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0月11日,上海《申报》刊登了这样一则消息:伪上海市市长傅筱庵遇刺身亡,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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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消息一出,人们无不拍手称快,但同时又感到疑惑,傅筱庵财大气粗,家中奴仆如云,更有23名专业保镖贴身保护,怎么就被杀了呢?
日本人对此也很疑惑,傅筱庵被杀之后,他们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还到处搜捕凶手,却一无所获。
经过深入调查,日本人才知道凶手原来是傅筱庵的仆人老朱,老朱杀了傅筱庵之后,提着菜篮子大摇大摆地离开,还跟守卫打了招呼,守卫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
老朱为什么要杀傅筱庵,又是谁指使的,直到抗战结束,日本人都没搞清楚。
实际上,老朱暗刺杀傅筱庵,是军统戴笠的手笔,这次刺杀计划堪称完美。
01
傅筱庵是浙江镇海人,1872年出生。
傅筱庵15岁的时候到上海英商造船厂做工,因为擅长英文,又懂得谄媚洋人,很快就升任华人领班,专门负责给华工发放工资。
华工大多是外来户,都在工厂附近租房子,而这些房子则属于上海商业会议公所的总理严信厚。
当时,华工收入微薄,经常拖欠房租,严信厚很伤脑筋,傅筱庵得知此事后,便买通工厂的洋人领班,将工人的工资克扣下来,然后拿给严厚信充当房租,从而取得了严厚信的信任,还被严厚信的小妾杨氏收为干儿子。
而被克扣工资的工人,生活就很悲惨了,经常吃不饱饭,不少人无钱治病,结果悲惨死去。
在严厚信的提携下,傅筱庵离开工厂,到严家专门负责房屋租赁业务,因此赚得第一桶金。
傅筱庵并未就此满足,他见干娘杨氏与盛宣怀夫人的关系很好,便借助这层关系,成为了盛家的座上宾,经过一番巴结,他顺利投入盛宣怀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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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盛宣怀既是有名的大商人,还是位高权重的清朝官员,傅筱庵天资聪明,又肯钻研,很快就得到升迁,当上了管理盛氏财产的大管家。
1911年,盛宣怀发起铁路收归国有,结果引发了保路运动,朝廷一怒之下将其革职查办,他便举家逃往日本避难。
盛宣怀走后,许多人误以为他畏罪潜逃,纷纷要求拿盛家财产充公,傅筱庵看到了机会,便在商界人士集会时当众跪下磕头,请求免于没收盛家财产,还谎称自己是盛家的代理人,暂时管理盛家财产和各公司股权。
后来,盛宣怀返回上海,感念傅筱庵对自己的忠心,便让其全权负责盛家大小事务,由此成为盛家名副其实的代理人。
1916年,盛宣怀因病去世,留下几千万两白银的遗产,子孙为了争夺遗产而闹上法庭,傅筱庵心怀不轨,趁机蚕食盛家财产,因此累积了上千万两白银,并在上海和镇江拥有大量房产,是上海滩有名的大富人。
靠着这些从盛家攫取的财富,傅筱庵在上海发展自己的产业,仅仅花了十几年时间,他就在上海各大银行、企业、商会担任了几十个职务,比如中国通商银行总经理、招商局董事、总商会会董、宁商总会会长,等等,唯独没当上上海总商会会长,这成为他的一块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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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筱庵痛定思痛,认为自己之所以没能当选,是后台不够硬,便开始政治投机。
1926年,傅筱庵巴结上了北洋军阀孙传芳,在孙传芳的提携下,他最终当上了总商会会长,那他是怎么与孙传芳搭上关系的呢?
原来,北伐军打到上海之前,上海是孙传芳的地盘,当时北洋政府财政枯竭,只能依靠贷款来维持庞大的军费开支,但政府信用早就破产,别的银行都不愿意放贷,傅筱庵则有求必应,利用金钱与孙传芳勾结,从而获得了孙传芳的支持。
1927年,蒋介石率北伐军打到上海,傅筱庵眼看形势不对,便当了两面派,一面对北伐军表示欢迎并出资慰问,另一方面则欢送孙传芳离开上海。
傅筱庵自以为做人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殊不知树立了蒋介石这个足以致他死命的敌人。
02
尽管傅筱庵极力巴结蒋介石,但蒋介石很清楚他的为人,因此十分不屑,刚到上海就宣布上海总商会第八届会长选举无效,并以支持孙传芳的罪名,下达了对傅筱庵的通缉令。
傅筱庵得知自己被通缉,当时就吓尿了,便打算跑路,此前他与日本人关系很好,便派人秘密联系上海日本大使馆,在大使馆武装护卫的保护下,他成功乘船离开上海,来到了大连。
当时,大连是日本人的地盘,傅筱庵在此居住期间,日本人对他很好,使他成为亲日派,这为他日后投敌叛变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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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连住了一段时间,傅筱庵感到心神不宁,因为他的产业都在上海,如果就此放弃,他将损失惨重。
为了让蒋介石撤销通缉令并顺利回到上海,傅筱庵四处托门子找关系,最终在杜月笙、张啸林等人的疏通下,蒋介石同意撤销通缉令。
事实上,那时蒋介石也需要傅筱庵这样的人物帮他支撑上海工商界的局面,当杜月笙和张啸林找到他的时候,他便做了顺水人情。
就这样,傅筱庵成功返回上海,但他没了往日的威风,因为蒋介石可不是北洋军阀,不允许谁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1935年,上海爆发工商业倒闭狂潮,通商银行也遭受了民众挤兑,傅筱庵无力应对,蒋介石便趁虚而入,以政府的名义参股,傅筱庵则成了一个虚名董事,大权掌握在国民政府手里。
因为这件事,傅筱庵对蒋介石怨气很大,但他不死心,为了重新掌握通商银行大权,他积极思考对策,与北洋政府旧官僚和遭受蒋介石打压的政商界人士来往密切,大家都劝他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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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当中,周文瑞是最积极的一个,他是盛宣怀的新女婿,在台湾银行做买办,与日本人关系十分密切,还是一名日本通。
1938年日军占领上海后,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松井石根打算物色一位有名望的人物担任伪上海市市长,周文瑞得知消息后,便向他举荐傅筱庵。
松井石根从周文瑞处得知傅筱庵曾是盛宣怀的管家,又是上海工商界名流,更是一个亲日派,就感到很满意,当即派人去请傅筱庵来“洽谈”,两人一拍即合,不久傅筱庵就走马上任了。
傅筱庵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回所有被蒋介石夺走的权益,并启用了一大批心腹到伪政府任职,从而把持了上海的财政大权。
为了表达忠心,傅筱庵极力巴结日本人,对日本人有求必应,但很快他就发现,汉奸不是那么好当的。
傅筱庵担任伪市长的消息传回老家镇海后,镇海人民深以为耻,举行了万人规模的声讨会,把他家老宅的大门都给砸烂了。
这还没完,傅筱庵本以为当了伪市长,可以捞到不少好处,哪知道日本人只知道掠夺财富,压根就没打算给他经费,为了维持上海局势,他只能自掏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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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政府经费一事,傅筱庵还树了一个大敌。
事情是这样的,日军占领南京后,成立了伪维新政府,由梁鸿志担任“行政院长”。
名义上而言,伪维新政府可以领导伪上海政府,梁鸿志也可以领导傅筱庵。
一次,梁鸿志给傅筱庵去电,让其到南京述职,同时要向南京征收一些税款,上海财政本就捉襟见肘,哪有钱给梁鸿志,傅筱庵便以开支庞大为由拒绝,还反向梁鸿志要款20万元,梁鸿志气不打一处来,便处处对傅筱庵掣肘,傅筱庵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更让傅筱庵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还遭受了死亡威胁。
自从伪上海政府成立后,军统就实施了多次暗杀计划,杀了好几位伪局长,傅筱庵本人也多次遭受狙击,运气好才没被打中。
傅筱庵每天都在心惊胆战中度过,为此寝食难安,人都瘦了好几斤。
03
1940年3月,在日本人的扶持下,汪伪政府成立,蒋介石怒不可遏,下令戴笠实施行动,对汪精卫进行刺杀。
戴笠接受任务后,当即派了一名书记长到上海策划刺汪行动,这件事原本与傅筱庵无关,但他还是被牵扯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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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这样的,开滦煤矿公司驻上海办事处有个经理叫许天民,他与戴笠派去上海的书记长是至交好友,与傅筱庵的关系也十分密切。
许天民认为,刺杀汪精卫是大功一件,便打算参与进来,就出了个主意,建议书记长拉拢伪市长傅筱庵,利用傅筱庵的身份,趁汪精卫到上海时进行宴请,然后实施刺杀计划。
很快,戴笠就得知了此事,专门派人秘密会见了傅筱庵,傅筱庵不敢得罪军统,便答应下来,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积极配合。
让戴笠万万没想到的是,没几天功夫,坏消息就传来了,他派去的书记长和许天民都被日军宪兵队逮捕了!
原来,傅筱庵表面上答应戴笠,实际上将军统刺杀汪精卫的计划和盘托出,以此来谄媚日本人和汪精卫。
戴笠怒不可遏,便向蒋介石进行了汇报,蒋介石也很生气,便打算新仇旧怨一起算,当即下达了刺杀傅筱庵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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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军统的几次刺杀计划都失败了。
有一次,傅筱庵像往常一样去上班,刚走到伪政府大门口,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意,便下意识弯身躲避,结果两颗子弹从他脑门旁划过。
要不是枪手枪法不太好,傅筱庵就当场交代了。
像这样的事情还发生了几次,把傅筱庵吓得不轻,一度产生了挂冠而去的想法。
不过,傅筱庵非常迷信,为了确定是走是留,他找了个算命先生给自己看相,算命先生说他有一品大员的命,此后十年还有大运,遇到灾难也可逢凶化吉,他竟然相信了,最终没有辞职。
如果当时傅筱庵选择辞职归隐,我想他可以多活几年,然而他没有这么做,结果几个月之后就莫名其妙毙命了。
在找完算命先生之后,傅筱庵又被暗杀了几次,但都成功过关。
有一次,傅筱庵去参加晚宴,当时刺客也混进去了,已经拿枪瞄准了他的头,就要开枪射杀他的时候,一个记者用相机拍照的闪光灯干扰了视线,结果打偏了。
还有一次,傅筱庵去庙里烧香拜佛,结果一个和尚拿刀对他进行刺杀,却被他的手下当场擒拿。
几次刺杀都没死成,傅筱庵更加觉得自己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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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傅筱庵还是加强了安保措施,他请了很多仆役伺候一大家子人,还花重金聘请了23名保镖贴身保护自己,这些保镖不是中国人,而是白俄人,身手矫健,枪法极准,旁人很难靠近。
04
军统的前几次刺杀行动之所以会失败,一是所用非人,二是傅筱庵运气太好。
蒋介对此感到很生气,骂了戴笠一顿,还下达命令说,必须在一个月之内除掉傅筱庵。
戴笠得令后,认真地进行了反思,觉得自己太大意了,现在打草惊蛇了,刺杀难度加大,必须另辟蹊径。
经过一番思考,戴笠认为从内部下手的成功率更高,为此他派人对傅筱庵身边人进行了调查,最终锁定了老朱。
老朱本名叫朱升源,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却被日军掠夺到大连做苦力,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却无处可去,只能流浪街头以乞讨为生。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冬日,老朱晕倒在了傅筱庵家门口,傅筱庵动了恻隐之心,对他进行了救治。
后来,傅筱庵得知老朱跟自己是同乡,还会做一手地道的宁波菜,便将其留在身边当了厨子。
在那之后,老朱便成为傅筱庵的忠实仆役,走到哪跟到哪,直至傅筱庵当了伪市长,他的忠诚才开始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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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傅筱庵担任伪市长期间,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对日军高层人物进行招待,为了讨日本人欢心,他常在家里大摆宴席,而负责做菜的人正是老朱。
老朱曾遭受日军迫害,却要反过来伺候日本人,他还亲眼目睹了日军奸淫中国妇女的场景,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对傅筱庵也越发不满。
为了策反老朱,戴笠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在将老朱定为目标后,他又进行了一番调查,发现老朱嗜酒如命,经常到酒馆喝酒。
于是,戴笠派了一个叫作游柱的军统特工,到老朱家附近开了一家酒馆。
老朱为了图方便,果然到酒馆喝酒,游柱便与他拉家常,发现他经常说日本人的坏话,还说傅筱庵给日本人卖命不值得,而自己作为汉奸的家佣,也时常遭人白眼。
游柱听了老朱的抱怨,便迎合着说了日本人的残暴和汉奸的可耻,以此启发老朱的爱国心,激发老朱内心的怨念。
时间长了,游柱与老朱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对老朱上些手段。
一天,老朱又去喝酒,游柱趁机把表妹介绍给老朱,还对老朱说,“我看老兄你没有家室,这是我的远房表妹,你要是不嫌弃,就让她嫁给你吧!”
所谓表妹,其实是军统女特工,这是一招美人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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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见游柱的表妹很漂亮,很是心动,便答应下来。
眼看时机成熟了,游柱便将老朱引荐给陈恭澍,陈恭澍则将刺杀傅筱庵的计划和盘托出,并说傅筱庵甘愿当汉奸,肯定没有好下场,劝老朱以民族大义为先,来个大义灭亲。
为了让老朱没有后顾之忧,陈恭澍还说,他已经制定好了刺杀计划,只要刺杀成功,军统将给他一大笔钱,让他带着漂亮妻子转移到后方生活,并保证安全。
刚好那是傅筱庵为日本人做了很多伤天害理之事,老朱的不满情绪达到顶点,便同意了陈恭澍的条件。
05
1940年10月10日深夜,傅筱庵从外面应酬归来,当时他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是老朱将他扶上楼躺下的,他很快就睡着了,鼾声四起。
当时,傅筱庵家的安保很严格,楼上楼下都有保镖把守,他平时不允许人随意走动,更不能在不经允许的情况下进入他的房间。
但是,老朱与傅筱庵认识了几十年,二人虽是主仆,却胜似家人,所以老朱拥有一项特权,那就是可以在傅家随意走动,并在傅筱庵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
11日凌晨,老朱以给傅筱庵送醒酒汤为由,提着一个装着菜刀的篮子进入房间,趁着傅筱庵熟睡之时,向傅筱庵的脖子连砍数刀,直到把首级砍下为止。
事先,老朱接受了军统特工的培训,知道怎么下刀,既能让傅筱庵快速死去,又能让傅筱庵不发出声响,所以他的刺杀计划才能完美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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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杀掉傅筱庵之后,老朱不动声色地退出房间,将房门关好,回去睡了一觉。
等到天快亮时,老朱这才像往常一样提着菜篮子出门买菜,走到门口时,他甚至若无其事地跟守卫打招呼,守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老朱之所以如此临危不乱,当然是因为他事先接受了军统的培训,要是换作一般人,杀人之后早就乱了阵脚。
一直到日上三竿,保镖发现傅筱庵还未起床,这才发现事情不对,便冲进房间查看,这才发现傅筱庵身首异处地躺在床上,床单上都是血迹。
很快,日本宪兵队就赶来了,傅筱庵公馆被封锁,却没有找到凶手的影子,宪兵队队长感到很不解,为何傅筱庵头身分离,保镖却没听到半点声响呢?
老朱离开之后,马上被戴笠派人保护起来,他先是被藏在浦东,1942年去到重庆,戴笠遵守承诺给了他5万元,让他开了一家卷烟厂,此后便以此为生。
至于游柱的表妹,当然离开了老朱,老朱也看得开,另娶他人为妻,后事就没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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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筱庵被杀,说到底是自作孽不可活,他本就机会抽身而出的,却执迷于权力和金钱,最终葬送了性命,他背叛国家和民族的行为,也遭到了世人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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