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棠女扮男装在军营十三年,给少年将军裴临珩做了十年军师。
她将裴临珩亲手养大,教他读书习字、行军打仗,也教会他如何爱人。
可后来,裴临珩却发现顾明棠爱的,竟是已故十年的大将军、他的父亲,裴凛。
……
边境的深夜寒风凛冽。
将军营帐内炭火噼啪,女扮男装的顾明棠就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俯身推演沙盘。
听见掀开帘子的动静,她没回头,直接问。
“今日突袭,伤亡如何?”
裴临珩卸下染血的甲胄,随意丢到一旁,走上前贴紧了顾明棠的脊背。
高大的身形瞬间将她笼罩其中。
“顾军师的计策一向诡谲胆大,伤亡自是不重。”
他顿了顿,声音越发讽刺:“想必亡父在天有灵,也会为你感到欣慰。”
顾明棠一听到这话,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刺痛和无力一齐涌上来。
自从得知她与大将军裴凛的往事之后,裴临珩就三句不离亡父。
她正要开口,却闻到一股血腥味。
顾明棠心头一紧,连忙回头去看:“你受伤了?”
她这才发现,裴临珩整条手臂都被鲜血染红,伤口触目惊心。
“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见他不动,顾明棠皱着眉上手,将他外衫褪去,取来伤药洒在他的伤口。
裴临珩闷声一声,骤然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肌肤相贴,男人身上滚烫的体温传来,顾明棠心跳漏了一拍。
烛光之下,裴临珩墨黑的瞳孔里仿佛燃着灼灼光亮,紧紧盯着她。
说出的话却像一道冰锥刺过来:“当年你随我父亲征战时,也这样为他上药?”
他说着,一把将顾明棠拽进怀里箍住,扯开了她的衣襟。
看着她肩头的雪白肌肤,裴临珩目光顿时幽深:“还是说,他也给你上过药?”
“顾军师,当年你是准备打完仗,就回去给我父亲做小妾?我是否该叫你一声顾姨娘?”
“你说他临死前向你托孤的时候,会猜到有一天,你爬上他独子的床榻……”
啪!
清脆的耳光打断了裴临珩毒蛇吐信一般的话。
顾明棠挣开他的钳制站起来,红着眼拉好衣襟,颤抖的唇却吐不出一句话。
她想说,裴大将军对她有救命和知遇之恩,她曾经只是错把年少孺慕和情爱混杂。
她想说她从没有将裴临珩和裴凛混为一谈,更没有将他当做自己父亲的替代。
更想说,当初明明是裴临珩百般纠缠,求着她爱他的……
可看着裴临珩眼里的怒火和怨恨,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不是没有解释过,只是裴临珩从来不信。
他恨她……
帐内的炭火像是失了温度,爱恨交织下,是无尽的寒冷。
顾明棠闭了闭眼,声音干涩。
“你说得对,是我辜负了裴大将军的恩情和嘱托,所以以后,我们只论军务,不谈私情。”
说完,她仓皇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却传来裴临珩的冷笑:“好一个不谈私情。”
“顾明棠,你没有心!”
顾明棠心头一颤,怎么会没有心呢?裴临珩的每一句话,不都在往她心上刺吗……
再睁开眼,已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将军,这一战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们的纠缠也要结束了。
裴凛死的时候,她才十六,而裴临珩只有九岁。
她将自己从裴凛那里学到的一切都教给了裴临珩,也曾想过有朝一日改换身份,和他做一对寻常夫妻。
可如今,裴临珩对她只剩下冰冷的怨恨。
好在前几日皇帝来军营巡幸时,她已求了一道密令。
等西北战事结束,她便前往镇南将军麾下。
以后她与裴临珩一南一北,各自守卫国境,此生不见。
顾明棠掀开营帐,冷风灌入,驱散了她身上最后一点暖意。
副将林隐正好过来,求见裴临珩。
见到顾明棠时,他眼底多了一丝复杂。
他是军中唯一一个知道顾明棠与裴临珩之间纠缠的外人。
顾明棠没多想,继续朝外走去。
没走出几步,她就听见林隐的声音传出来。
“将军,你曾说要用军功求圣上赦免顾军师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如今和羌国一战就要结束了,你……”
顾明棠脚步一顿,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却听裴临珩嗤笑一声打断了林隐的话。
“那种满口谎话的女人,也值得我用军功去换她活命?”
“我早就想好了,我要用这一身军功换一道赐婚圣旨,求娶洛玥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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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棠微微恍神。
苏洛玥与裴临珩一同长大,是他幼时唯一的玩伴。
原来,这才是他藏在心里的人……
裴临珩寒凉的声音还在继续。
“至于顾明棠,她对我父亲用情至深,不如就在军营中奉献余生!”
寒风将营帐吹的簌簌作响,账帘掀起一角,顾明棠似乎对上了裴临珩仇恨讥诮的眼神。
不待她看清,帐帘又落下,隔绝了一切。
边关的寒风似刀片刮在身上,却让她的心底被割得生疼。
顾明棠眼眶一热,转身离开。
欺君之罪足以诛九族,除非用军功来换一道赦免。
裴临珩如此恨她,舍不得拿军功来换她的命也正常。
只是不免心寒,自己一手带大的人,早已做好看着她去死的准备。
但裴临珩不知道,裴凛生前就求旨赦免了顾明棠的欺君之罪。
这样也好,裴临珩求娶苏洛玥的那天,也是她离开的时候。
他们彼此都不会有留恋。
……
顾明棠刚回到营帐,就有人过来通知她。
“顾军师,将军命你带五千精兵前往支援望峪关。”
事况紧急,她没有犹豫,即刻带兵前往。
行至半路时,顾明棠看着有些平静过头的山谷,脸色一变。
“全军戒备!”
下一瞬,无数箭雨飞驰而来!
顾明棠被护在盾后,她望着山谷中黑压压的敌军,瞬间想明白了。
情报有误,这显然是羌国精心策划的歼灭裴临珩之局!
她当即下令:“众将士听令!分两路去嘉峪关和营地求支援!”
“是!”
时间流逝,山谷尸横遍野,满地残肢。
顾明棠握剑的手都在颤抖,左肩上的贯穿伤仍在不断渗血,而她身后已是不足三千的残兵。
她也因失血过多,无力感正迅速吞噬她的意志。
她咬破舌尖,扯着沙哑的嗓音喊道:“向后撤,交替阻敌,等待援军!”
马蹄踏地,地面都在震动。
“是援军!”有人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吼声。
“顾军师,将军带援军来了!”
顾明棠艰难睁开眼,一匹漆黑战马踏地而来,马背上的少年郎在她眼前逐渐清晰。
裴临珩的视线看向她,眼底情绪颤动,带着难忍的怒火下令。
“杀!”
主将亲临,士气大涨。
两人无需多言,每一步都配合的天衣无缝。
敌军眼见突袭不成,反遭重创,最终退兵。
这一战,他们赢了!
残阳如血,照映着山谷中的狼藉。
顾明棠看向耀眼的裴临珩,有片刻的失神。
从前他们也是这般一起默契歼敌,战后肆意宣泄着爱意……
她长剑脱力,喉间血气翻涌,一口血猛地呕出,身体猛地向后栽倒——
“顾军师!”
不少人将士都吓了一跳。
“顾明棠!”裴临珩眉头一紧,立刻翻身下马扶住她,动作快得带起风声。
接住顾明棠后,他才无声松了口气,旋即嘲讽道。
“顾军师向来光风霁月,现在还真是狼狈。”
顾明棠下意识想扯起一丝笑。
可下一瞬,她就眼前一黑,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次醒来,顾明棠已经回到了大军驻地,身上的伤也被简单处理过。
她正要撑起身下地,就听见了外面将士的议论。
“我听说将军得知军情有误,立刻马不停蹄的亲自率兵赶来!”
“将军这是想多赚点军功回去求娶郡主呢!否则他就直接派副将军来了。”
顾明棠动作一滞,心头刚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又立刻粉碎。
真可笑,她竟有那么一瞬,觉得裴临珩是为了自己才亲自去支援。
这时裴临珩拿着药走进营帐,见她下地,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么快就下地,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想赶紧下去找我爹?”
说话间,他直接上前毫不客气扒了顾明棠的衣服,给她上药。
裹胸露出,顾明棠呼吸凌乱,一把摁住了他的手。
“我自己来,你现在要做的是反思自己的过错!”
“错?我何错之有!”裴临珩毫无顾忌的盯着她坦露的肌肤,眼眸暗了暗。
顾明棠苍白着脸色,有了怒意。
“裴临珩,几千将士皆因情报有误命丧于此,你身为主将当惜下属,三思而后行!”
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裴临珩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抽回手,有些粗暴的摁着顾明棠,将药粉直接倒在伤口上,唇边挂着近乎残忍的笑。
“顾军师如今有什么身份以这种口吻训斥本将?以下犯上可是要仗责三十!”
顾明棠用力挣扎,疼的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裴临珩,我是你师长!”
裴临珩脸色一沉,眼神讽刺,一把丢下瓷瓶,欺身而上,粗糙的指腹摁在她的伤口上。
“师长如何?军师如何?顾明棠,我们就这么永远纠缠,越恨越好!”
顾明棠死死咬着牙,才咽下喉间涌上的剧痛。
“裴临珩,我已经没有力气陪你纠缠了。”
等这一仗结束了,我们之间就只剩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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