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 呼伦贝尔记

（来源：内蒙古日报）

转自：内蒙古日报

□秋石

　　初秋的呼伦贝尔，一圈淡淡的绿，远望去，整个草原，俨然一匹无穷无尽的黄绿绸缎。

　　沿着被牛羊踩出的小径前行，一丛丛野菊，淡紫的花瓣，花蕊中透着明亮的黄，藏在茂密的草叶间。偶有蝴蝶静静地停在花瓣上，仿佛怕惊扰了这初秋的宁静。我蹲下身，闻到一丝清甜的香气，不似夏花那般浓烈，倒像是刚煮好的奶茶，温温的，萦绕在鼻尖。路边的几丛沙棘，绿莹莹的果子缀在枝头，捏一颗放在嘴里，酸意里裹着一丝甜，那是草原初秋独有的滋味。草坡深处，忽然闪过一个灰褐色的小身影，一只旱獭，见我望过去，立马缩成一个小球，钻进了地洞。

　　远处的羊群慢慢挪动着，像一团团白色的云落在草原上。公羊的犄角泛着浅灰的光，母羊低头啃草，尾巴轻轻甩动，偶尔抬头，像是在和同伴说着悄悄话。有几只小羊羔跟不上队伍，围着母羊打转，毛茸茸的身子蹭着母羊的腿，母羊便停下脚步，低头舔了舔小羊的耳朵，那温柔的模样，让整个草原都慢了下来。不远处的马群里，几匹棕色骏马正甩着鬃毛，马群旁跟着一只牧羊犬，它竖着耳朵，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偶尔跑到羊群边缘，低吠两声，把离群的小羊赶回到队伍里。牧羊犬的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妻，丈夫骑着白色的骏马，手里握着长长的牧鞭，并不轻易挥动，只是偶尔在空中轻轻一扬，发出“啪”的轻响。

　　走累了，便坐在一处缓坡上休憩。

　　远处的莫日格勒河蜿蜒着，河水比盛夏时清了一些，泛着粼粼的光，像一条银色的带子飘动。河边的柳树叶子开始泛黄，风一吹，便有几片叶子飘落在水面上，打着旋儿往下游飘去。偶尔能看见几只水鸟掠过河面，翅膀在水面上点一下，激起一圈圈涟漪，随后便飞向远处的芦苇荡，留下一串清脆的鸣叫声。芦苇荡已不像盛夏时那样翠绿，顶端的芦花开始泛白，风拂过时，成片的芦花轻轻摇曳，像一团团蓬松的马尾。忽然，从芦苇丛中飞出几只野鸭，翅膀拍打着水面，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飞去，叫声在空旷的草原上格外清晰。此时，天空中还盘旋着几只百灵，它们展开褐色的翅膀，叫声清脆婉转，像是在为这初秋的草原谱曲。

　　临近中午，明媚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草原上，暖融融的。不远处的蒙古包前，一位老人正坐在马扎上晒太阳，手里拿着一把旧梳子，慢慢梳理着身边小马驹的鬃毛。小马驹乖巧地站着，偶尔甩甩尾巴，老人便笑着拍拍它的脖子，嘴里说着蒙古语，声音轻轻的，和草原的风融在一起。老人身边的木桌上，放着一个粗陶碗，碗里盛着刚熬好的奶茶，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奶皮，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见我望过来，老人笑着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还递来一块奶豆腐，咬一口，软糯中带着奶香，细细咀嚼，有一丝淡淡的甜味。

　　正午的阳光温暖，草原上的风也变得轻柔。我跟着老人的孙子，一个扎着小辫的男孩去拾牛粪，他手里拿着一个竹筐，脚步轻快地在草地上穿梭。男孩说夏天的时候，这里能看见成群的蝴蝶，还有会唱歌的百灵鸟。这时候，草丛里忽然窜出一只小兔子，浑身雪白，只有耳尖带着灰，它停下来望了我们一眼，两只红眼睛像玛瑙，随后便蹦蹦跳跳地钻进了更深的草丛。

　　傍晚，风渐渐凉了。天空被染成了橘红色，云朵也镶上了金边。草原上的牛羊开始往回走，蹄子踩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的蒙古包升起了炊烟，一缕缕白色的烟柱在暮色中慢慢散开，带着淡淡的奶香味。我站在草原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把草原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呼伦贝尔的秋，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把盛夏的热烈悄悄收起来，换成淡淡的温柔，藏在羊群的叫声里，藏在蒙古包的炊烟里，也藏在百灵的歌声与牧民们的笑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