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深秋的一个晚上,我饭后闲暇无事,打开手机刷着朋友圈。忽然看到邻居王培发的一个小视频,配一句话:愿亲爱的妈妈一路走好!
当时我就吃了一惊,点开小视频,只见一张木制小方桌上燃着白色的蜡烛,一碗小米饭上插着打狗棒(老家有人过世后,在供桌前摆放的一种供品,面粉制作的,大约15公分长,意喻故去的人用来打黄泉路上的狗),一口橙黄色的棺材,摆放在供桌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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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还想,自己母亲去世了,怎么能发朋友圈啊?这不是对老人的不敬么?
逝者名叫张香芹,她是我二嫂的闺蜜,两人的娘家是一个村庄的;距离县城一里多地,算是城边的村庄。而我村距离县城四十多公里,与邻县交界,且是山区,经济条件相对比较落后。
二嫂嫁给二哥后,一时不能随留队的二哥前去北京,就在村里上工种地,后来就将她的闺蜜张香芹,介绍给了我的邻居王二行,这样的话,她俩也算是在山村有个说知心话的伴儿。
张香芹结婚半年之后,她就后悔了,主要是离娘家太远,那时没有汽车,只能骑自行车往返,并且有二十公里是山路,路途较远,来往不便,回一次娘家实在费劲。为此,她曾到二嫂家里哭诉过好多次。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山村,基本上没有富裕的人家,除几户男主人在外工作的稍微宽裕点之外,大部分都是靠挣工分养家。
那时,农村人一般都不太注重卫生,农具柴草摆满屋子与院里,谁家屋里有张八仙桌子就不错了。
张香芹是一个喜欢干净的人,整天收拾,但她的丈夫王二行是个特别懒散的人,不仅不帮着收拾,反而还嫌张香芹穷讲究,俩人为此还生了不少的气。
张香芹婚后的第二年,生下了女儿,王二行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常常心里不耐烦,放工回到家中,什么活也不帮张香芹干,只管坐在板凳上抽烟喝水。
有时,张香芹忙的实在抽不出手,女儿哇哇大哭时,王他从来不去抱抱哄哄女儿。一次,张香芹见孩子哭的厉害,就说:“你没听孩子哭吗?我这做着饭呢,你先去抱抱她,别让她这么哭了,行吗?”
王二行说:“我知道她为什么哭呀?我这上一天工了,累的不行,这丫头片子就知道哭,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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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香芹生气地说:“丫头怎么了?丫头也是咱俩的骨肉,你这么看不上女儿,将来等你老了,有脸让女儿孝敬你吗?”
王二行当场就发火了,怒气冲冲地对张香芹说:“你她妈的再说,看我不打你的嘴。”
说着他伸手就打,张香芹抱着女儿哭成一团。
后来,王二行两口有时不为一点小事,就大动干戈,搞得邻居皆知,有一次,王二行收工回到家中,又饿又渴,见张香芹坐在灶门前烧火,嘴里正在嚼着什么。
王二行见状,以为妻子在偷吃东西,火冒三丈,他拿起灶前的木棍,不问青红皂白就打在了张香芹的肩上,一边打一边说:“老子打坯这么累,你饭也没做好,还偷嘴吃,我叫你背着我偷嘴吃东西。”
张香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棍打惊了,身子一动坐着的板凳也倒了,张香芹坐在灶前的土地上哭着说:“我哪是偷着吃呢?我给你凉拌了根黄瓜,剩下的把子放到嘴里,这也叫偷吃吗?”
说着,她就坐在灶前伤心哭了起来。王二行也可能是饿急了,在旁边顺手拿了个小板凳坐在张香芹旁边烧火,见张香芹哭的声音小了,就照着妻子的屁股上打一棍子,待一会打一下,边打边说:“打得你几时不哭了,我就不打了。”
邻居听到后,赶紧过来劝说。
王二行还说:我劳动半天了,家后她饭做不熟,还趁我不在家偷着吃东西,不打她不长记性,邻居张大娘狠狠地骂了王二行一顿,劝说张香芹一会儿,这才罢休。
两口子过光景,得有一个能吃屈的。过去在贫困的山村,两口子吵闹打架的事经常发生。尤其是腊月里,家里的屋里院落门前都要整理打扫,还要做豆腐,蒸豆渣饼子,蒸馒头,煮肉,炸丸子......准备好多熟食。这些东西都是吃着容易、干着费劲。锅台土的活主要靠妇女张罗。其中最属煮肉耗时耗力。
煮肉可是个累活,一般得用三只锅,一只锅里煮肉,一只锅里煮骨头,另外一只锅还要炸肉上色等。寒冬腊月的,都得在院子里忙活,一般一天也忙不完。
那天张香芹煮了一天肉,累的腰酸腿疼,天黑了,她来到屋里想休息一会儿,再收拾院子里的盆盆罐罐。王二行抱了几件自己的衣服,让妻子赶紧去把它们洗了,那时也没有洗衣机,得靠手来回搓,或用棒槌敲敲,不像现在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就行了。
张香芹说:我今天太累了,眼下天又黑了,我明天再洗吧。”
王二行说:“不行,今晚必须给我洗了!”
张香芹说:“今天实在太累了,腰疼的厉害,站起来都费劲,也不差这一晚上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按说王二行就该让步了,可是他好像是吃枪药了似的,就是不松口,还说:“今晚上不给我洗了,你就不准睡觉。”
张香芹见状也生气了说:“我不和你争,我睡觉去。”
王二行听到此话,火冒三丈,过去一巴掌打在了张香芹的脸上,张香节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给打蒙了,还没反应过来,又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另一边。
张香芹见状,赶紧捂着脸跑到了院里,王二行又追了出来,张香芹顺手拿起身边的一根棍子准备还击,王二行马上快步跑到南墙根,抄起了一把铁锨,两人在院里对峙着,邻居张大娘来的及时,站在了两人中间,两人才没打到一起。
像这样的事说都说不完,香芹受的委屈,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可是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吵闹起来,大家过去劝劝也就罢了。
人的一生就像走山路,有平坦有坎坷,可是张香芹的人生路,坎坷太多了。但是她还是咬牙坚持着,总算将一双儿女养大成人。
后来,女儿远嫁他乡,逢年过节都回来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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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王培就不一样了,他遗传了父亲的脾气,由于学习成绩不好,他早早地辍学了,在社会上吊儿郎当,十八九岁了也不找个正经活干,整天在外面混吃混喝,没钱了就在外边骗着吃。
每到春节前,要账的可以说是踢破门槛,这家三百四百,那家五百六百,愁得张香芹茶饭不香,一点办法也没有。王二行只是向要账的人点头哈腰,说尽好话。
家庭的贫困,丈夫的蛮横,儿子的不务正业,让张香芹未老先衰。她才五十几岁的人,就皱纹满面,满头白发。有一次,我和妻子开着电动三轮车到玉米地里摘豆角,快到地边时,听到前面有人在哇哇大哭,妻子先是吓了一跳:这是谁在野地里哭呢?
我们停下车找了找,只见张香芹坐在湿漉漉的土地上,哭成了个泪人,妻子上前再三劝说,张香芹止住了哭,说:“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丈夫是个二杆子,动不动不是骂就是打。也不出去挣钱,靠种这点地一年下来,连正常的开支都不够。
儿子又不争气,谁说也不听,你说我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悔不该当初听了你二嫂的话,从县城跑到这偏僻又贫穷的小山沟来受这份罪。你看看咱村谁家像俺家?咱说凑点钱也买辆电三轮吧,他就是不让,还是让我推着这辆破独轮车,我这两年腿疼总是疼,咬着牙这么硬撑着......”
我想,她不光是为了丈夫不买电三轮哭,更多的是哭她这一辈子的艰辛吧?
她的去世的确是突然了一些,据说前几天总说胃疼,自己去卫生院拿了点止痛药,后来疼得不行了,她才跟女儿说七,女儿带她去县医院一查,说心梗的面积太大了,没有治疗的必要了。
人这一生,谁不是在拼尽全力的活着?可是,有句话说的好:麻绳专挑细处断。张香芹这一辈子,悲苦又无助,有时候,死亡也是解脱吧,她灵前的蜡烛还在寒风中摇曳,像极了她孤苦又漂泊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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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天堂没有苦痛,愿逝者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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