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发：翰墨禅心——江波书法的福慧双修之道（2025年8月21日）

壬寅年仲春，夜宿金台路寓所，窗外车马渐稀，唯余孤灯与墨香相伴。案头摊着江波先生新赠的《金刚经》小楷长卷，笔锋在宣纸上若云鹤游天，忽想起两年前那个冬夜与他对坐饮茶时所言：“书法是修行，不是表演。”此语如禅机乍现，至今仍在心头盘桓不去。遂铺纸研墨，欲为这位以“水净轩”为精神道场的书家作传，非为树碑立传，实乃记录当代书坛中一处清泉流淌的风景。

一、水净轩里悟道心

江波斋号“水净”，取自《庄子》“水静犹明，而况精神”之典。每至其书房，总见案头置素陶净瓶，清水养青竹三两枝，与他笔下那些疏朗有致的行草相映成趣。这位中国书协会员虽获誉无数，却常言自己仍是“清华美院高研班的那个插班生”——2016年冬，他在零下十五度的清晨立于教室外等候开门，积雪没踝仍揣着温热的砚台，只因怕墨汁冻结误了晨课。此种虔敬，令人想起弘一法师写字前必焚香净手的古风。

其书学路径尤值得玩味。旁人多从二王、颜柳入手，他却先沉潜于秦汉简牍整整数载。曾见其临写《云梦睡虎地秦简》，用秃笔在糙纸上逆锋涩进，墨痕如刀刻斧凿。“秦人写字不为审美，是为记事立法。”他拭着额汗笑道，“但正因不求美，反得大朴之美。”这种对书法本源的追溯，恰似禅宗“直指本心”的机锋。

二、福慧双修的墨迹禅

庚子年冬月廿五，中艺平台为其举办作品雅赏会。展厅中央悬着丈二匹《心经》篆书，以金农漆书笔意参甲骨文风骨，远观若天女散花，近察则如金刚杵立。有观者问何以将宗教经文写得如此雄强，江波答：“《坛经》云‘心平何劳持戒’，写字时心若止水，刚柔自现。”此语暗合其“福慧双修”的理念——福者，笔墨传承之使命；慧者，参破形式之觉知。

最妙是他创作时的状态。某次现场笔会，众人围观下写“观海听涛”四字，枯湿浓淡瞬息万变，最后一笔如崩浪雷奔。收锋时忽然笑叹：“今日纸乖墨合，实乃海涛助我。”后来才知，彼时他正默诵《黄帝内经》中“肾主水，其声为呻”之句，将水性、墨性与人体经络相通感。这种将医道融于书道的悟性，非十年青灯古卷不能得。

三、疯魔与守静的辩证法

去岁二月廿七夜，与他在金台路食饺小酌。席间谈及民国书坛“三疯子”轶事，他抚掌大笑：“徐生翁写字的痴狂，恰似庄子说的‘猖狂妄行而蹈乎大方’！”旋即又正色道：“然我等身处精密时代，疯魔只能存乎心，落笔仍需如临深履薄。”此话竟与赵光发当日日记中所言“想发疯但现实不能”形成奇妙呼应。

观其教学便知此种辩证智慧。带学生临《兰亭序》时，先令众人狂饮三杯以摹右军微醺态，待纸墨狼藉时忽喝停：“此时王羲之若酒醒，定会这般收拾残局——”话音未落已运笔修润，将散乱章法救得气韵重生。这种“先放后收”的法门，实则是以疯魔破执念，以守静得真如。

四、笔墨中的济世情怀

江波推崇曾国藩“勤于邦、俭于家”之言，却将“言忠信”化为更阔大的文化担当。壬寅疫期，他组织“方舱送福”行动，率弟子书万幅“福”字赠医患。有重症老者得帖泪下：“看见墨迹里这股生气，想起老家祠堂檐角的草都冒新芽了。”此等反馈令其慨然：“书法终要还给人间烟火。”

近年更致力书道启蒙。在某乡村小学支教时，见孩童以树枝在沙地学书，遂捐建“水净轩图书角”，亲绘《汉字演化图说》作教材。书中“舟”字旁画独木舟与巨轮并置，“车”部从甲骨文车轮延展至高铁车头。这种将传统锚定于当代语境的努力，恰似其诗所言“圣主垂衣波云集”——非指帝王，而是万千书法爱好者汇聚的文明长河。

五、守拙堂前的月光

某夜访其工作室，恰遇停电。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未完成的《道德经》章草长卷上，墨色泛着青辉。他竟不点烛，径自提笔续写：“知其白，守其黑…”黑暗中笔锋与银辉共舞，恍若王铎乘醉题壁。书毕掷笔大笑：“今日才知什么叫‘恍兮惚兮，其中有象’！”

归途星垂平野，忽悟江波书道真谛：那份“福慧双修”不仅是个人修养，实是古老书法在数码时代的生存智慧。如他常说的：“毛笔早已不是书写工具，所以要更纯粹地成为心迹的载体。”这种将实用价值转化为精神价值的觉醒，使他的作品既有金石永固的厚重，又具云水自在的飘逸。

今人论书常囿于技法流派之争，却少见江波这般将书法视为生命修行的探道者。其价值不在添多少国展奖项，而在示现一种可能：当毛笔离开公文案牍、远离表演舞台后，反而更能抵达华夏美学的内核——那不是视觉的狂欢，而是如月光浸透宣纸般，让文化的基因在笔墨呼吸间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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