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文字,让我们相遇
![]()
靠山屯的马老根,是方圆十里有名的老羊倌。六十出头的人,背有点驼,脸上的皱纹像被犁耙耕过的田,可手里那根枣木赶羊鞭,甩起来依旧“啪”地一声脆响,能镇住最野的头羊。村里人都说,老根跟羊有缘分——不管多倔的羊,到他手里,准能乖乖跟着走;不管多乱的羊群,他扫一眼,就知道少没少。
这年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头一天,村支书老周揣着两斤冻梨,敲开了老根家的木门。“老根叔,得求你帮个忙。”老周搓着手,哈出的白气裹着寒气,“邻村的西坡屯,今年冬天羊闹瘟,死了大半,开春想补种羊,咱屯里那十只种公羊,得今晚送过去。山路不好走,除了你,没人能把羊安全送到。”
老根正坐在炕头搓草绳,闻言放下手里的活,看向窗外——天已经擦黑,铅灰色的云压得低,看样子夜里要下雪。他摸了摸炕边的枣木鞭,鞭梢的红布条磨得发浅:“西坡屯离这儿二十里,全是山路,夜里走,怕不安全。”
“没办法啊叔。”老周叹口气,“西坡屯的老支书说了,再晚送,开春的羊羔就赶不上了。他们那边急着用,咱也不能看着邻村为难。”他从兜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五十块钱,“这是辛苦费,你拿着,路上买点热乎的。”
老根把钱推回去,起身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羊皮袄:“钱不用,都是乡里乡亲的,帮个忙应该的。你让会计把那盏马灯灌满油,我这就去羊圈牵羊。”
半个时辰后,老根牵着十只种公羊,站在了村口的老槐树下。头羊“大角”额头上的角又粗又弯,脖子上系着老根给它编的红绳,正低着头啃地上的枯草。老根把马灯挂在赶羊鞭的木柄上,灯光昏黄,照在雪地上,映出一片淡淡的光晕。“走了。”他甩了个响鞭,大角抬起头,“咩”地叫了一声,领着羊群,跟着老根往山路走去。
刚出村没三里地,雪就下了起来。起初是小雪粒,打在羊皮袄上“沙沙”响,后来变成鹅毛大雪,漫天飞舞,把山路盖得严严实实,连脚印都留不住。老根把马灯举得高些,灯光里飘着的雪片像无数小蛾子,扑棱着翅膀。山路又陡又滑,他走得慢,羊群也跟着慢,大角时不时停下来,回头看看老根,像是在确认他没掉队。
走到半山腰的“歪脖岭”时,老根累得喘不过气。他靠在一棵松树上,掏出怀里的烤红薯——是老伴临走前给他烤的,还带着点余温。刚咬了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回头一看,有两只小羊滑到了雪坡下,正“咩咩”叫着挣扎。
老根心里一紧,赶紧放下红薯,踩着雪往坡下走。雪没到脚踝,走一步陷一步,等他把两只小羊抱上来,棉袄已经湿透了,冻得骨头缝都疼。他把小羊护在怀里,想掏出火柴点堆火取暖,可火柴受潮了,划了好几根都没点着。
“老哥,要帮忙不?”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老根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雪地里站着个老头,跟他年纪差不多,穿件黑色的旧棉袄,戴顶毡帽,手里也拿着根赶羊鞭,鞭梢是黑布条。老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亮,盯着他怀里的小羊,眉头皱了皱:“雪这么大,怎么还赶羊走夜路?”
“给西坡屯送种羊,急着用。”老根缓过神,见老头不像坏人,松了口气,“你也是赶羊的?”
“以前是,现在不赶了。”老头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吹了吹,火苗“腾”地冒了出来,“我知道前面有个山洞,能避雪,先去那儿歇歇吧,不然这么下去,你和羊都得冻坏。”
老根点点头,跟着老头往前面走。没走几步,果然看见个山洞,洞口不大,里面却干燥。老头把火折子递给老根,又从怀里掏出几块干松枝,放在洞里的石头上,点着后,洞里顿时暖和起来。“我去给你找点干草,铺在地上,让羊也歇歇。”老头说着,转身走出山洞,很快就抱了一捆干草回来。
老根把小羊放在干草上,看着老头熟练地给羊群整理羊毛上的雪,心里犯嘀咕:这老头看着面生,却对这山路这么熟,还知道山洞和干草,倒像是住在这山里的。“老哥,你是哪个屯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西坡屯的,姓张,叫我老栓就行。”老头坐在火堆旁,从怀里掏出个烟袋锅,填上烟丝,用火苗点着,“以前我也赶过种羊,这条山路,闭着眼睛都能走。”他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在洞里飘着,“你送的这十只种羊,西坡屯盼了好久了。去年冬天羊瘟,死了不少,要是开春再没有种羊,村里的羊就断了根了。”
老根愣了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在西坡屯住了一辈子,能不清楚?”老栓笑了笑,眼神却有些飘,“我以前送种羊,也遇到过这么大的雪,就在歪脖岭这儿,差点把羊冻没了。后来还是村里的人来寻我,才把我和羊救回去。”
两人聊了半个时辰,雪小了些。老栓起身:“该走了,再晚,赶不上西坡屯的晚饭了。我陪你一起走,路上有个照应。”
老根心里感激,点点头,跟着老栓走出山洞。雪地里,老栓走在前面,脚步轻快,一点都不像走山路的样子。他手里的赶羊鞭甩起来,“啪”的一声,比老根的还响,羊群听了,走得更齐了。大角跟在老栓身后,像是认识他似的,时不时蹭蹭他的裤腿。
老根跟在后面,看着老栓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雪这么大,老栓的脚印却很浅,像是没踩实;而且他的棉袄,不管雪怎么落,都不见湿,反而一直冒着点淡淡的热气。可他没多想,只当是老栓身体好,不怕冷。
走到离西坡屯还有三里地的“迎客松”时,老栓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对老根说:“老哥,我就送你到这儿吧。前面就是西坡屯,顺着这条路走,拐个弯就能看见村口的老磨坊。”他把手里的赶羊鞭递给老根,“这鞭子你拿着,赶羊好用。”
老根接过鞭子,刚想说谢谢,就看见老栓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烟,转眼间就不见了。雪地里,只剩下老栓刚才站着的地方,没有脚印,只有一片薄薄的雪,像是没人来过。
老根愣在原地,手里的赶羊鞭还带着点余温,鞭梢的黑布条在风里飘着。他突然想起什么,心里一震——西坡屯的张老栓,他好像听人说过,是十年前冬天走的,听说就是送种羊的时候,在歪脖岭遇到大雪,冻病了,回到屯里没几天就没了。
“张老哥,是你吗?”老根对着空无一人的雪地,轻声问了一句,眼眶突然热了。
他攥着老栓给的赶羊鞭,甩了个响鞭,大角领着羊群,继续往前走。拐过弯,果然看见村口的老磨坊,磨坊前站着几个人,正举着马灯往这边望——是西坡屯的老支书和村民,来接他了。
“老根叔,可把你盼来了!”老支书快步走过来,握住老根的手,“雪这么大,还以为你得明天才能到呢。”
老根把遇到张老栓的事说了一遍,又把那根黑布条赶羊鞭递过去:“这是张老哥给我的,他说以前也是赶羊的。”
老支书接过鞭子,看着鞭梢的黑布条,眼圈一下子红了:“这是老栓的鞭子啊!他当年就是用这根鞭子赶种羊的,走的时候,还攥着这鞭子呢。”他叹了口气,“老栓这辈子,就惦记着村里的羊。当年他走了以后,村里人为了纪念他,还在歪脖岭的山洞里,给他立了个牌位,逢年过节都去祭拜。”
老根这才明白,原来他遇到的,是张老栓的魂。张老栓放心不下村里的羊,放心不下这条送种羊的路,所以才在雪夜里出来,帮他把羊送到西坡屯。
那天晚上,西坡屯的村民给老根做了热乎的饺子,还杀了只鸡,炖了锅鸡汤。老根喝着鸡汤,心里暖烘烘的,手里还攥着那根黑布条赶羊鞭——鞭梢的布条,像是还带着张老栓的温度。
第二天一早,老根要回靠山屯。西坡屯的老支书领着村民,送他到村口。老支书把那根赶羊鞭还给老根:“老根叔,这鞭子你拿着吧。老栓既然把它给了你,就是想让你接着用,接着护着这条送羊的路。”
老根接过鞭子,点点头,对着歪脖岭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从那以后,每年冬天,只要西坡屯需要送种羊,老根都会主动去。他每次走夜路,都会带着张老栓的那根黑布条赶羊鞭,走到歪脖岭的山洞时,都会进去歇歇,给火堆添点松枝,对着洞里的牌位,轻声说句:“张老哥,我又来送羊了,你放心,羊都好好的。”
有时候雪大,他还会觉得,身边有个熟悉的身影,陪着他赶羊,手里的鞭子甩起来,“啪”的一声脆响,和他的枣木鞭,在雪夜里,一起回荡在山路上。
村里人问老根,夜里走山路怕不怕。老根总是笑着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黑布条赶羊鞭:“不怕,有张老哥陪着呢。他是个好人,一辈子都在护着羊,护着咱乡里乡亲的。”
后来,老根老了,走不动山路了,就把那根黑布条赶羊鞭,传给了村里的年轻羊倌。他还把夜路赶羊遇到张老栓的事,讲给年轻人听,一遍又一遍,像是在讲一个珍贵的秘密。
再后来,歪脖岭的山洞旁,修了个小亭子,亭子里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张老栓之位”,还有一行小字:“一生赶羊,护路护乡,魂归山野,情暖人间。”
每当雪夜里,有羊倌牵着羊群走过这条路,都会听见亭子里,像是有根赶羊鞭,轻轻甩了一下,“啪”的一声,脆响在雪夜里飘着,像是在说:“别怕,我陪着你呢。”
关注我,明天的故事会更精彩!
本故事为纯原创民间故事,寓教于乐,旨在丰富读者业余文化生活,所有情节根据民间口述整理而成。纯文学作品,借古喻今、明道讲理,勿与封建迷信对号入座!抄袭、侵权必究!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