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7月,北京的酷暑尚未褪去,中南海里一次关于烈士纪念的内部会议刚刚结束。与会者从会议室里走出,神情各异,因为主席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以后要少纪念瞿秋白,多宣传方志敏、刘胡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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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在不少老同志心里掀起了波澜。瞿秋白1922年入党,1927年“八七”会议上力主武装斗争,1935年从容赴死,这样的资历与牺牲足以列入革命史册,为何却要“少纪念”?疑问迅速在党内外传播,社会上也议论纷纷。
如果把时间拨回到1955年,答案似乎又截然相反。那一年,政务院正式追认瞿秋白为革命烈士,中央主流媒体刊发悼念文章,称他为“早期党的旗帜”。七年之间态度出现反差,关键不在于对英雄本身的评价是否变了,而在于时代环境骤然不同。
先看瞿秋白。1920年代,他在莫斯科翻译《国际歌》,回国后又赶赴广州、武汉,为国共合作奔走。那个年代的青年大多信仰激进,而他的笔锋敏锐,文章里却常带冷静与质疑,这种“自我解剖式”写作为同辈所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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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王明回国掌握中央后,左倾路线盛行。瞿秋白因坚持独立思考,被撤销一切中央职务,转而到中央苏区做文化工作。自此他被边缘化,却没有脱离斗争。1934年中央红军长征,他因肺病留苏区坚持游击,条件极度艰苦,药品断供,营养不足,伤病员背着枪行走不足十里就口吐鲜血。
1935年2月,陈毅与项英安排瞿秋白化名林琪祥,准备北上就医。途中保安团围捕,同志牺牲,他被俘。国民党将领宋希濂曾奉蒋介石之命劝降,多次软硬兼施。一次夜谈后,宋低声叹道:“先生何苦如此?”瞿秋白淡淡回应:“革命者只能向真理低头。”短短十个字,让在场警卫无不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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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8日深夜,宋希濂最终接到枪决令。他犹豫再三,仍难违军令。翌日清晨,瞿秋白步行至刑场,边走边高唱《国际歌》,甚至指着晨光中的松林说:“这里不错,给我照张相吧。”枪声响起,他定格在36岁的年华。
英勇不容置疑,可在临刑前数月,他写下一卷狱中文稿——《多余的人》。文中他回顾早年理想,也坦陈迷惘:“革命浪潮滚滚,个人往往显得渺小。”这段自省后来被一些人误读为动摇,甚至被贴上“软弱”“退却”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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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60年代,国内外形势趋于紧张,意识形态斗争尖锐。领导层担心少数人借“瞿秋白式犹疑”做文章,动摇社会信心,因此决定淡化宣传。相比之下,方志敏的《可爱的中国》、刘胡兰的“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句句铿锵,更符合当时需要的鼓舞力量。
从宣传策略角度看,主席那句“以后要少纪念”并非贬低瞿秋白,而是出于整体考虑:一,避免让外界抓住“动摇”字眼;二,突出在文字里始终坚定的典型,方便统一社会情绪。换句话说,这是政治层面的轻重缓急,并非历史评价的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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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纪念”并未等于“被遗忘”。1970年代末,档案逐步解禁,学者重新梳理他在莫斯科的译作、在上海的报刊文章,发现瞿秋白一直在寻找中国现实与马克思主义之间的结合点。《多余的人》不是认输,而是冷静的理论反思。更多资料面世之后,早年误解逐渐消散。
如今,在江苏常州瞿秋白纪念馆,来访者能看到他翻译的旧书、刑前所穿的蓝布长衫,还能听到未修音的遗嘱录音。讲解员总会提醒参观者:方志敏坚定,刘胡兰无畏,瞿秋白则弥足珍贵地保留了知识分子的思辨与赤子之心。三种精神,共同塑造了革命群像。
时代背景变了,宣传重点会随之调整,但血写的历史事实不会改。瞿秋白死时年仅三十六岁,留下的思考却远超三十六年寿命。今天读他的文字,不难发现他与枪口对峙的姿态:枪声可以结束肉体,不能杀死问题,更不能扼杀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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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正因此,历史对他的定位反而更为立体:既是烈士,也是思想者。的确,纪念不是堆砌仪式,更不是简单标签,而在于理解那一代人为什么上路、如何走到最后,以及他们留给后世的复杂信号。新中国探索的每一步,都在这些信号里闪烁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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