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07年的冬天,特别冷!
廖丹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从医院出来时,禁不住打了几个冷颤。
车把手上挂着一个布兜,里头装着病历本和化验单。
此刻,廖丹的心,比天气更冷!
“尿毒症!”医生说出这三字时,廖丹打了一个哆嗦……
这么冷的天,他没让妻子杜金领一起来,她身体近来不好,刚在医院完成检查,他是来取化验结果的。
医生告诉他,他妻子得每周进行2次透析,否则只会越来越严重。不过有点小贵,一次得420……
一次420,一个月下来就得近4000……他自己盘算着,好在这些年积攒了几万块,否则,他这下岗职工,一个月1700的低保金,怎么也透析不起,还得维持一家三口的生活呢。
他不敢多想,蹬着自行车,任冷风刮着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在脸上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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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回家的路上,他特意绕到菜市场,买了半只烤鸭。杜金领最爱吃这个,但她平时舍不得买。
他推开那20来平的房门,杜金领正靠在床上织毛衣,那是给女儿织的。
杜金领见廖丹回来,手里还拎着烤鸭,不禁一愣:“怎么突然想着买烤鸭了?花这钱干嘛?”
廖丹不多说,就笑笑:“给你解解馋!”
“把化验单给我看看!是不是有大病?”
“你别看了……”
杜金领终究是看了病历,但其表现让廖丹很诧异,似乎她早知道自己有问题一样,不哭不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我早知道这个结果了,只是不愿接受,我看别治了,咱也治不起……”
“别乱说,咱想办法,明天我上街道办去,不是能办医保嘛!”
那天晚上,廖丹失眠了,一个人躲在阳台抽烟。北京的冬夜,风刮在脸上,像刀子,让人生疼。
他想起第一次带杜金领回家时的情形:那时,他穷得叮当响,家里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可这个认识不久的河北姑娘愣是没嫌弃他,什么都没要,就过来了。婚礼都没举办,简单请几个亲戚朋友吃个饭,扯个证,就算结婚了。
婚后第二年,女儿就出生了,取名叫盼盼,就盼着小日子能好起来。
可现在呢?这小日子能好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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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第二天,廖丹跑遍了街道办、医保局这些地方。但都是同样的答复——杜金领是河北农村户口,在北京办不了医保,最好是回河北老家去治疗……
但廖丹的想法不一样,一是杜金领这身体状况,不知能不能经得起折腾;二是农村医疗条件有限,担心治不好;三是他还能平常打点零工,挣点生活费,这要换地方,女儿上学不说,他也没法挣钱了。
他决定留在北京治疗,至少医疗技术靠谱!
但没有医保报销的情况下,透析完全靠自己,家里的几万元积蓄像雪融化一样,很快就没了。他那1700的低保金也就够一家人日常开支的,家里有病号,平常打零工也打得少了,生活更加捉襟见肘。
才开始,亲戚朋友还能借一些,后来见是个无底洞,还没等廖丹开口,就开始躲他了。
有天晚上,杜金领拉着他的手说:“要不……算了吧,咱不治了……”
廖丹没说话,只是把妻子的手握得更紧了。
可这治疗费用怎么解决呢?这让廖丹陷入了两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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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事情终于出现了一点转机,不过,来得挺让人意外的。
一天,廖丹在医院结算窗口排队时,发现单据在收费室盖章后,直接就交到了透析科,就凭一枚红红的印章,两个科室之间从不核对……
这一发现,廖丹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但也让他的心怦怦直跳。于是,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到老胡同里找到个刻章的小广告,把电话打了过去,约定在公园见面。来的是一个瘦小的小伙子。
听了廖丹的想法,小伙子开口就要500。经过几番讨价还价,小伙看他实在拿不出手,最后300块成交。
不出两天,公章就到了廖丹的手中。他把它揣在兜里,像块烧红的炭,浑身不自在。
第一次使用的那天,他紧张得要死,待在医院厕所半天都不敢出来,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印章发呆。
他终究是走出了第一步,拿着单据,战战兢兢,手抖得特别厉害,盖了好几次,才把那红红的公章给盖好。
“单子!”护士熟练地接过递过来的透析单,只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把它放进一摞单据里,问都没问,“去三床等着吧!”
侥幸过关的他,长吁了一口气,用衣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才把杜金领扶到透析病床……
从此,廖丹每周按时都带杜金领来医院进行透析,进行着同样的操作。盖章盖习惯了,他也就心安理得了,不再紧张,动作一气呵成。
杜金领问起透析费的事,他就撒谎说找街道、社区、医保局、民政局这些部门解决了,不用她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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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这一骗,就是整整四年!
这四年间,除了照顾妻子杜金领之外,他到处打零工,一有空闲时间,就往医院跑,风雨无阻,就连孩子有时还得托邻居亲戚照看。
杜金领的病情时好时坏,全靠透析续命……
有时,杜金领总会问及治疗费用的问题,总说如果没钱了不治了的话。但廖丹总是安慰她,钱的事他想办法,只要她好好养病,但就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该来的总会来!
2011年秋,廖丹看到医院的工作流程改了,据说是收费系统升级了,他玩不下去了。
一天,在透析室外的过道上,他被护士长叫住了:“廖师傅,你这单子……不对呵……”
廖丹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警察就去了廖丹的家里。当时,杜金领正躺在床上休息,看到穿制服的,吓得直哆嗦。
警察进门看了看,问了些话,也没多说什么。见杜金领紧张,忙上前解释——“只是来了解些情况”,在临走时,俩警察还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悄悄放在他家的饭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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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2012年,法院公开审理了此案。
法庭上,法官问廖丹为什么这么做?知不知道这是犯法?
廖丹想了想,准备说是因为爱情,也想说是为了责任,但最后,她只说了一句话:“她是我老婆!”
听到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旁听席上就传来啜泣之声,还有人擦起了眼睛……
因为案件非常简单,甚至根本不用审理,因为廖丹全认了。
甚至就在公诉人准备宣读起诉书时,廖丹也打断了他:“您就不用念了,我都承认!”
他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包括在哪刻的章,花了多少钱,用了多少次……
最让人感动的是几个医生护士的作证场面:“他拿的是不是假公章,我们能不知道吗?只是……”
他们都没说下去,大家都明白,只是不想捅破这个善意的谎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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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廖丹的这件案子迅速在网上发酵,引发了全民共情。当时珠海某政协委员就主动捐赠了17万元,用于归还他们在医院的透析欠款……
最后,法院的判决更是彰显人性关怀,只是判了廖丹三年有斯徒刑,缓刑四年。
对此,主审法官表示,虽诈骗数额巨大,但考虑廖丹“救妻”动机、全额退赃及家庭责任,依据 “期待可能性理论” 才作出此人性化判决,尤其是法官最后一句话,让廖丹感动不已——"先回去照顾妻子吧。"
就这一句话,让廖丹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不知道如何做,只是深深地向所有人鞠了一个躬……
这个判决结果大大出乎廖丹的意料,更是收到很多网友的点赞。
廖丹的故事被媒体报道后,捐款像雪片一样飞来。最终,捐款总额达到了50万,这笔钱够杜金领透析10年了。
可惜的是,阳光不一定在风雨之后,命运并没有给他俩再一个10年。就在5年后的一个清晨,杜金领安静地走了,因尿毒症引发心肌梗死走的,走得虽说并不幸福,但至少很安详。
送走妻子杜金领后,廖丹常常一个人坐在屋子里,他拿着那枚已被他摩挲光滑的假公章,想了很多很久,任夕阳从窗户斜照进来,在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后来,廖丹还去过那所透析的医院。透析科还在老地方,护士换了一茬又一茬。老员工们偶尔还会提起,曾经有个男人,四年如一日地陪妻子来做透析,风雨无阻……(根据“北京廖丹刻章救妻案”创作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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