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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二毛 x 全小全
图 | 小全从记忆相册里翻的
一间花店还在开,这世间就还能听到一些好消息。
2014 年,杭州一位很有灵气的文案 ,因为特别喜欢花,辞职去野兽派,决定在另一个行业重新开始。
2016 年,这位文案开始着手经营自己的花店。
起初,这间花店是她在网上用来跟天南海北的人交换故事的媒介。
再后来,这间花店从线上走到线下,从一个实体走向一个个群体,再到今天,已经成为花艺这个行业里,一个小有名气的养成系品牌。
本期「广告文案」对话的故事主角全小全,前广告公司文案,现 MondayMonday 花店创始人。
如果需要从她身上提取一些典型性,我想她可能已经活成了很多人在无数个想要转行的瞬间里,脑海中冒出来的那种样子——
拥有一家店,或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品牌,并且能在这片天地里,亲手雕琢自己的想象,反复验证自己的冲动与天马行空。
不过,全小全肯定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所谓的「行业范本」。
因为更多时候,她宁愿把她想说的话,放在一束束花里,写在她个人社交媒体上「爱情是一个光明的字」这个话题里。
包括在接受这次对话邀约时,她也反复向我求证:「我分享的这些,真的合适吗?」
我想至少在一个文案如何遵循内心声音,直到慢慢成为一个品牌人的这条路径上,她走过的十年,是值得被回溯的。
终于,2025 年春天,全小全在她妈妈的陪同下,和她肚子里已经开始闹腾的宝宝七元一起,与我聊了聊她的一路走来。
当这篇对话在这个秋天正式发出时,七元宝宝也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他现在会笑、会翻身,还会趁全小全不注意时,飞快地抽张棉柔巾塞进自己嘴里。
以下是我们的对话,愿你看完以后,心里也能开出花。内容则主要涉及:
一个文案如何做出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品牌?
写了十年的花,怎样才能写出新鲜感?
如何在一束花当中注入作品意识?
创作的敏感如何训练?
为什么要坚持记录自己的碎碎念?
如何把做广告时学到的技能放大,并复用到开花店上面等等?
01.
我走进自己的花店
就走进一个有能量的场域
二毛:先帮我们讲一讲 MondayMonday 这个名字的来历,它背后有什么样的含义。
全小全:现在有「包月花」「每周一花」的说法,大家可以买这样的套餐,我们当年是没有的。
但我当时有个习惯,就是每个星期一,去买一束花。
哪怕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很穷,穷到吃不起饭,口袋里只有十块钱,我都会拿这十块钱去买两朵向日葵。
从工作的第一天,到我最后离开写字楼走向花市成为卖花姑娘,可以说这些年我的办公桌上从来没有缺过花。
这也就让我从不排斥,反倒是特别期待每个礼拜一的到来,所以后来花店的名字就叫 MondayMonday。
我在每个公司给大家留下的印象也是这样,如果有客户第一次来找我,不知道我坐在哪里,我们同事就会跟人说,就是那个座位上有花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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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毛:你喜欢花这件事可以追溯到什么时候?
全小全:来自于我妈妈的影响。我妈就很喜欢花,我姐也喜欢花,花肯定代表爱生活的那部分。
我们家是农村的,农村的房子有很大的晒台。我记得别人家的晒台上都是种一些葱啊蒜啊,但我们家,我妈一直是种花。
包括我们搬到城里,家里的小花坛,她会把一半拿来种葱,一半拿来种花。
可能就是这样潜移默化吧,觉得花是比较有能量的,有生命力,有希望感。
二毛:那一些花的名字是从小妈妈教给你,还是你自己主动去认识它们?
全小全:自己主动认识它们的,可能跟我从山里来有关系。本身我们小时候就是在山里长大的,对自然、对土地有亲近感。
包括刚刚来的路上,看到路边的小野花,我和我妈还研究了一下这是什么花,能不能挖回家。
我觉得哪怕我现在干这行这么久了,我的骨子里还是带着对土地、对自然的热爱。
前阵子看《第一人称复数》周轶君采访徐小虎,她说到小朋友需要有一个自己的角落,跟植物、跟大树、跟自然产生连接,这样就能够更好地面向自己的内心。
我觉得植物一定是有这样的能量的,我走进我自己的花店,就是走进一个有能量的场域。
你会看到花在努力开放,长出新芽,它一天天的变化很生动。
所以我还是很幸运,能做跟这个相关的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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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毛:今天回过头去看,决定从广告公司去卖花,做那个决定的动机是什么?
全小全:我在捷群(指杭州一家地产广告公司)的时候工作真的非常辛苦。虽然当时是我广告文案生涯的上升期,但是几乎身体体能到极限了,我就想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我算了一下手头的积蓄,可以 gap 一年,就想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也是这么坦诚地跟我的老板请辞的。
我记得老板对我说的是「早去早回」,我想的也是早去早回。
二毛:然后就去了野兽派。
全小全:是的。我还记得我当时写给野兽派的简历文案——
在此之前我是一名广告文案,我的师父华恩对我说:你要去北京,去奥美,去结识这个行业最牛逼的人。 我去了北京去了奥美,结识了一群牛逼又有趣的家伙。 2014 年春天刚来,我辞去了这份我深爱着的、并且给予我丰厚回报的工作。 未来我想成为一名花艺师,我的爱人问我:哪家花店最牛逼?
我就是用这样的简历敲开了野兽派的大门。
那时候野兽派的势头很猛,我妈估计都还记得,面试通过之后,我还在床上蹦蹦跳跳的,就觉得好开心。
但是我并没有说要在这个行业干出一番事业,我就是带着体验的心情去的,而且当时我不是花艺师,是店员。
我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很漂亮,在一个高级商场里做接待的店员。
那时候我是没有机会亲手做花的,但是我从广告人转去做销售就很如鱼得水,我一去之后就是销冠。
因为我有能力把枯燥的销售培训,转换成人的语言。
比如一个 60 岁的大哥和一个 25 岁的男生来找我买花,我要说不同的话,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没有难度,所以做销售做得还挺开心的。
二毛:那后面从销售转去做花艺师是因为什么?
全小全:心里还是爱花,还是希望每天的工作是可以双手触碰鲜花的吧。
二毛:是你主动提的转岗?
全小全:我主动要转岗,想做花艺师,就从学徒做起,整整半年我都是在打刺、洗花瓶,做非常琐碎的工作。
而且是在仓库里工作,不是在花店漂亮的操作台前。
但本身就是为体验来的嘛,我这种天生乐观的性格对我职业发展影响真的挺大的,连洗花瓶我都洗得很开心,都要洗得比别人干净,反正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开心是在工作中获得的。
后来慢慢会有师傅教我,从做学徒,做助理,再自己不断地练习。
其实花艺师是手艺人,广告人也是手艺人,都是凭手艺吃饭的,我很珍惜站在花艺台前做一束花的机会。
二毛:你真正站到台前是师傅的认可,还是有一个评定的标准?
全小全:有考核,就是对一些技法的要求。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花艺师有一个手法叫「螺旋法」,就是你要把花打成一束。
通过各种各样的技法考核后,你才可以成为花艺师,可以接待客户,把你的作品交给客户。
这个跟理发师,跟厨师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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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在野兽派学习花艺的全小全
二毛:你可以帮我们普及一下一束花从花材到顾客的手中,会经历哪些步骤吗?
全小全:通常是花农把花运到花市,也就是批发商那里,我们采购过来之后,先要对花进行养护。
比如说把有些叶子摘掉,有些烂的花瓣要收拾掉,然后要剪根,养在水里,如果是一束商业花礼,花的开放程度是有讲究的。
就是它得开放到中等程度,太生了不行,太开了也不行,做花艺作品的第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养护花材,养护到合适做花礼作品的时候。
接下来就是考验技术的那部分,不管是做一束花还是插一个作品,这个技术的部分是很深的学问,我自己现在每年也还在学习。
一束花要做得漂亮,用设计的语言,就是色彩构成、平面构成、立体构成。
用花艺的语言,就是空间层次组团。
用感性的话说,就是有不同的风格,代表不同的含义。
你要在花合适的状态下把它做成一个既美观、又符合客户需求的作品,最后才是打包,包装成礼品,配送到客人的手里。
二毛:以你花艺师的身份,或者对花研究了这么多年的角度,你是怎么把自己的作品意识注入到一束花中的?
全小全:我觉得它有很多专业技能部分的要求,就像刚刚说的,花束有螺旋法,插花有组团层次,这些是基础的理论知识。
其次,你要通过花来传递什么情意,因为卖花就是卖情绪价值、情感的表达。
就比如说今天这束花是用来告白、热恋还是求婚,它的含义其实是不一样的。
不同的花有不同的语言,比如我自己最喜欢的花是小苍兰,它的花语是纯洁、深情。
像大花飞燕代表自由自在,鸢尾代表正义光明,你今天要给一个离职的朋友送花,我们就会建议你选择代表自由、代表新生的花。
第三,还要考验你对花的形态的理解等等,其实还有很多「奥秘」。
二毛:形态怎么理解?
全小全:比如说送给男生的花,我很喜欢用「刺芹」,也叫「法国蓝蓟」。
我们赋予它的含义是「勇气之花」,它的形态比较中性,比较硬朗。
还有像百子莲、烟花菊这些,看上去很像烟花绽放。
MondayMonday 品牌定位是 flower & story,我觉得这个 story 就是用花的形态、颜色,包括做出来的造型的感觉,来表达、传递客人要的心意,它是很有趣的。
02.
有很多文案
是在现场当下感受到的
二毛:现在你们花店的文案还是你一句一句写的吗?
全小全:是的,我自己写,每一句每一篇。我现在写的文案卖货属性很强。
这个也很矛盾,一方面我写什么东西就能卖什么东西,这是很有成就感的,也还挺可控的。
比如说我们最近卖铃兰,我给自己的 KPI 就是每天得发两条关于铃兰的朋友圈,每次发的都能促成成交,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二毛:是。
全小全:但是那些文案我不是很看得上(笑)。
二毛:不是很看得上的原因是什么?
全小全:也不能说「看不上」吧。就是有很多销售属性很强的,有点「微商感」的买卖吆喝嘛,比如「限量10份」「售罄即止」之类的。
不过我也会尽量把一些销售性、说明性的文案写得生动一点。
二毛:那这么多年的花店开下来,每一句文案都是你自己写的,什么样的文案是有销售力的文案,这个答案跟以前写地产文案的时候还一样吗?
全小全:一样。对合适的人说合适的话,解决了他的问题,就会有销售力。
只是现在更短平快,反馈也更直观,因为我们现在主要的销售渠道还是朋友圈、微博、小红书。
我们每天会做咨询数量的统计,就是我的文案发出去后,客服每天结束的时候会统计咨询人数、成交人数。
咨询人数就是我对我自己的考核,说明我发出去的内容有效。
二毛:你是通过这个反馈来考核自己?
全小全:因为朋友圈的及时性很高,甚至我们的店员会跟我说:老板,现在没什么生意,来一条朋友圈。
二毛:这过程对你来说已经驾轻就熟?
全小全:毕竟写了快十年。
重大节日的时候我会更认真对待,有时候我们的花都设计出来了,有些老顾客还会说等一等全老板的文案。
就是她们也会为我的文案买单,看我怎样去讲述这束花的故事,我心里还挺骄傲的。
二毛:有的人写产品的文案是从产地讲,有的人是从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东西讲,你在讲述这些花的故事的时候,有没有一些路径或者切入点?
全小全:你知道难在哪里吗?难在我单单写花,已经写了近十年了。
哪怕就是情人节,算下来我也过了几十个情人节了,因为在我们行业,一年有 3 个情人节, 214、520、七夕。
当然它肯定还是有一些方法在里面的,说到底就还是那句话:花代表的是情感。
举个例子,比如说七夕节的时候,我们有一款厄瓜多尔玫瑰,它原来的名字跟「月光」有关,它有月亮的元素,就是黑色的上面有一些亮点。
这款花的文案,写产地是一种写法,可以写厄瓜多尔好在哪,它的火山,它的气候,它怎么千里迢迢来到国内。
那这种文案可能比较能打动追求专业技术的人,但我们会先去给花命名,比如给这款玫瑰命名叫「月光玫瑰」。
说到这个,我还想起情人节的一个小插曲,我们情人节做了一款产品,用到了一种叫「圣诞玫瑰」的玫瑰花,这是厄瓜多尔那边的产地给它取的名字。
但因为我们是情人节用,我肯定不能叫它「圣诞玫瑰」,然后我就给它改了个名字,叫它「樱桃玫瑰」。
结果后来我发现不管是渠道商还是小红书,所有人都管这款玫瑰叫「樱桃玫瑰」。
我们因为在花店行业还算能被人看见,所以每当这种时候也挺有成就感的,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名字的变化。
二毛:某种程度上你定义了它,也可能还没有到定义的程度,但是是你,给了它一个新名字。
全小全:哪怕是一个叫法,它带给人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比如我以「月光玫瑰」为例,因为是七夕,七夕跟「鹊桥」「宇宙」「星球」之类的有关系。
所以我们当时给它写的文案就是:「被爱的人可以看到月光闪烁」。
就是会再赋予它一些情话类的东西,客人很容易被这样的内容打动。
那年七夕我们还做了一款「彩虹玫瑰」,文案是「通往爱人心里的一座彩虹」。
还有像圣诞节,我们做了三棵圣诞树,我们会把圣诞当作一个大的节点去做,哪怕就是这三棵树,它也是有区别的。
比如第一棵,它上面是一颗会发光的玻璃星星,我们当时的文案是「魔法会在圣诞星点亮的那一刻降临」。
后面演变成「相信圣诞有魔法」,这棵树我们给它取名叫「造梦」。
我自己比较喜欢圣诞节,我写过一句 slogan 是「我从未拥有过一棵圣诞树」。
我很意外这句话打动了很多人,很多人都奔着这句话来买它,「我从未拥有过一棵圣诞树」,它的隐喻是「原来我错失的是一次又一次亲临美梦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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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我们做了一棵圣诞树,叫「伸手摘星」,伸手摘星是李奥·贝纳的名言,「伸手摘星,未必如愿,但至少不会弄脏双手」。
这句话跟我的产品设计相辅相成,我都不知道是先做的产品设计才想到这句话,还是我脑子里一直有这句话,做产品设计的时候用了这样的元素。
就是一个木质的小女孩飞向树顶的星星,做出要去摘它的动作,我们拍了宣传视频,每年圣诞我们会拍这样的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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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更简单一点,因为往年我们有收到很多买家秀,她们会带着这棵小树去参加朋友的聚会,大家会抱着这棵小树合照,所以我们今年的文案很简单,叫「Let's Party!」。
每个作品从产品设计到文案,都是我们自己想的,它其实就是一个完整的案子。
二毛:感觉你原来做广告的那一套积累,现在全用上了。
全小全:对,而且这也是让我们产品卖得好的一个原因。
我们从产品设计出发,到视觉呈现,到背后的主题,包括设计的卡片、海报、拍的片子,它其实是一套的。
所以这也是我们和别家的区别,好就好在我既是产品设计,又是自己写文案。
二毛:都是你在把关,最终给人的感受是一致的就行了。
全小全:给人的感受是一套的,所以我们的客户也比较能够接受,就是觉得我们做这件事很专业。
二毛:你说你写花的文案写了快十年了,那你怎么一次次找到那种新鲜的感受?
全小全:其实我自己能感觉到我写的这段文案,是不是好文案。我觉得每个文案应该都有这种感受吧。
我从做文案第一天起就有这样的意识,哪怕是写地产文案,写西溪海小海和良渚文化村那两个项目是非常流畅的。
我自己写完,都有种洋洋得意的感觉,八九不离十了。
我现在卖花也是这样,有很多文案是我在现场当下感受到的东西,也是能够引起共鸣的东西。
包括当时随口说的那句「花店的好生意让人相信爱」,现在有很多花店在用,我属于「既在仰望星空,但又脚踏实地」的人。
就是如果我今天发的这条文案能给我创造多一点的业绩,那我也没必要拒绝,而且这件事我自己确实是能做的。
就像我在广告公司工作的时候,有些文案是能给我获得价值感、成就感的,有些就是为了赚工资。
我最近读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读哭了。我觉得她那些语句,描述的那些部落的生活,描写那些日月星河的东西,你说需要技巧吗?
她需要生活,她需要真的在那个星空下,她需要真的脚踩在雪花上。我真的是一口气读完,不断红了眼眶,我觉得那个是我心中的好文案。
我写花写了十年,虽然每次都很难,但我没有觉得枯燥,是因为我的感受也在发生变化,一年一年虽然季节在更迭,也在重复。
但我觉得还是会有心动的地方。
二毛:有的东西有些人能感受到,但有些人感受不到。
全小全:我雷达很敏感。
二毛:有些敏感是需要训练的,你的储备是从哪方面来的?
全小全:我觉得首先要有文案的自觉,就是你得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交差的,这个部分我觉得我是有的。
有意的培养就是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我就去翻书,你要写什么内容,你就去进入那个语境,阅读肯定也是一样的,我那个阶段在读什么书,在读谁的书,我觉得我的行文风格就会像他。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是一个把感官细胞尽可能打开的人,喜怒哀乐都是,而且我本身就是一个絮絮叨叨的人,什么鸡毛蒜皮我都会记下来,我觉得自己当下的感受是很珍贵很重要的。
其实我有些写得不错的卖花的文案,就是同事之间互相开玩笑说的一句话,或者是她们对花的感受。
不仅是我自己的感受重要,我觉得身边人的感受也很重要。
昨天我爸给我妈打电话汇报地里的土豆长得怎么样,而我妈只关心她的那几盆花怎么样了。
我觉得这些都很生动,它值不值得记录呢?
在我这里是值得记录的。作为文案,我想要体验不同的生活,我喜欢听故事,我也对人有好奇心。
如果今天是我访谈你,我对你发生的事情我会觉得很有意思。
你看窗外的光这样打进来,窗外的运河波光粼粼,这些都会让我身心愉悦,我甚至会有意放大这种感受。
二毛:你说的这个挺重要的,写文案的人要把自己打开,把感受放大。
全小全:你坐在那儿啥也不干,不太可能眼睛一睁就灵感迸发。
我喜欢去观察我们的客户,来写那种沟通性比较强的文案。
比如说这两天我们在准备母亲节,我们随口说「告诉妈妈每一朵花的名字,就像小时候她教我们一样」。
因为我们观察到我们的客户在给妈妈买花的时候,她会很仔细地问每一朵花的名字,我们甚至为此还单独做了一个母亲节的图册。
诸如这些,来自我的观察,或者来自我客户的反馈,我只是把它写出来了。
像节日的时候我们的派送量很大,我们会发一段话,告知我们的客人,「如果你收到的花不够满意,不要怀疑送花人的心意,是因为我们没有做好」诸如此类的。
它像长文案,但它只是把一件事情讲清楚,很真诚地讲清楚,就能打动人。这段话每到节日同行们就开始用了。
03.
我是什么样的人
就做什么样的品牌
二毛:你在野兽派的时候,应该很多顾客是冲着「野兽派」这三个字来的,而不是冲着「全小全」来的。
全小全:当然!
二毛:那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卖出自己的花是什么时候吗?
全小全:那就是离开野兽派,自己在家里卖花的那个阶段吧。
起初是我做一些花束练习,发在微博上,就有人来买。我也会刻意去探析客户想要通过这束花儿表达的感情,引导客户说出自己的故事,刻意提一些特殊的要求。
我记得有一次有一个爸爸订了一盒花,希望在那个花里加入纽扣,因为他女儿叫「小纽扣」,诸如此类,这是最初的阶段,但我都会想尽办法实现它。
还有的顾客想买「分手花束」,我当时用了永生花,尤其是黑色的永生花它是很脆弱、易碎的。
其实那个花做好之后,那朵黑玫瑰的花瓣就有点破碎了,但是客户反而觉得这恰好能表达他的心情。
还有一次杭州下雪,有一个顾客想要送一束西湖雪景感觉的花给他外地来做客的朋友。
就是大家提的要求还挺出乎意料的,很多是我想象不到的点。
二毛:这些要求很有意思。
全小全:很有意思,也要花费大量的精力。
因为花材相当于是你的画笔,你把这个画面「画」出来,还得把材料找过来,而且一束花里面可能会用到十种花,十种花我都买回来,其实是要亏钱的。
但是早期的 MondayMonday 做了大量这样的事情,就是因为我还是觉得一束花就是一个故事。
我分享其中的一个故事,也是我当时写在微博里的:
七夕有姑娘订了「心上人」送给交往三年半分手一年半的前男友。他说她是他的亲人,她说娶了我才是亲人吧。 想随花送出一条项链,我以为只是寻常礼物,项链刚刚收到了。是一条旧项链,两颗心倚偎的模样,两颗心都有划痕。
这个故事我们今年改编成了视频短片,未来想做更多这样的记录,把花店故事分享给更多人。
我们还给花店创作了一首主题曲,我自己作词的。
二毛:会有遗憾的地方吗?比如有些客人的心愿没有完全解读到他的心里去?
全小全:这种比较少。原因是我觉得好像大家需要用一束花表达情感的场景基本都是正面的,或者是庆祝好事发生的。
哪怕是分手告别的花束,背后的意思也是「我要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我觉得一旦有人愿意敞开心扉,把他的情感故事和他的情感需求跟你交流,你们的交流就没有障碍,所以几乎不会遇到挑剔的客户。
为什么早期我会跟客人一束花聊两个小时,甚至觉得卖一束花跟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因为我一定也是很专注、很发自内心、很诚恳地与他交流和接住他的情绪。
有的客人可能聊到最后,他甚至觉得这花我不需要了,我也 OK。
因为我本身就是喜欢跟人打交道,喜欢听故事的人,人家愿意跟你敞开心扉讲一些比较私密的个人情感感受的东西,也挺值得的。
比如有客户想送花给前男友,可能聊到最后,我就说「你别送花了」,她自己也接受不想送了。
就是我非常敞亮地倾听你的故事,也非常真挚地给予你建议。
你是不是买我的花可以放到第二位,我在想办法解决你情感上的一些问题。
有点像午夜电台那种感觉,花只是一个媒介,现在想想那个阶段还挺美好的。
二毛:你还记得陪伴你最长的客户是从哪个节点开始的吗?
全小全:我前两天收到一个 VIP 客人的礼物,她送我两套金子啊。
她说一套是给我宝宝的,一套是给我的,我吓一跳!我说这也太贵重了吧!
她说转眼跟你买了近十年的花,十年前你是小姑娘,我也是小姑娘,我十年前来买花的时候,我女儿还抱在怀里,现在我女儿都快跟我一样高了。
我听完很感动。
我有很多客户从开店第一年买到现在,这是其中一个,他们重要的生命节点会来跟我分享。
比如说有个客人当年订的第一束花是她男朋友去她家做客,她还提醒我不要太贵,怕男朋友有负担。我现在还记得那束花长什么样。
过了一两年,这姑娘的妈妈找到我,说她要布置一下婚房,他们要结婚了。
她妈妈也跟我说:「账单你就发给我,不要发给我女儿,我怕她心疼钱。」
就是从她们彼此在意对方这件事上,能感受她们的性格和品质。
再到后来,两年前她妈妈有一次来订花,说有朋友来吃饭。
然后她就说:「小全,跟你分享一个好消息,宣宣生了一对双胞胎。」
当时她还跟我说:「现在宝宝在保温箱里,等天气好了,我带他们来找你玩。」
到了第二年春天,他们一家几口真的推着她两个宝宝来我店里找我玩。
像这种关系,早就已经不是花的事情了。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她们也还是在买花。
二毛:你们的交流和陪伴更深了。
全小全:而且也见证了彼此的生命历程。
尤其花确实是一些人重要节点的见证,比如我刚刚说的告白、第一次见家长、结婚、结婚纪念日、生宝宝。
二毛:这些在你开花店之前,是没有想到的。
全小全:当然想不到,我觉得这是时间的礼物。
我从事这行 12 年了,我自己的花店也开了近 10 年的时间,看着他们的变化,有的客人一开始觉得我的花贵,后面他们自己经济条件越来越好,预算也越来越高。
还有的原来是在校学生,前两天来订结婚的手捧花,我没有刻意去打探。
但是通过她订花的节点和订的花,可以反推出来她中间可能发生了哪些故事。
花和她们的人生履历是能连在一起的,这是非常生动的一些记录。
这个过程中我自己也在变化,他们还开玩笑说 MondayMonday 是一家养成系花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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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Monday第一家店
二毛:我看你们现在这家店的装修设计也是当一个作品在做的。
全小全:对。上一家店的装修不仅掏空了我的钱,还掏空了我闺蜜的钱。
这家店的装修又实打实花了一百万,真的是口袋里最后一块钱都掏出来了。
设计师是我哥,我跟他说「我真没钱了」,他就说「我给你买」。
我两家店都用了清水混凝土,因为我自己本身就非常喜欢水泥这种材质。
我是安藤忠雄粉,我觉得开一家店,做一个品牌,个人喜好的表达也很重要,同时它也是我哥作为建筑师的建筑语言表达。
两家店加一间花艺教室都是 60 岁的老黄施工的,他当时还有一个 slogan,他说「没人能够干倒理想狂」。
二毛:他都有自己的 slogan?
全小全:不是,是他评价我们这群人。
因为我跟设计师,包括跟建国,天天在那里吵。
建国毕竟是我的另一半,会无限包容我,就是在他的意识里,他可能也不是从生意或者品牌角度出发的,他可能就是觉得我值得更好的东西。
包括当年跟我从北京回杭州,我又把他一个人丢在杭州,自己去上海,他也没说什么,他就觉得我值得去最好的地方。
我是我们几个人里面最务实的,我觉得你们好歹给我留点钱进货吧。
而他们是都要用最好的,你没钱,我给你想办法。
装第一家店的时候,他们想几面墙都弄成全水泥的,但我实在没那个钱了,然后就留了一面空白墙。
我就觉得有点遗憾,老黄当时就安慰我说没事,你还年轻。
二毛:第二家没遗憾了。
全小全:我觉得这两间店的装修都是我自己喜欢的,也是我团队喜欢的。
同时也让大家看到我们认真做事的决心,还有就是我们的客户。
我们的客户之所以会坚定地支持我们,或者说会向身边的人安利我们,应该也是看到我们把一件事情做好的认真的态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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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Monday第二家店
二毛:疫情对你的店有影响吗?
全小全:对我有正面的影响。
二毛:「正面影响」怎么理解?
全小全:疫情之前,我其实更情怀,我获得的能量其实跟生意、跟金钱没那么有关系。
一方面是卖花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带给我远超物质回报的能量了。
还有当时建国在广告公司的收入也比较可观,他一直跟我讲你不要考虑赚钱,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我是 2016 年开始做自己的品牌,2018 年开了第一家实体店。
从 2016 年到 2020 年都还是很情怀式地在做事情,既没有野心,也没有目标。
2020 年疫情一来,一二月我们停工,三月开工我就要发工资,但是那两个月我没有收入,一下子就让我意识到我是有担子的。
就是我是要付房租,付人工工资,有各种成本开销。
我得认真考虑它确实是一个生意,是一个事业,我得努力一点,这是疫情对我的影响。
二毛:就是说疫情带给你的正面提醒或者经验教训,是你要有风险的意识?
全小全:对,就是我意识到我要有规划,要有稳定的收入跟生意,甚至更直接地说「我需要钱」。
我自己的物欲是比较低的,毕竟过过那种口袋里只有十块钱,都能拿去买花也不觉得辛苦的生活。
但是疫情让我意识到我必须得有钱,或者我必须得有积蓄应对突发情况。
同时我得对我的员工负责,如果花店经营不好,她们会失业的。
我们以前都是坐在那儿等客人来,疫情之后我会主动发起一些产品设计。
类似像套餐,比如铃兰季、芍药季,各个节日我们会主动出击,这种「主动」让我们在疫情之后业绩上升的还挺明显的。
二毛:这个过程中有一个比较重要的转变,原来可能客人来,买一份花回去,这个花是礼品。
但后来你慢慢变成主动出击,就是你已经慢慢有产品意识了。
全小全:变化非常明显。我现在开始讲究产品力,包括产品设计能力,还有一些流程的标准化,都是我们现在在努力的方向。
比如花艺师做一束花必须得遵循哪些原则,我们都是有考核打分的。
而且我们现在每个季度会更新菜单,尤其是现在订单量很大,我要负责产品设计和销售计划,包括定每个季度的工作节点是什么,每个季度的主要产品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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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店的好生意让人相信爱」
二毛:有没有那种在你们的意识里觉得还不错的品牌,觉得它不可能来找你们合作,突然有一天它来找你们合作。
全小全:还挺多的,比如像服装品牌,奢侈品品牌。包括跟一些商业空间的合作,天目里、嘉里中心、万象城,也都是它们主动找到我们的。
这种是机会和压力并存的。我们的工作准则其实就两个词,一个是专业,一个是真诚。只有专业,才能让对方信服。
像去年 9 月—11 月,我们在天目里 C 位的阳光花房做了一个快闪花店,是天目里主动向我们发起邀约的。
我觉得我的运气很好,很容易梦想成真,因为那个阳光玻璃花房我几个月前就去看过,它的位置很好,在天目里的草坪上,而且是全透明的玻璃花房。
我当下就觉得要是能在这儿开花店可太好了,就打听了一下租金,天价!我就觉得不可能了。
然后过了不到一个月,他们就主动联系我们了,而且是邀请我们去那儿做一个快闪花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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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Monday天目里快闪店
这种机会我肯定会尽我的全力牢牢把握住,像这件事情我们是花钱去做的,其实就是资源共享,它们提供场地,我们提供花艺服务,在那里做了两个多月,这件事情我们也没有抱着盈利的目的。
但是这个给我们带来很好很好的反响,那个反响不是说我的生意好了多少,而是我们的 VIP 客人们那段时间跟我们的互动率特别高,她们都很为我们开心,因为在杭州,我觉得天目里还是蛮有说服力的。
可以很自信地说,MondayMonday 在花艺行业是一个还不错的品牌,那是因为行业很小,也很新,大家的品牌意识还不是那么强。
但是从我自己做广告或者做品牌出身,我觉得 MondayMonday 离真正的品牌其实还挺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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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baby与梅耶·马斯克怀抱MondayMonday花束
二毛:如果 MondayMonday 是一个品牌,你认为它最核心的内核是什么?
全小全:「传递心意,记录故事,遇见爱」?认认真真做事、日复一日?这好像也不算是「品牌内核」吧。我会继续好好想想的。
二毛:就是「认真」这个点不会丢?
全小全:不会丢。
我觉得我们始终是一个传递者的角度,我们通过花来记录和传递人和人之间的情感。鲜花花期有限,会枯萎,但这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能够引起人共鸣的。
我很想有一句 slogan,但是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一句自己满意的 slogan。
二毛:那创业这些年,没有一些事你自己做是乐在其中,但现在有些事是你不想做的,还是得做?
全小全:太多了。我有时候觉得支撑我做下去的点,就在于我退休后也想开一家花店,我希望我 80 岁的时候还是一个卖花老太太。
想到有这个退路在,会让我安心一点。
二毛:那一些不想做的事,你是怎么说服自己去做的?
全小全:我现在觉得工作也好,创业也好,它就是解决问题。
把这个事情解决了之后也挺有成就感的,不同的阶段遇到的是不同的问题。
我昨天整理工作笔记本的时候,还翻了一下十年前写的东西,最早我写的是怎么做花,就是解决技术的问题。
中间是写怎么赚钱,但现在我写得更多的是怎么用人和管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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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小全的工作笔记
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变化也是很明显的。
就比如说我原先特别不愿意当老板,因为我觉得当老板就意味着我要跟员工站到对立面,所以「当老板」这件事在我心里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但是近两三年,我自己不断地在学习管理类的课程,我觉得它是有解决办法的,一方面既满足我自己,同时也能成全对方。
当我掌握了这样的方法,我觉得也挺有成就感的。
你要说跟成功的生意人或企业家相比,我们肯定是小喽啰。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自己思想上的转变、状态的转变、认知的转变,一方面也在塑造我。
创业的过程确实是自我成长的过程,不管是作为一个品牌的主理人也好,品牌创始人也好,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会开什么样的店或者做什么样的品牌。
我觉得只有这个东西是顺的,它才能够长久,就像刚刚说的,80 岁的时候我还在卖花,开花店。
04.
就是看了你写的文案
买了这里的房子
二毛:我记得你说过没有塞尚沟通这家公司,就没有你。
全小全:因为亡蛹(塞尚沟通创始人)是我的伯乐,我实习阶段去的就是西安塞尚。
当时塞尚还算是一个小团队,只有十几二十人,但它的工作氛围是一个鼓励创作的环境,还有大家的热情和能量跟我想象中的广告公司一样。
再一个,我当时想去做 AE,但是亡蛹说他看过我的 QQ 空间。
二毛:QQ空间真是一个好古老的名字。
全小全:当时我写 QQ 空间写得可认真了,他就觉得我是有文字天分的。
他判断我更适合做文案,那时候我也没写过什么文案,他说我行就行呗,所以我才走上文案之路的。
二毛:得感谢他偷偷看了你的QQ空间。
全小全:对,这是挺大的一个转折。
我在塞尚其实没有任何贡献,我能贡献的就是乐观积极的那一面,亡蛹给我安排了文案总监赵华恩做我师父。
他完全就是我的私教老师,带我写文案,从无到有,一点一滴教的。
现在回想起来很幸运,他给我教得很仔细很清楚。包括我去北京,也是受到华恩的鼓励。
华恩当时看着我说:我要是像你这么年轻,我就去北京,我一定要进奥美,去结识这个行业最牛逼的人。
这句话对我影响非常大,我立马就去北京了。
去北京的时候亡蛹还在微博给我写了一篇很江湖义气的推荐文,类似「今有文案全小全独闯京城」这样的。
当时微博刚兴起,他还@了他的圈内好友,就说希望大家能够接应一下,又把我夸了一番。
所以我去北京找工作很顺利,接到了当时几家头部广告公司的 offer。
先是去的世纪瑞博,后面再到黑弧奥美,就感觉进入了「正规军」,因为用的是我在教科书上学的那套理论知识。
黑奥对我影响很大的是我的文案指导 IF 姐姐,现在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
因为我刚到新的环境,我就发挥讨好型人格,嘴巴很甜,叫前辈都是「哥哥,姐姐」。
有一天 IF 冷着脸跟我说:「小姑娘,我们这里没有那么复杂的,我们这里只有服和不服。」
二毛:靠作品说话。
全小全:对。当时她说我像个花蝴蝶,但是她后来又说:「如果做花蝴蝶让你感到自在,那你做花蝴蝶也挺好的,虽然我看不上。」
从她说话的风格,就能看出她很有个性,很刀子嘴豆腐心,又很有本事。
我觉得当时黑奥几乎每个人都是这样,就是很有个性,又很有本事,也不太在意别人怎么评价自己,心里有自己的标准。
这个甚至对我的世界观冲击都挺大的。我原先挺崇尚精英教育那一套,考试要考第一名,我大学广告专业是第一名毕业的。
还有我要进最好的公司,我要进 4A,因为名声好听,当时我甚至还立志要做「广告圈最年轻的女总监」(哈哈)。
但是在黑奥你会觉得大家其实不太在意这些东西,大家在意自己有本事,有水平,我拿出来的东西能让你服气,而且大家好像都是这类型的人。
于是追求看上去的「精英」这件事在黑奥就粉碎了,一切不如自己真有本事来得重要。
后来是因为个人原因回到杭州,很顺利进了捷群,我是跟我当时的男朋友、在黑奥的搭档建国一起回来的。
他到捷群是不适应的,因为建国也是很典型的黑奥类型的人,但我还好。
捷群是很务实的一个公司,后来我发现整个杭州的城市属性就是务实。
这个「务实」在我这里没有贬义的意思,是很正面的,到现在我依然觉得捷群是一个解决问题能力很强的公司。
二毛:回看捷群那个阶段,你的作品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帮助到客户,哪个项目?
全小全:在捷群有两个项目,不管是对我自己还是对公司,我觉得影响都挺大的。
一个是西溪海小海,那个 slogan 也很简单,就是「嗨!小海」。
当时用了海魂衫的条纹元素,因为它本身针对的客群就是我当时那个年纪的客群,所以我完全可以用我自己擅长的风格去做这个项目。
另外一个是良渚文化村,我觉得这个是沾了项目的红利。
当时正值良渚文化村大力开发、火速发展的阶段,捷群在杭州也是一个倍受尊重的乙方,虽然我当时还是小喽啰,但是跟着的是团队、老板、甲方一起全程参与项目定位规划。
这两个项目之后,现在想想还挺不可思议,微博上有人给我留言说:「就是看了你写的小海的文案,买了这里的房子。」
我心想:「哇!我这么厉害吗?」
当然不是说我写了文案,她才买了这里的房子,就是她做的那个决定,跟我参与的部分,相关性很强。
经过那个阶段,老板带我出去见客户或者新项目的时候,会介绍说「全小全,我们的金牌文案」。
那时候就是感觉得到了认可,也有很多猎头给我打电话,因为圈子比较小,我觉得我的文案自信,其实是在捷群这个阶段建立起来的。
二毛:你说这个让我想起来那段时间,我在杭州坐151路公交车上班,每次经过一些楼盘,都会留意一些围挡上面的文案。
全小全:什么「别让这座城市留下你的青春,却留不下你」,这应该是及时沟通的吧。
二毛:对,除了你们捷群,当年还有好些其他地产广告公司都做得挺有风格的,像HB-Studio、揽胜、大连北方世纪,广东那边写「先生的湖」的那家。
全小全:那家叫亲爱的广告。
而且那时候各种类型都有,这个类型后面是不同的人笔触的呈现,并不是像大家想的那么不接地气。
那个时候给地产广告创作者的土壤,还是挺好的。
二毛:等于你其实是经历了地产广告所谓的「黄金年代」。
全小全:对。
为什么我说西溪海小海这个项目比较适合我?因为我给它写的文案就是我自己说出来的话。
我不用去假装一个大人,或者我不用去假装一个富豪的口吻说什么话。
它就是卖给城市里在奋斗的年轻人的,会让我的体感上有非常真切的连接感。
其实良渚文化村也是,因为它里面的物业类型很多,比如我当时负责的七贤郡,七贤郡的插画是建国画的。
包括当时的良渚艺术中心也是刚起的,我觉得文案或者创作者能拿到一个跟自己比较贴切的项目和案子挺不容易,所以我也很感谢捷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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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全小全与建国合作万科良渚文化村项目
二毛:那你有分析过地产广告的文案,和其他行业的文案在写的时候思考路径有什么不同吗?
全小全:我认为本质上是没有什么太大差别的。
比如说我在黑奥学习的奥美那一套品牌大理想,不管是公司还是我自己内心,我觉得一定是在那套方法的指导下去写文案的。
以及一则广告里,销售属性和把一个产品讲清楚是必须要有的。
还有就是对应你的客群,这话说给谁听,你希望他听到了之后不管是购买还是对品牌产生好的联想,我觉得都是共通的,所以我不认为有太大的差别。
我当时看过宋秩铭的一篇采访,那个时候媒介环境刚开始发生变化,原先都是纸媒、电视、广播这种传统媒体,有记者问他这个媒介变化对广告行业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当时四两拨千斤地说:「人心是不会变的。」
所以我觉得写地产广告的文案跟其他广告的文案逻辑是一样的吧,都要知道是跟什么人说什么话,然后要让他认同你说的话。
二毛:你有做过那样的项目吗?比如拿着3000块钱的月薪,想象30000元的生活。
全小全:很多,就是我说的「装大人」,那你硬着头皮也要写啊,那种项目太多了,要写那类项目真的挺痛苦的。
二毛:但最后还是能交差?
全小全:交差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模仿那样的口气。
说实话,当时我连星巴克都舍不得喝,还要写这种价值千万的房子的文案,想象富豪的生活。
写是能写,那就只是工作,在这种项目里价值感和成就感会弱一些。
05.
所有的选择
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二毛:我记得你大学学的就是广告。
全小全:对,我 2006 年上的大学,转眼快 20 年。
但好像我这一路都很挺顺挺坚定的,就是好像所有的选择,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 Plan B。
包括去哪座城市上学,读什么专业,进哪家公司,后面的职业转变,它们都是我自己主动选的,好像也都挺顺利的。
二毛:那大学选择广告这个专业是一个准备了很久的决定吗?
全小全:当然没有啊。我不知道你的情况,我们那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专业是干嘛的。
第一,我一直是好奇心很重的人,但之前了解外部的信息渠道很有限,就是电视。
我甚至在上大学之前都分不太清「新闻」跟「广告」的差别,我觉得电视里放的那些广告也是电视台的人做的,这些东西很新颖前卫,很新鲜。
第二,我从小到大还挺爱写东西的。喜欢听故事,喜欢写故事,老师要求写周记,写随笔,人家可能凑字数凑 800 字,我都是一不小心就写 2000 字。
所以隐隐觉得好像广告或者新闻,或者以后能在电视台工作还挺好的。
反正当时迷迷糊糊只选了这么一个专业,也没有太纠结过。
二毛:选择去兰州读大学也是随机的吗?
全小全:算也不算吧。小时候我的床尾贴了一张中国地图,当时就想以后上学要离家远一点。
我家在浙江丽水嘛,那个地图离我家最远的其实是新疆跟西藏。
但是新疆的大学和西藏的大学当年没有在我们这里招生,第三远的就是兰州了。
当时我几乎没有出过远门,我还挺感谢我的高中地理老师,我们填志愿的时候他跟我讲你这个性格,去「天边」都没有问题。
他的话也给了我勇气,然后我就跑到了兰州交大。
那时候我们的广告专业放在一个工科类的学校里面是非常偏门的,而且还很新,我们应该是艺术设计学院第三届的学生。
二毛:从南方到西北,会面临一个不适应的过程吗?
全小全:会。我去兰州读书的时候,每天到了下午就开始流鼻血,因为空气干燥,气候也不适应。
我心里就有点犯怵,我说每天流鼻血,得流到什么时候,但过了一个星期,也就适应了。
当年兰州的沙尘暴非常严重,但我属于对新鲜的东西都会保持比较正向的态度,它反而激发我乐在其中的那一面,就觉得很有趣。
二毛:等于你上大学到开始上班的轨迹,就是丽水→兰州→西安→北京→杭州→上海→杭州,然后一开始在西安先进的是塞尚沟通这家公司。
全小全:对,塞尚算是当时比较新锐和先锋的地产广告公司,因为创始人亡蛹是玩摇滚的。他还写杂志专栏,他的公司也不是那种特别正统和一板一眼的。
如果我一开始进入的是一个很正统的广告公司,甚至一开始就进了奥美的体系,可能还会有落差感。
我觉得我始终喜欢一种野蛮生长的感觉,塞尚给我也是这种感觉。
在兰州交大我也是这样,让我觉得这个专业确实很有趣。
我在大学里面学到的很多东西,我立马就去变现,兼职赚钱,给他们画小插画,画海报。
二毛:那时候就开始变现了?
全小全:我在大学里面做了很多事情,现在想想还挺愉快的,当时除了给人家画小海报,还给人家主持促销活动。
反正学校里面学到点什么东西,我就去找兼职,说我是这个专业的。
当时在兰州没少做商场的促销员,一开始我只是卖货的促销员,后来帮着他们一起策划活动,有品牌要在市中心策划一场推荐会,没主持人,我就自己上。
二毛:我在大学就没你这么主动。
全小全:我还蛮积极主动的,属于行动力很强的那种,我上课学到的东西,我想要去检验一下。
我当时搞的小海报工作室如火如荼,单子都接不过来了。
二毛:来的单子都是什么?
全小全:就是 pop 手绘海报,其实我也没有专业学过画画,但胆子大,行动力强。
我们学校对面有个步行街,有段时间,步行街几乎每家店都贴了我画的海报。
我还给自己印了小名片,从照相馆把照片洗出来,给自己做了一个作品集的相册去推广。我甚至还把单子外包给那些画画比我更好的同学。
二毛:你好像特别爱张罗。
全小全:是,我精力充沛。如果不是今天跟你聊起来,我都忘了这些事情了。
二毛:可能当时你不以为然,但那些都是伏笔,后来这些技能你都用上了。
全小全:对,是的。
二毛:你现在还经常回忆自己在广告公司的那段经历吗?
全小全:经常。每个阶段都有好朋友,就像我的合伙人李白一,他也是很成全我梦想的一个人。
他原来说广告人就两条出路,其中一条出路是开店,第二条路是啥我忘记了,反正我觉得 MondayMonday 能开起来,他也功不可没。
我没有经历过复杂的职场人际关系,包括现在我跟自己团队的伙伴,我甚至常常会用我在广告公司的时候,我的老板对我说的那些话。
像 IF 说的「没那么复杂,只有服和不服」,像李白一说的「待之以诚,但问本心」,我也常常会给我的伙伴们这样讲。
还有就是「要相信工作」,但我现在作为老板的立场去讲这句话,就感觉像 PUA 和「洗脑」,我也不知道他们能听进去多少。
但是我确实爱工作,我不知道现在爱工作的人还多吗?
二毛:爱工作的人可能不轻易,或者不愿像你这样来直接表达说自己很爱工作。
全小全:我真的是一个爱工作的人,是一个相信工作,相信自己有本事,有专业能力,能从所做的事情中获得价值感的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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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客人们有想说的话,全小全会帮他们写下
二毛:你现在当妈妈已经好几个月了,这个过程跟开店有相像的地方吗?
全小全:还挺像的。甚至我的闺蜜们还说等我的孩子出来,我可能就会把花店抛之脑后了。
我想起《小王子》里面的一句话,也是我很喜欢的一句话:「你在你的玫瑰上倾注的心血,让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
我觉得我开这家花店或者我接下来养育一个孩子,它跟种一朵玫瑰花是一样的。
二毛:跟花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小孩是活的,当然花也是有生命的。
全小全:但是我觉得小孩和教育这件事情它可能不是那么可控的,就是你也不知道「这朵花」会长成什么样。
二毛:他毕竟是个人。
全小全:对。
二毛:花是只要你付出时间,它自然而然会给你反馈,而且通常是正向的,但是小孩不一定会按照你的想法长大。
全小全:对,但是开花店跟养小孩的相同之处在于,我做的某个决定可能会让他发生变化,这是随时可能发生的。
二毛:现在如果一个想要开花店的创意人,或者想要进入这行的品牌人问你开一间花店需要做哪些基础的准备,在你自己的经验看来,哪个部分可能是最重要的?
全小全:不管是开花店还是干什么,我觉得「去做」的决心和勇气是最重要的。
开一家花店,我有很多感受,但我没有什么方法,我不断和大家交流的都是我感受性的东西。
第二,要有学习的能力,体力要够好。
创业到现在,这个「体力」已经不单指体能上的体力了,而是你的能量值。
还有学习的能力,不光是开花店,我觉得学习能力对任何创业都是很重要的,因为要学的东西很多。
另外,不要太贪心。我一直觉得比「要什么」更重要的是「不要什么」,我心里是一直是很明确很坚定的。
二毛:用一束花代表自己,你觉得自己最接近什么?
全小全:我倒没有说能代表自己的,但我有自己最喜欢的花,就是我前面提到的小苍兰。
我喜欢小苍兰的花语——「纯洁、深情」,还有它的花期也比较久,会次第开放,不争不抢。
还有我最喜欢的玫瑰是 patience(耐心),白色的、香香的,它的花语是「万事耐心、终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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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毛:我想问阿姨一个问题,可以吗?你觉得小全长这么大,她身上有哪个点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变的?
全建红:独立。她从小就很独立,她从小做什么事情都是争取做第一名。
她考试考不好会哭,所以她读书我们是很放心的,我们教她是根本教不来的。我们也没文化,都是靠她自己。
二毛:哭完之后,下次再继续考第一?
全建红:是。她高考考得不理想,小时候长辈们都说你女儿以后会当官,我说我女儿会发财。
实际上她读书的时候,我们也想不到她会做生意。
这几天我看到她蛮辛苦的,以前我一直催她生小孩,现在稳下来了她才生小孩。
我这段时间陪她,我觉得她的做法是对的。
我们两家的大人也帮不了她,都要靠他们两个。买车,买房,做生意,都是靠他们自己,我们也帮不到什么,还拖累他们。
全小全:拖累不至于啦!
全建红:去年她把我们的房子也换成大的了,原来我们的房子很小。
二毛:你们倆身上有哪个部分从小就比较像?
全小全:我觉得我跟我妈比较像的是,我们考虑问题都很正向。
这个其实也是很给我支持跟能量的点,我妈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这点小事难不倒你的」。
二毛:这话阿姨您经常跟她说?
全建红:从小我就相信她,她做什么事情我都比较放心。小时候大家还讲,你这个女儿长大了如果变好,你就不用怕了。
全小全:变坏了就完了。
二毛:变坏了,破坏力也很强。(笑)
全建红:是,她比较有能力。
全小全:我妈看待事情比较正面。
我最早卖花的时候,我爸爸和我公公都说书都白读了。
但我妈和我婆婆都会立马跳出来维护说:「她就是因为没有白读书,现在才能把花卖得这么好。」
二毛:这段对话如果放到采访里面,两个爸爸会成为反面角色。
全小全:但是他们后面也被说服了。
二毛:阿姨您还记得小时候她有某一件事情让你觉得非常生气或非常意外吗?
全建红:好像没有。
全小全:高考没考好算吧。
全建红:小学和初中她都是考第一名,她初中的时候是全县第一名。市里重点高中的那些校长、老师都来我家讲,让她去他们学校读书。
全小全:我妈说过,那是她人生的高光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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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作品产生时的火苗,也看见作品背后举起火把的人,这是「广告文案」发起的品牌人/创意人「私房对话」系列第 11 期。
该系列旨在用面对面闲聊的方式,记录品牌人/创意人在某一个时间段里的市场思维和创意思维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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