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前夫周毅电话时,我正在给客户确认最后的软装方案。象牙白的地板,配烟灰色的墙布,我拿着色卡在灯下比对,手机就在这时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却是我们这座城市。我以为是新的客户,随手接起。
“林晚。”
电话那头,是一个我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我皱了皱眉,将色卡放下。
“有事?”我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
“我出车祸了。”周毅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通知我今天晚饭吃了什么。
我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高位截瘫。”他继续说,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理所当然的通知意味,“医生说下半辈子都得在轮椅上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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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毫无波动,甚至觉得有些吵。我和他已经离婚两年,他的生死,与我何干。
“所以?”我问。
他似乎对我这种冷漠的反应有些不满,顿了顿,才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开口:“我们复婚吧,你回来照顾我。念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
我几乎要气笑了。
夫妻一场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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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在我怀孕孕吐最厉害的时候,嫌我矫情,半夜跑出去跟兄弟喝酒彻夜不归的情分?还是他拿着我们共同的积蓄,去给外面的女人买包,被我发现后还振振有词说是“客户应酬”的情分?
我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压下心头那点可笑的荒谬感。
“周毅,我们已经离婚两年了,离婚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财产分割完毕,女儿归我,你每月支付抚养费。我没有义务照顾你。”
说完,我不想再听他多说一个字,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找到那个号码,拉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就像扔掉一个过期的垃圾。
都21世纪了,还有人觉得离婚证是废纸一张,前妻是终身责任制产品?坏了还能全国联保,召回返厂维修?他当自己是个人,我当他是个过期的罐头。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可半小时后,我的手机再次响起,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还没开口,周毅声嘶力竭的咆哮就从听筒里炸开:“林晚你这个贱人!你敢挂我电话!你敢拉黑我!”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免得耳朵被震聋。
“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答应回来照顾我,我就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我没理会他的疯狂,准备再次挂断。
“你不管我,我就去法院起诉念念!告她遗弃亲生父亲!”
我的手指停在了挂断键上方。
念念,我七岁的女儿,我的软肋,也是我的铠甲。
他竟然用我们共同的女儿来威胁我。
我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惊慌失措,反而对着电话轻笑了一声。
“周毅,你的巨婴症,这么多年不仅没治好,还恶化了。你确定要让一个七岁的孩子,为你失败的人生负责?”
“你少他妈跟我废话!我数到三,你答不答应!”他在电话那头疯狂咒骂,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我平静地划开屏幕,按下了录音键,然后把手机重新贴回耳边,清晰地告诉他:“周毅,你的每一次骚扰,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几秒钟后,是更加暴怒的吼叫和挂断电话的忙音。
他想用亲情当核武器,可惜我这里早就建好了防空洞。毕竟,和一个从不讲理的人讲道理,就像教猪上树,不是你疯了,就是猪疯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城市的车水马龙,心里一片冰冷。
这场仗,看来是不得不打了。
他以为他掌握了拿捏我的终极武器,却不知道,他出车祸那天,坐他副驾的人,刚刚联系过我。
这场大戏,他不开锣,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唱呢。
电话骚扰在当天下午就停止了。
我以为周毅是被我的话吓住了,暂时偃旗息鼓。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更麻烦的人就找上了门。
门铃响的时候,我正在给念念梳辫子。
“妈妈,是不是苏晴阿姨来了?”念念仰着小脸问我。
我透过猫眼往外看,脸瞬间沉了下来。
门外站着的,是我的前婆婆,张兰。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一种程式化的悲痛,眼眶红红的,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
我打开门,没让她进来的意思。
“林晚……”张兰一见到我,酝酿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两行眼泪说来就来,伸手就要来抓我的手。
我退后一步,避开了。
“有事吗?”
我的冷淡让她愣了一下,但她很快调整过来,哭声更大了:“晚晚啊,我们周毅……我们周毅他太惨了啊!下半辈子都毁了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我的反应。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出蹩脚的独角戏。
见我无动于衷,她开始转换策略,打起了感情牌。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晚晚,就算你们离婚了,可毕竟夫妻一场,你不能这么绝情啊!”
“你看在念念的份上,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爸爸就这么完了啊!他可是念念的亲爸,你忍心让他下半辈子没人管吗?”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似乎想让整层楼的邻居都听到她的控诉。
我不想让念念听到这些,转身对屋里说:“念念,你先进房间看会儿书,妈妈跟奶奶说几句话。”
念念懂事地点点头,抱着她的故事书回了房间。
我把门拉开一些,对张兰说:“进来吧。”
张兰以为自己的哭诉起了作用,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收了哭声,跟着我进了屋。
我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她刚想开口继续她的表演,我却先一步拿起了我的手机。
我当着她的面,点开了昨天那段录音。
周毅那段充满威胁和咒骂的咆哮,清晰地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
“……你不管我,我就去法院起诉念念!告她遗弃亲生父亲!”
张兰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悲痛瞬间凝固,转为错愕,再到心虚。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手里的手机,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妈,”我平静地看着她,“周毅就是用这个来求我复婚,求我回去照顾他的。用起诉我们七岁的女儿来威胁我。您觉得,这份‘夫妻情分’,我该怎么念?”
前婆婆的眼泪,就像水龙头,想开就开。可惜我不是海绵,吸不了她的苦情戏码,我是一块防水的瓷砖,油盐不进。
张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大概没想到我会有这么一手。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把杯子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他……他那也是被你逼急了才说的胡话!一个大男人,突然就瘫了,他心里能好受吗?你说几句软话哄哄他不就行了?你还录音?林晚,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看,这就是他们的逻辑。
儿子威胁孙女是“胡话”,我录音取证就是“心狠”。
我不想再跟她争辩,直接站起身:“您要是来给我普法,告诉我遗弃罪的构成要件,我欢迎。要是来道德绑架,那门在那边,不送。”
张兰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好!好你个林晚!你现在是设计师了,出人头地了,就看不起我们周家了是吧!你嫌贫爱富!周毅一出事你就翻脸不认人!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你会遭报应的!”
我冷冷地看着她,直到她骂累了,才开口:“说完了?说完就请回吧。以后别再来了,不然我就报警说你私闯民宅。”
张天兰气得浑身发抖,最终还是摔门而去。
我站在原地,听着她在门外走廊里不甘的脚步声,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果然,张兰的战斗力远超我的想象。
从第二天开始,我们小区的业主群里,就开始流传一些关于我的“故事”。
“听说了吗?15栋那个女设计师,前夫出车祸瘫了,她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何止啊,我听她前婆婆说的,那女的卷了家里所有钱,现在自己住大房子开好车,前夫连医药费都付不起了。”
“这么狠心?还带着个孩子呢,也不怕给孩子积点德。”
“嫌贫爱富呗,丈夫风光的时候跟着享福,一出事就跑了,这种女人我见多了。”
谣言像病毒一样扩散,一些不明真相的邻居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从前见面会点头微笑的,现在都绕着我走,背后还指指点点。
我本可以不在乎这些。
但念念受到了影响。
一天下午我去接她放学,她一直低着头,闷闷不乐。
回家的路上,她小声问我:“妈妈,今天有小朋友问我,你是不是不要爸爸了?”
我的心猛地一抽。
我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念念,爸爸妈妈只是分开了,不住在一起了。但我们都爱你。大人之间的事情很复杂,但跟你没有关系。你只要知道,妈妈永远不会不要你,爸爸也还是你的爸爸。”
念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头埋在我的怀里。
那一刻,我心里的愤怒被彻底点燃了。
他们可以冲我来,但他们不该把一个七岁的孩子卷进来。
我没有选择在业主群里跟那些长舌妇争辩。对付流言蜚语最好的办法,不是用嘴去解释,而是用证据去打脸。毕竟,跟夏天的虫子聊冬天的冰,纯属浪费口舌。
我直接去了物业监控室。
“你好,我是15栋1202的业主林晚。我需要调取前天上午九点到十点,以及这几天B座电梯厅和楼下公共区域的监控录像。”
物业经理认识我,有些为难:“林女士,这个……按照规定,监控不能随便调取。”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这是我的律师。我的前婆婆张兰女士,多次在小区公共区域大声喧哗,散布关于我的不实信息,对我个人名誉造成了严重侵害。我现在需要固定证据,准备提起诉讼。如果你们不配合,我的律师会给贵公司发律师函。”
我的态度冷静而强硬,经理看着我,又看了看名片上“精英律师”的头衔,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的,林女士,我帮您调。”
半小时后,我拿着存有清晰录像的U盘,走出了物业办公室。
录像里,张兰在楼下花坛边,对着几个老太太唾沫横飞地“哭诉”,添油加醋地编排我,内容比业主群里的还要恶毒百倍。
我看着U盘,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冰冷的决心。
周毅,张兰,这是你们逼我的。
我约了苏晴在她的律所见面。
苏晴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最好的闺蜜。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长发盘在脑后,显得干练又飒爽。
我把U盘插在她的电脑上,同时将手机里的录音也播放给她听。
“这就是全部的经过。”
苏晴听完录音,看完视频,气得一拍桌子:“这对母子是人渣PLUS吗?敲诈勒索,造谣诽谤,还他妈想告一个七岁的小孩遗弃?周毅的脑子是被车撞坏了还是本来就没长好?”
她骂完,立刻恢复了精英律师的专业模式,条理清晰地给我分析:
“首先,周毅的行为已经构成了骚扰和威胁,张兰的行为构成了诽谤。你手里的录音和监控视频,都是非常有利的证据。”
“其次,他想起诉念念遗弃,这纯属天方夜谭。法律规定,无劳动能力或生活困难的父母,有要求子女付给赡养费的权利。但前提是子女必须是成年人。念念才七岁,不具备任何民事行为能力,法院连案都不会立。”
“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个。”
听完她的分析,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去告他们诽谤?”
苏晴摇了摇头,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别急。现在主动去告,最多也就是让他们赔礼道歉,赔偿一点精神损失费,不痛不痒。而且一旦开庭,事情闹大,对念念的影响也不好。”
她看向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们先按兵不动,继续收集证据。等他们出下一招。”
她停顿了一下,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晚晚,你有没有想过,周毅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他凭什么觉得,你一定会妥协,一定会‘回去’照顾他?他那边,会不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麻烦?”
苏晴的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我。
对啊。
周毅是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如果只是需要人照顾,他完全可以花钱请护工。他之所以如此执着于让我“回去”,甚至不惜用女儿来威胁,背后一定有更深层的原因。
这个原因,很可能就是他现在面临的,一个比瘫痪本身更棘手的麻烦。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神秘的电话。
那个女人说:“周毅车祸那天,我在他车上……”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苏晴。
苏晴的眼睛亮了:“这就对了!车祸里还有第二个人!这才是关键!”
她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走了两步,脸上露出了猎人般的笑容。
“晚晚,看来这场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精彩。”
有个律师闺蜜是什么体验?大概就是你还在一级新手村被小怪追着打,她已经帮你把终极BOSS的攻略和外挂都准备好了。
我看着苏晴,心里的迷雾被驱散,前方的道路变得清晰起来。
“我明白了。”我说,“我要查清楚,车祸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毅母子见线下骚扰和舆论造势都没能让我屈服,很快就把战场扩大到了网络。
几天后,本地一个颇有影响力的家庭调解类自媒体公众号,发布了一篇推送。
标题触目惊心:《瘫痪丈夫泣血求助:我的设计师前妻身价百万,却拒付一分钱医药费》。
我点开文章,一股熟悉的配方扑面而来。
文章以周毅的口吻,声泪俱下地讲述了他遭遇车祸后的“悲惨”境遇,和他对“往日夫妻情分”的怀念。
然后,笔锋一转,开始控诉我的“冷血无情”。
文章配图极具煽动性。一边是周毅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眼神空洞的照片;另一边,是我朋友圈里和客户的合影,以及我工作室开业时拍的宣传照。照片上的我,妆容精致,笑容灿烂,背景是明亮现代的设计工作室。
两相对比,视觉冲击力极强。
文章里,他们刻意隐瞒了我们早已离婚两年的事实,对他婚内出轨、转移财产的劣迹更是只字不提。通篇只强调“一日夫妻百日恩”,强调我如今事业有成,却对他这个“陷入绝境”的前夫见死不救。
他们玩得一手好信息差,在网上给自己立了个“悲情男主”的人设。怎么说呢,这演技,不去申请个奥斯卡都屈才了,毕竟小金人也是金的,符合他家拜金的气质。
文章下面,评论区已经炸了锅。
“这女的也太狠心了吧?就算离婚了,好歹也是孩子他爸啊。”
“看她朋友圈光鲜亮丽的,前夫都快死了,她还有心情吃喝玩乐?”
“典型的现代潘金莲,这种女人就该被浸猪笼!”
“求博主曝光这个女设计师的联系方式和公司地址,我们要去替天行道!”
我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只觉得一阵反胃。
网络舆论,就是这么轻易地被操控。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凭着一篇断章取义的小作文,就可以对我进行正义凛然的审判。
果然,文章发酵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还快。
不到半天,我的手机号、微信号、工作室的地址和电话,全都被泄露了出去。
辱骂短信和骚扰电话像潮水一样涌来。
“贱人!你怎么不去死!”
“你这种女人不配当妈!”
“等着,我们这就到你公司去给你送花圈!”
我的手机被打到发烫,只能开启飞行模式。工作室的座机也响个不停,前台小姑娘都快被骂哭了。
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被全世界恶意包围的窒息感。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执着地一遍遍打了进来。
我以为又是骚扰电话,本想直接挂断,但鬼使神差地,我接了。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微弱的、压抑的呼吸声。
“喂?”我问。
“……是,是林晚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恐惧。
这个声音……
“是我。”
“我……我看到了网上的那篇文章……”她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周毅……周毅他不是那样的人……他……”
她似乎在极力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害怕什么。
“周毅车祸那天,我在他车上……”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是她!那个神秘的女人!
“你在哪?我们能见一面吗?”我急切地问。
“我……我不敢……他们会杀了我的……”女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慌,没等我再问,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已经无法接通。
但这个电话,像一道光,劈开了我眼前的黑暗。
它证实了苏晴的猜测,也证实了我的怀疑——周毅的车祸,另有隐情。
而这个女人,就是我反击的突破口。
网络判案,口水断头。他们以为用道德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我,却不知道我早就给自己穿上了顶配的潜水服,并且在水下发现了一艘能把他们掀翻的潜艇。
网络上的风暴,很快就吹到了我的现实生活中。
一个原本已经签了合同的别墅装修项目,客户突然打来电话,语气很客气,但意思很明确,他要解约。
“林设计师,不好意思啊,我们家里的老人看到了网上的新闻,觉得……不太吉利。定金我们也不要了,希望您能理解。”
我还能说什么?我只能说理解。
紧接着,工作室的合伙人老张也找我谈话。
他是我大学的学长,平时关系还不错。他把泡好的茶推到我面前,一脸语重心长。
“晚晚啊,网上的事我都看了。我知道你肯定是被冤枉的。但是现在舆论对我们工作室影响很大,今天已经有三个意向客户取消了咨询。你看,你是不是……先想办法把家事处理好?要不,你先休个假,避避风头?”
他的话听起来是关心,实则是在施压。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怕我这颗“老鼠屎”,坏了他一锅“汤”。
我端起茶杯,平静地说:“张哥,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如果事情没有解决,我主动辞职,并转让我持有的全部股份。”
老张愣住了,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晚晚,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打断他,“你放心,我不会让我的私事,影响到大家的心血。”
成年人的世界,体面是留给体面人的。对于那些在地上打滚的人,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站远一点,免得他身上的泥溅到你新买的鞋上。
而周毅和张兰,显然不属于体面人。
就在我和老张谈话的时候,公司前台打来内线电话,声音都变了调:“林姐,不好了,你……你快看楼下!”
我走到窗边,往下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工作室楼下的大门口,张兰正拉着一条白色的横幅,上面用红漆写着几个刺眼的大字:
“蛇蝎女人林晚,见死不救,还我儿子公道!”
她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对着来往的路人哭天抢地,引来了不少人围观、拍照。
我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冲下去,手机响了。是苏晴。
“别下去。”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冰,“下去就正中她下怀。你一跟她吵,视频马上就会被发到网上,标题就是‘恶毒前妻当街殴打病夫老母’。你信不信?”
我当然信。
“那我怎么办?就让她这么闹?”
“交给我。”苏晴说,“你待在办公室,哪儿也别去。记住,不要出面,不要回应。”
挂了电话,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到十分钟,一辆警车呼啸而至。
紧接着,苏晴的车也到了。她踩着高跟鞋,像个女王一样从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西装的男助理。
她没有理会张兰的撒泼,直接走到警察面前,亮出了她的律师证。
“警察同志,我是林晚女士的代理律师苏晴。这位张兰女士,在公共场合拉横幅,散布不实言论,严重扰乱公共秩序,并对我当事人的名誉权造成了侵害。我们要求立刻制止她的违法行为。”
然后,她又转向那些围观拍摄的媒体和路人,声音不大,但清晰有力:
“各位媒体朋友,关于网上流传的林晚女士与其前夫周毅先生的纠纷,存在大量不实信息。第一,我的当事人林晚女士与周毅先生已于两年前正式离婚,不存在任何法律上的扶助义务。这是他们的离婚协议。”
她的助理立刻将一份文件复印件展示给众人。
“第二,周毅先生曾多次通过电话对我当事人进行骚扰、威胁,甚至扬言要起诉他们七岁的女儿。这是相关录音证据。”
“第三,张兰女士也曾多次上门骚扰,并在小区内造谣诽谤。这是监控视频证据。”
“对于所有发布不实信息、对我当事人进行人身攻击的自媒体和个人,我们已经完成证据保全,将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苏晴的一番话,逻辑清晰,证据确凿,瞬间镇住了场面。
警察带走了还在哭闹的张兰。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一场闹剧,被苏晴用最专业、最高效的方式解决了。
我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恢复了平静,心里对苏晴充满了感激。
但我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只要车祸的真相没有揭开,周毅就会像一块狗皮膏药,死死地粘着我。
我和苏晴决定,主动出击。
突破口,就是那个神秘的电话和“王可可”这个名字。
我们首先通过周毅出车祸的时间和地点,向交管部门申请调取了当时的交通监控。
监控画面很模糊,又是在晚上,根本看不清副驾驶座上的人的脸。但可以确定的是,车祸发生时,副驾上确实坐着一个人,而且从身形来看,是个女人。
这个发现,至少证实了那个神秘电话的真实性。
接下来,就是找到这个女人。
苏-晴动用了她的人脉,通过非正常渠道,拿到了周毅近半年的银行卡消费记录。
我们俩在她的办公室里,对着一长串的流水单,像侦探一样逐条分析。
“你看这里,”苏晴指着其中几条记录,“每个月都有几笔固定的大额消费,都是在一家叫‘维也纳’的高档酒店。而且时间很有规律,基本都在周三下午。”
“已婚男人的周三下午茶?”我冷笑一声。
“不止。”苏晴继续往下翻,“你看收款方,除了酒店,还有一个名字反复出现,‘王可可’。每次都是五千、一万的转账,备注是‘生活费’。”
王可可!
这个名字终于出现了。
“查这个王可可。”我说。
苏晴点点头,立刻打了个电话。
半小时后,王可可的全部信息就摆在了我们面前。
27岁,某家公司的前台,已婚,丈夫是一家外企的中层管理。她的社交账号里,晒满了各种名牌包包和高档餐厅的照片,完全超出了她一个公司前台的正常收入水平。
“就是她了。”苏晴下了结论,“周毅的情人,车祸时应该就在车上。”
他以为他的人生是一部他自编自导的苦情剧,却没发现,我拿到的剧本是悬疑刑侦剧。查他,比我做设计方案还带劲。
我拿到了王可可的电话号码。
我没有让苏晴出面,而是自己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我开门见山:“你好,王可可女士吗?我叫林晚,周毅的前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我不认识什么周毅,你打错了。”
“是吗?”我笑了笑,“维也纳酒店,周三下午茶,每个月一万块的‘生活费’,这些你也不认识吗?”
对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嘴硬道,“你要是再骚扰我,我就报警了!”
“王小姐,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放缓了语气,“我只是想知道,车祸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周毅现在瘫痪了,他和他妈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在网上造谣我,骚扰我的家人和工作。我想,你应该也不希望自己被卷进这种事情里吧?”
王可可再次沉默了。
我能感觉到她的犹豫和恐惧。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自保。“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并不意外。
指望她主动坦白,显然不现实。她有家庭,有丈夫,她不敢赌。
“怎么办?”苏晴问我。
我沉思了片刻,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脑中成形。
“既然她有软肋,那我们就戳她的软肋。”
我对苏晴说:“帮我查一下她丈夫的公司地址。”
苏晴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第二天,一封匿名的信,被寄到了王可可丈夫的公司。
信封里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和一行手写的字。
照片,是周毅躺在病床上的惨状。
那行字是:“你知道你妻子和周毅的事吗?”
我赌王可可的婚姻和家庭是她最大的软肋,她不敢让这件事闹到她丈夫那里去。
这封信不是为了揭发她,也不是为了毁掉她的家庭。
而是为了逼她,主动来找我。
对付一个想把你拉下水的人,最好的办法不是在岸上喊,而是告诉她,水里还有一条鳄鱼。她自然会拼了命地爬上来找你求救。
我知道这么做有些不择手段,但我别无选择。
为了保护念念,保护我自己,我必须赢。
(付费卡点)
我的“阳谋”奏效了。
就在匿名信寄出的第三天,我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但让我意外的是,周毅起诉我的,不是要求我支付赡养费,而是要求变更念念的抚养权。
我看着手里的诉状,气得浑身发冷。
诉讼理由一栏,写得极其恶毒。
他声称,我作为母亲,道德败坏,私生活不检点——证据,就是那些网络上的谣言和抹黑我的文章。
他还声称,我对他这个“重病垂危”的亲生父亲毫无同情心,冷血无情,这样的母亲无法给孩子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会严重影响孩子的身心健康。
所以,他请求法院将念念的抚养权,判给他这个“虽然身体残疾,但深爱女儿”的父亲。
荒谬!无耻!
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拿什么来抚养念念?
我把诉状狠狠地摔在桌上。
苏晴拿起诉状看了一遍,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这是最后的杀手锏了。”苏晴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知道女儿是你的命。他根本不想要抚养权,他要的,是你因为害怕失去女儿而妥协,乖乖回去当他的免费保姆,甚至承担他下半生所有的费用。”
“他想用女儿当武器,来勒索我的下半辈子。呵,他大概忘了,为母则刚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我自创的:惹毛了,连你爹是谁都给你查出来。”我咬着牙说。
就在我怒火中烧的时候,王可可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崩溃:“林晚,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约个地方见面吧。”我冷冷地说,“我们当面谈。”
半小时后,在一家僻静的咖啡馆,我见到了王可可。
她戴着墨镜和口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见到我,她就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我丈夫收到信了……他要跟我离婚……林晚,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把周毅起诉我变更抚养权的诉状,推到了她面前。
王可可愣愣地拿起诉状,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就是可以这样。”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王可可,现在不是我逼你,是周毅在逼我们所有人。他想用我的女儿来威胁我,想用你的秘密来控制你。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王可可的身体开始发抖。
“我……”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我打断她,“第一,你继续沉默,然后我会在法庭上,把你和周毅的所有事都抖出来,包括你们的开房记录,转账记录。到时候,你不仅会离婚,还会身败名裂。”
“第二,”我看着她的眼睛,“你出庭作证,告诉我车祸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把你和周毅的关系,定义为被欺骗的受害者。我会让我的律师帮你,把对你的伤害降到最低。至少,在法律和道德上,你能站住脚。”
王可可的嘴唇哆嗦着,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哭着告诉我,她和周毅在一起快一年了。周毅一直骗她说,他早就离婚了,只是为了孩子才没有公开。他还许诺,等他升职加薪,就买房子娶她。
她信了。她沉浸在他编织的谎言里,甚至动了和他结婚的念头。
车祸那天,她无意中发现了周毅手机里我和念念的照片,才惊觉自己被骗了。两人在车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情绪失控的周毅做出了疯狂的举动,导致了车祸的发生。
车祸后,她只是受了点轻伤,但周毅却瘫痪了。
周毅的母亲张兰第一时间找到了她,威胁她,如果敢把事情说出去,就让她身败名裂,让她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她害怕了,所以选择了沉默。
“他就是个骗子!魔鬼!”王可可泣不成声,“他毁了我的一切!”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
“现在,帮你自己的机会来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暂时的朋友。大家都是出来解决问题的,谈感情伤钱,谈利益才是最高效的沟通方式。
王可可最终选择了第二条路。
我让苏晴连夜赶来,和她签下了一份详细的保密协议和作证协议,确保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最大限度地保护她的隐私。
关键证人,到手了。
开庭前的庭前调解,被安排在法院的一个小调解室里。
我和苏晴提前到了。
几分钟后,门被推开,周毅坐着轮椅,被他母亲张兰推了进来。
他瘦了很多,脸色蜡黄,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病号服,眼神刻意做出悲痛又无助的样子,和我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判若两人。
张兰则是一脸苦大仇深,仿佛全世界都欠了她的。
调解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性,看起来很和善。她看到周毅的样子,眼神里立刻流露出一丝同情。
调解一开始,周毅就抢先开了口。
他没有看我,而是对着调解员,用一种虚弱又悲愤的语气,开始了他的表演。
“法官,我……我真的没办法了。”他声泪俱下,“我出了这么大的事,下半辈子都毁了。我只想让我的女儿能陪在我身边,给我一点活下去的希望。可她呢?”
他用手指着我,手都在发抖。
“她,我的前妻,林晚。她对我见死不救,还对我妈恶语相向。现在,她连我见女儿最后一面的权利都要剥夺!我时日无多了,我只是想让女儿陪陪我,这有错吗?”
张兰在一旁立刻配合地捶胸顿足,哭喊起来:“我儿子太惨了啊!法官,你要为我们做主啊!这个女人心太毒了啊!”
母子俩一唱一和,把一个颠倒黑白的勒索故事,硬生生演成了一出生离死别的苦情大戏。
有些人卖惨,比专业的演员还投入。可惜,观众的同情心是有限的,尤其是在看清了演员背后的龌龊之后。我等着他们谢幕时,被扔臭鸡蛋的那一刻。
调解员显然被这出戏打动了。
她转向我,语气带着规劝:“林女士,你看,周先生他现在身体这个情况,情绪也比较激动。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离婚了,情分还在。而且他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你就多体谅一下,为了孩子,各退一步,好不好?”
我全程沉默,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我只是用冰冷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们母子俩表演。
那种眼神,让他们准备好的更多台词,都卡在了喉咙里。
调解室里的气氛,因为我的沉默而变得压抑。
等他们表演完了,哭声也小了,我才终于开口,对着调解员说了一句:
“调解无法达成,我们法庭上见。”
我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周毅见我不上钩,所有的伪装瞬间崩塌,情绪彻底失控。
他指着我的鼻子,当着调解员的面破口大骂:“林晚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
张兰也跟着一起咒骂:“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你也会瘫在床上没人管!”
调解员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动摇和尴尬,她试图制止他们,但根本无济于事。
苏晴在一旁冷静地用笔记录下这一切,然后对调解员说:“法官,对方当事人的情绪状态和言行,您也都看到了。我们坚持,法庭上见。”
伪装得再好的狼,只要没吃到肉,总会露出獠牙。我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饿着他,他就自己演不下去了。
走出调解室,周毅的咒骂声还隐隐从身后传来。
我只觉得心力交瘁。
回家的路上,我开着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为了打赢这场官司,把王可可和她的家庭卷进来,在法庭上和曾经的家人撕破脸,把所有不堪的过往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回到家,我推开门,念念像一只小蝴蝶一样扑进我怀里。
“妈妈,你回来啦!”
我抱起她,把脸埋在她小小的肩膀上,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奶香味,心里那股疲惫才稍稍散去。
晚上,我哄她睡觉。她却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张画,献宝似的递给我。
画上,是一个穿着披风的超人妈妈,她张开双臂,保护着身后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画的背景,是各种奇形怪状的怪兽。
“妈妈,这是你,这是我。”念念指着画上的人说。
我的眼眶一热。
“妈妈,”她用小手摸着我的脸,认真地说,“苏晴阿姨都告诉我了。她说有坏蛋在欺负你。妈妈,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而且,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像一道暖流,瞬间击碎了我所有的犹豫和脆弱。
我紧紧地抱着她,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不是在战斗,我是在守护。
守护我的女儿,守护我们来之不易的安宁生活。
为了她,一切都值得。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但一个母亲的铠甲,却能在下一秒瞬间重铸。因为身后,站着她要用一生去守护的软肋。
那一晚,我睡得格外安稳。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距离正式开庭还有一周时间。
我没有在任何社交平台为自己辩解一句,任由周毅那方雇佣的水军继续在网上对我进行谩骂和攻击。
我的沉默,让周毅一方和吃瓜群众都感到疑惑。
他们以为我理亏心虚,放弃挣扎了。
但他们不知道,我正在准备一场真正的绝地反击。
他以为舆论是他的主场,我偏要把赛场换成法庭。而在法庭宣判前,我不介意先请当初的‘裁判’们,看看另一位选手的真实得分。
我和苏晴一起,将我们手里所有的证据链重新梳理了一遍。
周毅威胁起诉女儿的骚扰录音。
张兰在我家小区和公司楼下闹事的监控视频。
周毅婚内和王可可的大额消费转账记录。
证明车祸发生时王可可就在车上的间接证据,比如交警出警记录里提到的“现场有女性散落物品”等细节。
我们特意隐去了所有关于王可可的个人信息,对所有证据都进行了“脱敏”处理。
然后,苏晴通过一个匿名邮箱,将这些打包好的证据,发给了当初那家带头网暴我的自媒体。
邮件里只有一句话:“真相的一部分,敢报道吗?”
那家自媒体,为了流量,可以毫无底线地抹黑我。那么,为了更大的流量和更具戏剧性的反转效果,他们也同样可以毫不犹豫地“反戈一击”。
果不其然。
两天后,那家自媒体的公众号,发布了一篇加急推送。
标题比上次更加劲爆:《惊天反转!瘫痪丈夫事件背后:出轨、谎言和被操控的舆论》。
文章里,他们以“深度调查”的口吻,将我发给他们的证据一一罗列出来,并配上了极具冲击力的分析。
他们还煞有介事地采访了一位所谓的“知情人士”(当然是苏晴安排的),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周毅的车祸并非意外那么简单,背后牵扯到婚内出轨和情感纠纷。
这篇文章,像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网络。
舆论的风向,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
之前那些在我评论区里上蹿下跳,骂我“潘金莲”、“蛇蝎毒妇”的账号,纷纷删除了评论。有的人甚至跑到我已经被清空的社交账号下留言道歉。
风向调转,网友们开始用放大镜深扒周毅的过往。很快,他婚内出轨的种种劣迹,以及张兰之前的那些泼妇行径,都被万能的网友们扒了出来。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当初他们用键盘堆起的神坛,现在塌方了,正好把他自己埋进去。我只是递了第一把铲子而已。
周毅和张兰看到报道后,彻底慌了。
我的手机再次被打爆,但这次,电话那头的语气从咒骂变成了求饶。
“晚晚,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是张兰带着哭腔的声音,“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我们马上就去撤诉,再也不找你麻烦了!”
“林晚,算我求你了!”周毅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充满了虚弱和恐惧,“只要你让那个媒体把文章删了,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听着他们惊慌失措的声音,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冷漠。
“现在想撤诉了?晚了。”
我平静地回复,“开弓没有回头箭。是你们自己,把事情一步步推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有什么话,留着跟法官说吧。”
“我们,法庭见。”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同理,求饶有用的话,要法官干嘛?我不是来听你忏悔的,我是来拿判决书的。
挂了电话,我拉黑了他们所有联系方式。
我知道,现在的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了我的手里。
但撤诉,就意味着前功尽弃,意味着他们还可以卷土重来。我必须在法庭上,得到一个公正的、有法律效力的结果,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麻烦。
然而,事情的发展,还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尽管我隐去了王可可的信息,但神通广大的网友们,还是根据周毅的消费记录和各种蛛丝马迹,把王可可给“人肉”了出来。
她的照片、工作单位、家庭住址,全都被曝光在了网上。
她再次联系我,电话里的声音是彻底的崩溃和绝望。
“林晚!你不是说会保护我的隐私吗!你为什么要骗我!我现在工作丢了,家也毁了!所有人都骂我是小三,是害人精!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预料到可能会有这个结果,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冷静地告诉她:“我给媒体的材料里,隐去了所有关于你的个人信息。是网友根据蛛丝马迹人肉出来的,这并非我的本意,但这也是舆论失控的必然结果。”
“现在指责我没有任何意义。”我加重了语气,“王可可,你听着,现在你唯一的出路,就是在法庭上,把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把你被周毅欺骗感情、被他家人威胁的事实公之于众。你要做的,是争取大众的同情,坐实你受害者和被欺骗者的身份。否则,你将和周毅一起,被永远钉在舆论的耻辱柱上。”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她当初选择介入我的婚姻,就该想到有被雪埋的风险。现在风暴来了,是选择被埋,还是选择爬出来,得她自己选。
电话那头,王可可的哭声渐渐停了。
许久,她用沙哑的声音说:“我明白了。法庭上,我会把一切都说出来。”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所有棋子,都已就位。
开庭的前一夜,我给念念讲了一个睡前故事。
故事的名字叫《公主屠龙记》。
故事里,美丽的公主没有等待王子来拯救,而是在恶龙来袭时,自己穿上铠甲,拿起宝剑,联合被恶龙欺压的村民们,一起学会了战斗和驯龙的技巧,最终打败了喷火的恶龙,守护了自己的城堡。
“妈妈,这个公主好酷啊!”念念听完,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我亲了亲她的额头,“因为她知道,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
女儿睡着后,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城市的璀璨夜色,内心无比平静。
我知道,明天之后,我和女儿将迎来真正的新生。
生活不是童话,但你可以选择不当那个等待被拯救的公主,而是成为自己的女王。王冠或许沉重,但戴上它,你才能决定自己世界的规则。
法庭庄严肃穆。
我和苏晴坐在原告席上,神色平静。
对面的被告席,周毅依然坐着轮椅,张兰站在他身后,两人的脸色都灰败不堪,早已没了当初在调解室里的嚣张气焰。
旁听席上坐满了人,还有几家媒体的记者。
庭审开始。
周毅的律师率先发言,依然在重复着网络小作文里的那些陈词滥D调,试图将周毅塑造成一个被前妻抛弃、病痛缠身、只想和女儿团聚的可怜父亲。
他的发言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说得有气无力。
在事实面前,任何声泪俱下的表演都显得像个小丑。我今天就是来买票看戏的,只不过,场地是法庭,戏票是律师费。
轮到苏晴发言。
她没有进行过多的辩论,只是站起身,对着法官,冷静地、有条不紊地,一份一份地出示我们准备好的证据。
“审判长,这是被告周毅先生多次对我当事人进行电话骚扰、并扬言要起诉其七岁女儿遗弃的录音证据。”
“这是被告母亲张兰女士,在我当事人居住的小区及工作单位寻衅滋事、造谣诽谤的监控视频证据。”
“这是被告周毅先生在婚内期间,向不当关系人王可可女士多次进行大额转账的银行流水证据。”
“这是证明被告周毅先生车祸时,王可可女士就在其车上的相关间接证据……”
每出示一份证据,苏晴就清晰地陈述一遍。
每多一份证据,周毅和张兰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
周毅的身体开始在轮椅上不安地扭动,张兰则死死地抓着轮椅的推手,指节都发白了。
旁听席上开始出现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法官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当所有书面证据和音像证据都呈报完毕后,苏晴看向法官,抛出了最后的重磅炸弹。
“审判长,我方申请,传唤本案关键证人,王可可女士出庭作证。”
话音落下,法庭的侧门被推开。
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王可可,在法警的带领下,一步步走上了证人席。
全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周毅在被告席上看到王可可出现的那一刻,彻底崩溃了。
“你!你这个贱人!你来干什么!”他嘶吼着,想要从轮椅上挣扎起来,却无能为力。
法官敲响法槌,厉声喝道:“被告!肃静!再扰乱法庭秩序,就将你带离法庭!”
周毅这才安静下来,但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王可可,充满了怨毒和恐惧。
在法官的询问和苏晴的引导下,王可可颤抖但清晰地,将车祸的全部真相,公之于众。
“车祸当天……周毅喝了酒,是酒后驾车。”
“我们在车上发生了争吵,因为我发现他一直在欺骗我的感情,他根本没有离婚。”
“他情绪非常激动,一边骂我,一边……一边猛打方向盘,说要跟我同归于尽……”
“然后,车就失控了,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真相大白。
全场哗然。
酒驾、欺骗、争吵、故意制造车祸……
周毅之前所有“悲情丈夫”、“可怜父亲”的伪装,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他亲手点的火,以为能烧到我,结果引燃了他自己的谎言,最后炸得他体无完肤。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哦对,他这种人,字典里没有“当初”。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周毅在被告席上彻底疯狂了,指着王可可破口大骂,“是你勾引我的!是你害我的!”
张兰也终于承受不住这致命一击,尖叫一声,两眼一翻,当场瘫软在地。
法庭上一片混乱。
法官再次敲响法槌,宣布休庭。
几分钟后,庭审再次开始。
最终的判决,毫无悬念。
法官当庭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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