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岁的我还是大姑娘,新婚之夜告诉丈夫,丈夫直呼赚到了
领证那天,民政局的红背景有点晃眼。
我,林岚,五十岁,旁边坐着我的新婚丈夫,周诚,五十二。
摄影师喊“靠近点,笑一笑”,我俩都笑得有点僵。
拿到那两个红本本,我手心出了汗,感觉比我第一次评上单位先进还紧张。
这辈子,我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这么一天。
周诚是个老实人,在街道口开了个五金店,丧偶七年,有个二十五岁的女儿。
我呢,一辈子在图书馆做档案整理,没谈过恋爱,没牵过男人的手。我妈身体不好,我弟又不争气,我这半辈子就耗在他们身上了。
我妈去年走了,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对不住我。
我弟也终于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
我一下子就空了。
单位的王姐给我介绍了周诚。
她说,老周人好,踏实,就是有点闷。
我心想,闷点好,我也不爱热闹。
我俩见了三四次面,吃了两顿饭,逛了一次公园,就把事儿定下来了。
没有鲜花,没有戒指,他就问我:“林岚,你要是觉得我行,咱俩就搭个伴儿,以后我照顾你。”
我点了头。
新婚之夜,是在他那个带阁楼的老房子里。
床单被套都是新的,大红色,有点俗气,但喜庆。
我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周诚给我倒了杯热水,自己也捧着一杯,坐在床边,离我半米远。
“累一天了,早点歇着吧。”他声音有点哑。
我嗯了一声,捧着杯子,水汽模糊了我的眼镜。
沉默在房间里发酵,带着一股新棉花和旧木头的味道。
我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事儿,瞒不住,也不能瞒。
“老周,”我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我……有件事得跟你说。”
他转过头,眼神很温和:“你说。”
“我……我这辈子,没跟男人处过。”我不敢看他,盯着自己通红的指尖。
“就是说……”我一咬牙,豁出去了,“我还是大姑娘。”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能听到墙上挂钟的秒针,嗒,嗒,嗒,每一下都敲在我心上。
我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可能会觉得我是个怪物,或者觉得我骗了他。
都五十岁的人了,说出去谁信?
我自己都觉得像个笑话。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我听到他“噗”一声,像是没忍住笑。
我猛地抬头,眼圈都红了。
他看着我,眼睛里没有嘲笑,没有嫌弃,满满的都是一种……又惊又喜的亮光。
“真的?”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怕惊着我。
我重重地点了下头,委屈得想哭。
他一拍大腿,声音都扬了起来:“哎呀!那我可真是赚到了!”
我愣住了。
赚到了?
这是什么反应?
他看着我发懵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林岚啊林岚,你这可是个宝贝啊!我老周何德何能,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女人!”
我脑子彻底当机,愣如木雕。
他不是应该觉得我奇怪吗?不是应该觉得我生理或心理有什么毛病吗?
“你……不觉得我……不正常?”我结结巴巴地问。
“正常!太正常了!”他把手里的杯子往床头柜上一放,搓着手,像得了什么稀世珍宝,“这说明你干净,自爱!现在这社会,上哪儿找你这样的去?我这是捡到宝了!我赚大发了!”
我看着他那张笑成一朵花的脸,心里的石头“咚”地一下落了地,然后一股热流涌上来,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这辈子,为我妈,为我弟,活得像个男人。
他们都说我能干,说我坚强。
可从来没人说过,我是个宝贝。
周诚看我哭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哎哎,怎么还哭了呢?我说错话了?你别哭啊……”
他想拍拍我的背,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点滑稽。
我被他逗笑了,擦了擦眼泪:“没,我就是……高兴。”
那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做。
他让我睡床上,自己要去阁楼睡。
我拉住他,说:“不用,这床大。”
我俩一人一边,中间隔着能躺下我一个人的距离,像两条互不侵犯的楚河汉界。
但我睡得特别踏实。
这是我妈走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一阵“咚咚咚”的砸门声吵醒的。
周诚已经起来了,在厨房里忙活,一股葱油的香味飘进卧室。
“谁啊,大清早的。”周诚嘟囔着去开门。
门一开,一个清脆又带点冲劲儿的女声传了进来:“爸!我来看看我新妈!”
我心里咯噔一下。
是周诚的女儿,周静。
我赶紧爬起来,胡乱套上衣服,头发都来不及梳。
走到客厅,就看见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姑娘,正上上下下地打量我,眼神跟X光似的,带着审视和不屑。
“你就是林阿姨?”她嘴角一撇。
我有点局促,点点头:“是,我是林岚。你是……小静吧?”
“别,您可别叫我小静,担当不起。”她把一个名牌包往沙发上一扔,自己也陷了进去,翘起二郎腿,“我爸也真是的,找个老伴儿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突然袭击。”
这话说的,又冲又夹枪带棒。
我站在那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周诚端着两碗面出来,脸色有点不好看:“周静!怎么跟你林阿姨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我怎么了?我说的是事实啊。”周静翻了个白眼,“爸,你这眼光也太好了吧?找了个图书馆的,是准备以后家里多点书香气,还是准备让她帮你管账啊?”
她话里有话,刺得我心口疼。
周诚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放,汤都溅了出来:“你给我闭嘴!吃完赶紧走!”
“哟,这就护上了?我妈才走几年啊,您这新人就登堂入室了。爸,您可别是被人骗了,现在专骗你们这种单身老大爷的女人可多了去了。”她说着,眼睛又瞟向我。
这话,简直就是指着我鼻子骂我是骗子。
我气得说不出话,浑身发抖。
周诚怒火中烧:“周静!你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出去!”
“滚就滚!”周静“噌”地站起来,拿起包,“我就是来提醒你,别老房子着火,烧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到时候被人骗了钱,可别找我哭!”
她说完,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门被她摔得震天响。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桌上那两碗面,热气还在袅袅地冒着,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心,凉透了。
周诚看着我,满脸愧疚:“林岚,对不起,这孩子……被我惯坏了。”
我摇摇头,没说话。
我能说什么呢?
这是他的女儿,我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只是心里那点刚燃起来的温暖,瞬间就被一盆冰水浇灭了。
我突然明白,结婚,不只是两个人的事。
是两个家庭的结合,更是两个世界的碰撞。
我这个“外来者”,想融入这个家,怕是没那么容易。
周诚一个劲儿地给我道歉,给我夹菜,说周静就是嘴巴毒,心不坏。
我勉强笑了笑。
心不坏?
那话跟刀子似的,刀刀都扎在我心窝子上。
我低头吃着面,吃着吃着,眼泪又掉进了碗里。
咸的。
跟我的心情一样。
结婚第三天,周诚的妹妹,周敏来了。
提着一篮子水果,笑得像朵花。
“哥,嫂子,我来看看你们。”她一进门就咋咋呼呼的。
周诚挺高兴:“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应该的,应该的。”周-敏把水果放桌上,拉着我的手,亲热得不行,“嫂子,你可真显年轻,跟我哥站一块儿,看着像他小妹。”
我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只能干笑。
她坐下来,东拉西扯,从菜价聊到天气,再从天气聊到邻居家的八卦。
我陪着笑,听着。
聊了半天,她终于图穷匕见。
“嫂子,你在图书馆上班,是正式编制吧?”
我点点头:“嗯,快退休了。”
“那退休金肯定不少吧?”她眼睛发亮。
我心里又“咯噔”一下。
怎么又来了。
昨天是女儿,今天是妹妹。
这一家子,是把我当成唐僧肉了?
我含糊地“嗯”了一声。
周敏立马凑过来,压低声音:“嫂子,你看,我儿子马上要结婚了,女方那边要十万彩礼,我这……手头有点紧,你能不能……先借我五万周转一下?”
我愣住了。
我们才认识多久?她就敢开口借五万?
这哪是借钱,这分明就是打秋风。
我还没开口,周诚先皱起了眉头:“周敏,你胡闹什么?你嫂子刚进门,你就来借钱,像话吗?”
“哥,你怎么说话呢?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嘛。”周敏一脸委屈,“我跟嫂子借,又不是不还。再说了,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嫂子工作好,稳定,这点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吧?”
她这话,又是道德绑架。
把“一家人”挂在嘴边,就是想让我不好意思拒绝。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理所当然”的脸,心里的火“蹭”地就上来了。
我笑了笑,很温和地说:“小敏啊,不是嫂子不借。你看,我这刚跟你哥结婚,钱都还没捂热呢,就往外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扶贫来了呢。”
周敏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
我继续说:“再说了,我虽然在图书馆上班,但也就是个死工资,还得养活自己。我这辈子没靠过谁,一分一毛都是自己挣的。这钱啊,借出去是人情,不借是本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周敏的脸色,从白到红,再到青,跟变色龙似的。
周诚在旁边听着,没吭声,但嘴角却微微翘了一下。
周敏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嫂子,你看你,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哦,开玩笑啊。”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玩笑可开得有点大。下次别开了,我这人胆子小,不禁吓。”
周敏坐不住了,站起来说家里还有事,拎着她那篮水果,灰溜溜地走了。
等人走了,周诚给我竖了个大拇指。
“林岚,你行!”
我叹了口气:“我不是厉害,我是穷怕了,也被人要怕了。”
我这辈子,就是我弟的提款机。
他上学,我出钱。
他闯祸,我赔钱。
他结婚,我掏空了积蓄给他买房付首付。
我真的,给不起了。
周诚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粗糙,都是老茧,但很温暖。
“以后,有我呢。”他说。
我看着他,心里那点被周静和周敏搅起来的寒意,又散了些。
或许,这个婚,结得也不算太糟。
至少,这个男人,是站在我这边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
我跟周诚,更像是一起过日子的室友。
他睡前会给我倒好水,我早上会给他做好早饭。
他的五金店忙,我下班了就去店里帮他算算账,整理一下货架。
我的图书馆要搞什么活动,他会开着他的小货车,帮我拉物料。
我们很少有什么亲密的举动,最多就是并排走的时候,胳膊肘偶尔碰到一起。
但这种平淡,让我觉得安心。
周静还是老样子,隔三差五回来一趟,每次都像个讨债的。
不是说她爸偏心,就是说我这个后妈别有用心。
我基本上不跟她正面冲突,她说她的,我做我的。
她要是指桑骂槐,我就装听不懂。
她要是直接开火,我就笑眯眯地把问题抛回给周诚。
“老周,你女儿说我图你钱呢,你跟她说说,你到底有多少钱让我图啊?”
周诚每次都被我搞得哭笑不得,只能去教训他女儿。
几次下来,周静也觉得没意思,回来的次数就少了。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下去。
直到我生日那天。
那是我五十岁的生日。
我从来没过过生日。
以前是我妈身体不好,后来是我弟等着我用钱。
生日那天,对我来说,就是普通的一天。
那天我下班回家,一开门,屋里黑漆漆的。
我心想,老周今天怎么没在家?
我摸索着去开灯,“啪”的一声,灯没亮。
反而是一片烛光亮了起来。
周诚端着一个蛋糕,从厨房里走出来,上面插着数字“50”的蜡烛。
他唱着那首老掉牙的“祝你生日快乐”,调都跑到了爪哇国。
我愣在门口,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快,许个愿,吹蜡烛。”他把蛋糕递到我面前。
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我许了个愿,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吹完蜡烛,他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盒子。
“生日礼物。”
我打开一看,是一条很细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片小小的银杏叶。
“我们单位门口,不就有棵银杏树吗?”我说。
“是啊,”他憨憨地笑,“我觉得你就像那棵树,安安静静的,但特别好看。”
我把项链戴上,冰凉的金属贴着我的皮肤,心里却一片滚烫。
那天晚上,他喝了点酒,话也多了起来。
他跟我说起他过世的妻子,说起周静小时候多黏他,说起他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多不容易。
他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林岚,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说‘赚到了’吗?”他看着我,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晶晶的。
我摇摇头。
“因为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这人,干净。”他一字一句地说,“不是说你……那方面。是你的眼睛,你的气质,都干干净-净的。我这半辈子,跟铁疙瘩、螺丝钉打交道,见的都是粗人,算计来算计去。我累了。”
“我就是想找个能安安静静说说话的人,能让我觉得,回家是件舒坦事儿。”
“娶了你,我觉得我这后半辈子,踏实了。所以我觉得,我赚到了。”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最后一道锁。
我一直以为,我的价值在于我的编制,我的退休金,我的“清白之身”。
原来,在他眼里,我这个人本身,就是价值。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阁楼。
他握着我的手,很轻,很珍重。
五十岁的我,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心跳得厉害。
我以为,我们的好日子,就要这么正式开始了。
但生活,总喜欢在你最开心的时候,给你一记闷棍。
生日过后的第二周,周诚的五金店出事了。
一个老主顾,在他店里买了梯子,结果回家干活的时候,梯子的一节卡扣松了,那人从上面摔了下来,摔断了腿。
人家家属找上门来,一口咬定是梯子质量问题,要求赔偿三十万。
三十万!
这对我们这个刚刚组建的、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周诚一下子就懵了。
他那个梯子,是正规厂家进的货,卖了不知道多少把,从来没出过问题。
他去找厂家,厂家说可以走质检程序,但时间很长,而且不保证一定能鉴定出是他们的问题。
伤者家属天天来闹,在五金店门口拉横幅,骂他是黑心商家。
生意一落千丈。
周诚急得嘴上起了燎泡,几天就瘦了一圈。
周静也回来了,这次没跟我吵,一进门就哭。
“爸,怎么办啊?三十万,我们去哪儿弄啊?”
周敏也来了,唉声叹气:“哥,要不,把这房子卖了吧?这房子也能值个百八十万的,赔了钱,剩下的钱还能租个房子,或者回老家盖个房。”
周诚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整个客厅乌烟瘴气。
他一言不发,脸-色-灰-败。
我知道,这个房子,是他和他前妻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是他的根。
卖房子,就是要他的命。
周静一听要卖房,立马跳了起来:“不行!这房子是我妈留下的!不能卖!”
周敏撇撇嘴:“不卖房,你拿钱出来啊?你哥现在这个样子,哪有钱赔?”
“我……”周静被噎住了,她一个月工资也就几千块,自己花都不够。
她突然把矛头对准了我。
“林阿姨!你不是有退休金吗?你不是还有积蓄吗?你先拿出来给我爸用啊!”她冲我喊道。
我还没说话,周敏就在旁边煽风点-火:“就是啊嫂子,你跟我哥都是夫妻了,他的事不就是你的事?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你可不能各自飞啊。”
她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逼着我表态。
我看着她们俩,一个是为了保住自己未来的遗产,一个纯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们谁,是真心为周诚好?
我心里,一片冰凉。
我没理她们,走到周诚面前,把窗户打开,让烟味散出去。
然后我蹲下来,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老周,你信我吗?”
他愣愣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好。”我说,“这件事,交给我。”
我站起来,看着周静和周-敏。
“第一,房子不能卖。这是老周的念想,也是小静的家。卖了,家就散了。”
“第二,钱,我来想办法。但不是给你们,是给老周解决问题。”
“第三,”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她们俩,“从现在开始,这个家,我说了算。你们有意见,可以保留。但要是谁在背后给我使绊子,或者再在这里吵吵闹闹影响老周,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说话的声音依旧不大,但掷地有声。
周静和周敏都被我镇住了,一时没说出话来。
我一个在图书馆管了一辈子档案的“老姑娘”,从来没这么强势过。
但那一刻,我感觉身体里有股力量被激发了出来。
我要保护这个男人,保护这个我刚拥有了没几天的家。
我让周诚把所有跟梯子有关的单据、合格证都找出来。
然后,我给伤者家属打了个电话。
我说,我是周诚的爱人,我想跟他们谈谈。
他们一开始在电话里破口大骂,我说:“骂解决不了问题。你们要钱,我们要公道。不如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找个解决方案。你们要是一直闹,最后闹上法庭,一分钱拿不到不说,还耽误工夫。”
对方沉默了。
我约了他们在一个茶馆见面。
去之前,我做了很多功课。
我利用我在图书馆工作的便利,查了大量关于《产品质量法》和《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资料,还咨询了我的一个同学,他现在是律师。
我还托人打听了一下那个伤者。
他在一家物流公司当搬运工,平时就有点腰伤。
见面那天,我一个人去的。
对方来了三个人,伤者的老婆、儿子、还有个自称是他表哥的,一看就是主心骨。
一上来,那个表哥就拍着桌子,说:“没什么好谈的,三十万,一分不能少!”
我不急不躁,把一沓复印好的文件推到他们面前。
“大哥,您先别急。这是梯子的出厂合格证、质检报告,还有我们店里的进货单。我们卖的,是正规产品。”
“我不管你什么正规不正规!反正人是从你家梯子上摔下来的!”
“是,”我点点头,“这一点我们不否认。所以我们愿意承担我们应该承担的责任。但是,责任怎么划分,这个得讲道理,讲法律。”
我把我查到的法律条文指给他们看。
“按照法律,如果产品本身有质量缺陷,厂家和销售方要承担全部责任。但如果是因为使用者操作不当,或者产品本身没有问题,那责任就不在我们。”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问题了?”对方儿子火了。
“我没这么说。”我摇摇头,“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所以,我建议,第一,我们共同委托一个权威的第三方机构,对这个梯子进行质量鉴定。如果确实是质量问题,我们砸锅卖铁也赔。厂家那边的责任,我们去追究。”
“第二,”我看着他们,“我也了解了一下,大哥是在物流公司工作,本身就有腰伤。这次摔下来,到底是旧伤复发,还是纯粹的新伤,这个医院的诊断报告上应该写得很清楚。如果是加重了旧伤,那赔偿的计算方式,又不一样了。”
“第三,你们这样天天去店里闹,已经构成了寻衅滋事。真要报了警,对谁都不好。我们是想解决问题,不是想激化矛盾。”
我条理清晰,不卑不亢。
对方三个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我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中年女人,会这么难缠。
那个表哥沉默了半天,说:“鉴定?那得多久?我们可等不起!”
“最多一个月。”我说,“这一个月里,大哥的治疗费,我们先垫付。另外,我再以我个人的名义,给你们两万块钱,作为营养费和误工费。这是我最大的诚意。”
“两万?你打发叫花子呢?”
“大哥,这不是赔偿款,这是我的人道主义关怀。”我看着他,“如果鉴定结果出来,是我们的责任,三十万,我们认。如果不是我们的责任,这两万块钱,就当我交个朋友,你们也不用还。你们算算,哪笔账划算?”
他们又开始交头接耳。
我知道,我赌对了。
他们就是想讹一笔钱,但又怕真的闹上法庭,一分钱都拿不到。
我给的这个台阶,他们不能不接。
最后,那个表哥一拍板:“好!就按你说的办!但是鉴定机构,我们得一起选!”
“没问题。”我点点头。
谈完之后,我整个人都虚脱了。
回到家,周诚、周静、周敏都跟审犯人一样看着我。
我把结果跟他们一说。
周敏第一个跳起来:“什么?你还主动给他们两万?嫂子你是不是傻啊!那钱不是打水漂了吗?”
周诚也皱着眉:“林岚,这……太冒险了。”
只有周静,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没说话。
我累得不想解释。
“老周,那两万,用我的钱。是我个人的决定,跟你没关系。”我从包里拿出我的工资卡,“这里面有三万,你先拿去给他垫医药费,剩下的交那两万。”
这是我准备给自己养老的钱。
周诚看着那张卡,眼圈红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拍了拍他的手:“别担心,天塌不下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一个月。
周诚的店基本没什么生意,他整天唉声叹气。
周敏隔三差五就来念叨那两万块钱,说我败家。
只有周静,态度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她有一次回家,看见我在灯下研究那些法律条文,给我倒了杯水。
“林阿姨,你……以前是学法律的?”
“不是,”我头也没抬,“临时抱佛脚。”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谢谢你。”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她说完,就红着脸跑回自己房间了。
我笑了笑,心里暖了一下。
鉴定结果出来那天,我们几个人都去了。
结果是:梯子本身没有质量问题。
但是,其中一个卡扣,有轻微的磨损,在特定的角度和力度下,有可能会造成松脱。
鉴定机构的结论是:销售方未尽到充分的风险提示义务,应承担次要责任。伤者作为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在使用前未仔细检查,应承担主要责任。
这个结果,比我预想的要好。
我们拿着鉴定报告,再次跟对方谈判。
这次,周诚也去了。
他整个人,腰杆都挺直了。
有了法律依据,对方的气焰也下去了。
最后,在派出所的调解下,我们赔偿对方五万元,了结此事。
这五万里,包括了之前垫付的医药费和我给的两万。
算下来,我们只需要再掏一万多。
从派出所出来,周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活了过来。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林岚,谢谢你。”
我摇摇头:“我们是夫妻。”
这四个字,我说得特别自然,特别理直气壮。
回到家,周敏一听最后只赔了五万,眼睛都瞪圆了。
“天哪!嫂子你也太神了吧!三十万,让你搞成了五万!你是怎么做到的?”她围着我,啧啧称奇。
我懒得理她。
周静看着我,眼神里是实实在在的佩服。
“林阿姨,你好厉害。”
我笑了笑:“这不叫厉害,这叫讲道理。”
那天晚上,周诚把他的存折、房产证,一股脑儿全放在我面前。
“林岚,以后,这个家你来当。钱,都归你管。”
我看着他,他眼神无比真诚。
我没接。
“老周,你的钱还是你的钱,我的钱还是我的钱。我们是夫妻,但我们也是独立的个体。我帮你,不是为了图你的钱,也不是为了当这个家。”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林岚,不是那种只能依附男人的女人。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愿意,不是因为我需要。”
我把那些本本推了回去。
“但是,”我说,“从今天起,家里的开销,我们一人一半。你有困难,我不会袖手旁观。我有难处,也希望你能搭把手。这,才叫过日子。”
周诚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都听你的。”
这件事,像一块试金石,试出了人心。
也让我和周诚,和周静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
周诚的五金店,慢慢恢复了生气。
他听了我的建议,把店里重新装修了一下,货架摆放得井井有条,还搞了个会员积分制度。
我还帮他申请了一个微信公众号,专门发一些家居维修小窍门,比如怎么换水龙头、怎么修插座之类。
没想到,效果还挺好。
很多社区的年轻人都关注了,有需要就直接在微信上找他。
他的生意,比以前还好。
他总说,我是他的福星。
我说,我不是福星,我只是个爱整理东西的图书管理员。
周静也变了。
她不再叫我“林阿姨”,而是改口叫“岚姨”。
虽然只有一个字的变化,但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再对我横眉冷对,有时候回来,还会给我带杯奶茶,或者跟我聊聊她工作上的烦心事。
她公司搞短视频,她是内容审核员,天天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视频,压力特别大。
我跟她说:“任何工作,做久了都会烦。关键是,你要找到它的价值。你把那些不好的内容过滤掉了,不就是保护了看视频的人吗?你这也是在做好事。”
她听了,若有所思。
后来,她利用业余时间,自己也开始做短视频。
做的就是“生活小妙招”系列,很多点子,都是从周诚的五-金店和我这里得到的。
比如,用一个塑料瓶盖,就能轻松拧开紧实的罐头。
用一根吸管,就能解决下水道堵塞。
她的视频,真实、接地气,居然还小火了一把,每个月也能有几千块的额外收入。
她对我的态度,从佩服,变成了依赖。
有时候,她爸说她两句,她还跑来跟我告状。
我哭笑不得,我这个后妈,倒成了她的避风港。
只有周敏,还是那个样子。
看我们家日子好过了,又开始动心思。
有一次,她又来借钱,说她儿子要买车,还差三万。
我直接拒绝了。
“小敏,不是我不借。你儿子都成年了,应该靠自己。我们能帮他一时,帮不了一世。你这样,是害了他。”
她又想撒泼,说我不近人情。
这次,没等我开口,周静先站了出来。
“姑姑,岚姨说得对。我哥都多大了,还啃老?你好意思吗?我做视频挣的钱,都没跟家里要过一分。”
周敏被自己侄女怼得哑口无言,气冲冲地走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来过。
我跟周诚说:“我是不是太不给情面了?”
周诚说:“你做得对。亲戚之间,更要明算账。一味地迁就,只会让关系越来越糟。”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看着闷,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不是不懂,他只是懒得计较。
但当他有了要守护的人,他也能变得很有原则。
我们的日子,就像那条缓缓流淌的河,平淡,但有力量。
我们开始像真正的夫妻那样生活。
我们会一起去逛早市,为了一毛钱的菜价跟小贩争得面红耳赤。
我们会在晚饭后,手牵着手去公园散步,聊一些单位的闲事。
他会记得我喜欢吃鱼,但讨厌鱼刺,每次都把鱼肉挑好了给我。
我会记得他有胃病,总是在他出门前,往他包里塞一盒胃药。
有一次,我重感冒,发烧到三十九度。
他半夜起来好几次,给我量体温,用温水给我擦身子。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他就去医院给我挂号。
等我睡醒,他已经端着一碗白粥,坐在我床边。
“挂了专家号,九点的,我陪你去。”
我看着他熬得通红的眼睛,心里又酸又软。
我这辈子,生病都是自己扛。
第一次,有个人,这么为我忙前忙后。
我喝着那碗粥,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眼泪:“怎么又哭了?是不是粥太烫了?”
我摇摇头,笑着说:“不是,是太甜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
他凑过来,在我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很轻,很轻,像一片羽毛落下。
但我的心,却在那一刻,被填得满满的。
我五十一年的人生,在这一刻,才真正地圆满了。
原来,爱,不是轰轰烈烈,不是花前月下。
爱,就是那一碗热粥,一个笨拙的亲吻,一句“有我呢”。
退休那天,单位给我办了个小小的欢送会。
同事们都说羡慕我,说我找到了好归宿。
王姐拉着我的手,说:“林岚,你现在可真是容光焕发,比以前年轻了十岁。”
我笑了。
是啊,心安了,人自然就舒展了。
回家的路上,我路过那家当初和周诚相亲的茶馆。
我走进去,要了一壶和他当时点的同一种茶。
茶香袅袅,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局促不安的自己,和那个憨厚老实的男人。
谁能想到,两个年过半百的人,还能把日子过出蜜来?
我拿出手机,给周诚发了条微信。
“老周,晚上想吃什么?”
他几乎是秒回。
“你做的,我都爱吃。”
后面还跟了一个傻乎乎的笑脸。
我看着那个笑脸,也忍不住笑了。
晚上,周静也回来了,还带了男朋友,一个很精神的小伙子。
她大大方方地介绍:“爸,岚姨,这是我男朋友,小李。”
然后,她又跟小李说:“这是我爸,这是我岚姨,我世界上最好的岚姨。”
我听着,心里暖洋洋的。
吃饭的时候,周诚宣布了一件事。
“我跟你们岚姨商量好了,我们准备把五金店盘出去,然后拿着钱,去旅游。”
“旅游?”周静很惊讶,“去哪儿啊?”
“去哪儿都行。”周诚看着我,眼睛里有光,“你们岚姨这辈子都没怎么出过远门。我想带她去看看,看看南方的海,看看北方的雪。”
“那店怎么办?多可惜啊。”
“没什么可惜的。”周诚摆摆手,“钱是挣不完的,但时间不等人。我不想等我们老得走不动了,再后悔。”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是他给我的,最浪漫的承诺。
吃完饭,周静和小李抢着洗碗。
我和周诚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晚风吹来,带着初夏的暖意。
“老周,”我靠在他肩膀上,“谢谢你。”
“又说傻话。”他搂住我,“应该我谢谢你。是你让这个家,又像个家了。”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
家是什么?
以前我觉得,家是责任,是付出,是还不完的债。
现在我觉得,家是港湾,是依靠,是两个人,三顿饭,四季。
是有人问你粥可温,有人与你立黄昏。
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很亮,很圆。
五十岁,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五十岁的春天,不是老黄瓜刷绿漆,而是老树开了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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