：

这种对发展的极度无知与敌意，根源何在？人们很自然会将对可再生能源和气候科学的攻击归咎于化石燃料利益集团。此外，我们不应忘记，特朗普是一个心胸极度狭隘的人——他厌恶从自己的苏格兰高尔夫球场看到海上风力涡轮机的景象，这种厌恶根深蒂固。

但这两个因素都无法解释本届政府为何反对疫苗，也无法解释其在其他诸多领域对科研与教育的攻击。与此密切相关的是皮特·赫格塞斯对“愚蠢”的推崇——抱歉，他称之为“战士精神”——并将其视为提升军事力量的关键。这一观点无视了21世纪战争的现实，而任何关注乌克兰战争的人都能看清这一现实。在无人机和精准炮火主导的现代战场上，这种“硬汉姿态”不仅毫无用处，反而有害。

抛开特殊利益集团和特朗普的狭隘心胸不谈，我认为还有一种更本能的情绪在作祟：美国国内有一个强大的派系，已对科学乃至专业知识产生了深深的敌意。过去十年间，共和党对高等教育的支持率出现显著下滑，这一数据便是有力证明：

但事实是，对科学和专业知识的敌意，一直是美国传统的一部分。还记得关于“斯科普斯猴子审判”的历史课内容吗？直到2007年，美国最高法院才通过一项裁决，禁止政客强迫公立学校教授“神创论”。而面对如今的最高法院，谁又能保证“神创论”不会卷土重来呢？

“反科学主义”在宗教右翼群体中极为普遍，而这一群体正是“让美国再次伟大”（MAGA）运动的核心组成部分。然而，在过去几十年里，人文主义和科学探索的力量尚能战胜“反科学主义”。部分原因在于，当时人们普遍认识到，美国的科学实力对国家安全和国家繁荣都至关重要。但如今的美国政府却声称，通过对橱柜和浴室洗手台加征关税、削弱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和环境保护署（EPA）的职能，就能保障国家安全。

这是否意味着美国在争夺全球领导地位的竞赛中正在输给中国？不，我认为这场竞赛本质上已经结束了。即便特朗普及其“破坏团队”在2028年失去权力，我所看到的一切都表明，到那时美国已经落后太多，几乎不可能再迎头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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