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婚后，二婚老伴女儿逼着她做保姆，她冷笑：你脸真大

我叫方惠，今年五十六。

在钢厂退下来六年了。

我这辈子，说顺也顺，说不顺，也真是不顺。

前半辈子，守着一个男人，拉扯大一个儿子。男人是好男人，就是命不好，五十岁刚出头，厂里体检，肝上一个东西，再一查，晚了。

天塌下来，得自己扛。

我一个人，供儿子读完大学，看着他在大城市扎了根，娶了媳妇，我这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下一半。

剩下那一半，是我自己。

儿子孝顺，总说接我去享福。

享什么福？我是个闲不住的命。再说，小两口的日子，我一个老婆子掺和进去，算怎么回事？我摆摆手，不去。

一个人守着老房子，白天去公园跟老姐妹们跳跳舞，晚上回来，对着四面墙，那股子冷清，跟针似的，一针一针往骨头缝里扎。

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老李。

李卫国。

比我大四岁，退休前是个小学的教导主任，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

他老伴走了七八年了，也是一个人。

我们俩，说不上什么天雷勾地得火，就是觉得，能说到一块儿去。他给我讲学校的趣事，我给他讲厂里的笑话。他爱喝茶，我爱养花。他嫌我养的吊兰叶子尖发黄，我嫌他泡的茶沫子太多。

一来二去，就觉得，这日子，好像又能过下去了。

搭个伴儿，不过是想在起风的夜里，身边有个人，能递杯热水，说句“早点睡”。

领证那天，很简单。

没办酒席，就我们俩，还有我儿子陈阳特地飞回来的，再加上他女儿李静一家三口，在外面馆子里吃了顿饭。

我儿子挺高兴，一个劲儿给老李敬酒，喊“李叔”。

老李也高兴，脸喝得红扑扑的，说：“陈阳，以后你妈就交给我了，放心。”

我心里暖。

只有他女儿李静，从头到尾，脸上都没什么笑模样。

她看我的眼神，不像看一个长辈，倒像在审视一件待估价的商品。

那眼神，上上下下，带着股子挑剔和不耐烦。

敬酒的时候，她端着杯橙汁，敷衍地碰了下我的杯子，嘴里说着“方阿姨，以后我爸就麻烦您照顾了”，那调子，平得像一张白纸。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没说什么。

毕竟是头一天，总得给人家孩子留点面子。

我想，人心都是肉长的，处久了，总能处出感情来。

我真是太天真了。

婚后的日子，起初还算平静。

老李搬到了我这边住。我的房子虽然旧，但敞亮，两室一厅，我拾掇得干净。老李把他那边的房子租出去了，说租金就当我们的生活费。

他那人，有点文人的清高，不爱干家务。

行，我干。

买菜做饭，洗衣拖地，我包了。他每天负责吃完饭，陪我下楼遛弯，这就够了。

我不是图他钱，也不是图他力气，我图的，就是这么个伴儿。

傍晚的夕阳，洒在身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影子拉得长长的，心里就觉得踏实。

这样的日子，过了小半年。

平静是被一个电话打破的。

那天我刚做好晚饭，老李的手机响了，是李静打来的。

老李接起来，脸上笑开了花。

“哎，静静啊……什么？真的啊？哎呦，那太好了！几个月了？”

我听着，心里也替他高兴。肯定是李静有喜了。

老李挂了电话，激动得搓着手，在客厅里来回走。

“方惠，方惠！我要当外公了！静静怀二胎了！”

“那敢情好啊，”我笑着说，“双喜临门，该庆祝庆祝。”

“是得庆祝，是得庆祝，”老李连连点头，可脸上的笑意，慢慢就有点凝固了，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心里“咯噔”一下。

有事。

果然，老李搓着手，坐到我旁边，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方惠啊……”

“有话就说，跟我还绕弯子？”我给他夹了筷子菜。

“静静说……她那边，她婆婆身体不好，她自己又要上班，老大乐乐也得上幼儿园，这再来一个……实在是忙不过来。”

我心里那点不安，开始扩大了。

我没接话，等着他往下说。

“她说……想让你……过去帮帮忙。”

我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帮忙？”我看着他，“怎么个帮法？”

“就是……就是……”老李眼神躲闪，“去她家住，照顾照顾她，等孩子生下来，再帮忙带带孩子，做做饭，干点家务……”

我把筷子，轻轻放在了碗上。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饭桌上，格外清晰。

我笑了。

“卫国，你这哪是给我找了个老伴儿，你这是给你女儿找了个免费保姆啊。”

老李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方惠，你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什么保姆不保姆的，多难听。”

“难听？”我看着他，“话糙理不糙。我去她家，吃她家的，住她家的，然后一天二十四小时给她当牛做马，洗衣做饭带孩子，我图什么？图她喊我一声‘方阿姨’？”

“这不是……这不是一家人互相帮衬嘛……”老李的声音越来越小。

“互相帮衬？”我气笑了，“行啊，她怎么不来帮衬帮衬我们？她怎么不来给我洗洗衣服，给你做做饭？她工作忙，我不忙？我退休了就该是闲人？我这把老骨头，跳跳广场舞还行，让我去伺候月子带奶娃娃，我伺ota？”

老李被我噎得说不出话，一个劲儿地叹气。

“她也是没办法，你就当心疼心疼她……”

“我心疼她，谁心疼我？”我站起身，没了吃饭的胃口，“这事，我不同意。你告诉她，让她自己想办法。请月嫂，请保姆，都行。别打我的主意。”

说完，我进了卧室，把门关上了。

我靠在门后，听着外面老李长吁短叹的声音，心里一片冰凉。

这才哪到哪儿啊。

好戏，还在后头呢。

老李没能说服我，李静就亲自出马了。

周末，她提着一兜子水果，带着她老公和儿子乐乐，登门了。

一进门，她就把乐乐推到我跟前。

“乐乐，快，叫奶奶。”

乐乐才四岁，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躲到他爸爸身后去了。

李静的脸拉了下来，有点挂不住。

“这孩子，越来越认生了。”她说着，眼神瞟了我一眼，那意思好像是，都怪我这个“奶奶”不跟他们亲近。

我懒得理她这套，招呼她老公坐。

老李跟献宝似的，把我泡好的茶端出来。

“小王，尝尝，这是方惠托人从福建带回来的正山小种。”

李静没让她老公喝。

她从自己带来的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拧开，递过去。

“喝这个，里面泡了西洋参，你最近加班多，补补气。”

她老公小王，尴尬地冲我们笑了笑。

那一下，客厅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她这是干什么？

给我下马威？怕我这杯茶里有毒？

我心里冷笑，脸上不动声色。

“方阿姨，”李静终于开口了，她坐得笔直，像是在公司开会，“我爸都跟您说了吧？”

“说了。”我淡淡地回答。

“那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她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没什么好考虑的，”我说，“我去不了。我这身子骨，自己照顾自己还行，照顾孕妇和小孩，我没那个精力。”

李静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阿姨，您这话说的。您看您，每天又是跳舞又是逛公园的，精神头比我们年轻人都好，怎么就没精力了？”

“跳舞跟带孩子是一回事吗？”我反问她，“跳舞是锻炼，是放松。带孩子，那是责任，是二十四小时的操心。我跳一个钟头舞，能歇一天。孩子哭一声，我这心就得揪一下，晚上还能睡得着觉吗？”

“嗨呀，没那么夸张，”李-静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不就是搭把手的事儿嘛。我就是想，咱们都是一家人，请外人，总归是不放心。您说是吧？现在那些保姆月嫂，新闻上乱七八糟的事儿还少吗？还是自家人贴心。”

我差点笑出声。

自家人？

领证那天，你正眼瞧过我吗？

这半年，你给你爸打过几个电话？来看过他几次？

现在需要人给你当牛做马了，就成“自家人”了？

“贴心不贴心的，我不知道，”我端起自己的茶杯，吹了吹热气，“我只知道，我跟你爸结婚，是想安安稳稳过个晚年，不是给自己找个下半辈子的活儿干。你要是真觉得我是自家人，就该盼着我身体好，心情好，而不是琢磨着怎么把我这点剩余价值给榨干净了。”

我的话说得很直白。

李静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她老公小王在旁边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她全当没看见。

“方阿姨，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她声调高了八度，“什么叫榨干剩余价值？说得那么难听！我爸一个月退休金多少钱？您住着这房子，我爸把他的房子租出去，租金都给您当生活费了。您现在吃我爸的，喝我爸的，我爸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现在有困难了，您搭把手，不是应该的吗？”

这话，像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下来。

我浑身都冷透了。

我看着坐在旁边，一声不吭，低着头假装研究茶杯纹路的老李。

我再看看眼前这个理直气壮的女人。

我明白了。

在她眼里，我嫁给她爸，就是个图钱的。

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成了她眼里的钉，肉里的刺。

所以，我必须用我的劳动力来偿还。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

“李静，”我一字一顿地说，“你听清楚了。”

“第一，你爸的退休金，我一分没动。我们俩的生活费，是他那套房子的租金，没错。但你别忘了，这套房子，是我自己的婚前财产。他住进来，我没收他房租，算是我这个当老婆的情分。你要是觉得我占了你家便宜，行，你现在就让你爸搬出去，我们AA制过日子，你看他愿不愿意。”

“第二，我跟你爸是合法夫妻，我们的财产是共同的，他愿意怎么花，是他的自由，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今天能跟我算这笔账，明天是不是就要管你爸的工资卡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盯着她的眼睛，“我跟你爸结婚，是跟他过日子，不是跟你家签了卖身契。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你别一天到晚摆出一副债主的样子。我方惠，不欠你任何东西！”

我说完，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李静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扭曲了。

她老公小王站起来，尴尬地打圆场。

“阿姨，阿姨您别生气，静静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怀孕了，情绪不太好，您多担待……”

“我担待不了！”我打断他，“想让我担待，就拿出该有的尊重来。想让我帮忙，就拿出求人办事的态度来。这种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还嫌马儿长得丑的，我伺候不了！”

“你！”李静猛地站起来，指着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后来的，真把自己当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李静！”

一直沉默的老李，终于吼了一声。

他站起来，脸色铁青。

“你怎么跟你方阿姨说话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李静大概是没料到她爸会吼她，愣住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爸！你吼我？为了一个外人，你吼我？”

“她不是外人！”老李气得嘴唇都在哆嗦，“她是我媳妇，是你长辈！你赶紧给她道歉！”

“我不！”李静的眼泪掉了下来，“我没错！我说的都是实话！爸，你就是被她给灌了迷魂汤了！她就是图你的钱，图你的房子！”

“你给我滚！”老李指着门口，气得手指都在抖，“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一场家庭聚会，最终以李静哭着跑出门，她老公追出去，乐乐在后面吓得哇哇大哭收场。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老李。

他颓然地坐回沙发上，捂着脸，半天没说话。

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心里那股火，也慢慢熄了下去。

我走过去，给他倒了杯热水。

“卫国，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他抬起头，眼睛通红。

“方惠，对不起……是我没教好女儿……”

我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

“不怪你。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只是……卫行，有些话，咱们得说明白了。”

他看着我。

“我们的日子，是我们两个人的。我可以照顾你，体贴你，这是我做妻子的本分。但是，我没有义务去给你女儿当保姆。这个底线，我希望你能明白，也能帮你女儿明白。”

老李沉默了很久，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这事，是静静不对。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让她来烦你了。”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我还是太天真了。

李静的“骚扰”，从那次大吵之后，换了一种更“温和”的方式。

她不跟我正面冲突了。

她开始打“亲情牌”，主攻老李。

隔三差五，她就给老李打电话。

电话里，声音总是带着哭腔。

“爸，我最近孕吐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就想喝口您做的疙瘩汤。”

“爸，我腰疼得站不起来，家里乱得跟猪窝一样，小王又出差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爸，乐乐想您了，天天念叨外公。”

老李那个人，心软。

女儿一哭，他就没辙了。

挂了电话，他就一脸为难地看着我。

“方惠，要不……我过去看看？”

我能说什么？

拦着不让他去？那成什么了？恶毒后妈？

“去吧，应该的。”我只能这么说。

于是，老李就开始了“两头跑”的日子。

今天提着保温桶去送汤，明天带着乐乐去公园，后天又去帮她家打扫卫生。

他毕竟六十岁的人了，这么来回折腾，没过一个月，人就瘦了一圈，眼看着就憔悴了下去。

我看着心疼。

“卫国，你别这么跑了，身体要紧。”

他叹口气，“没办法啊，她一个人，我不去帮衬着点，她怎么办？”

我心里冷笑。

她怎么办？她有老公，有公婆，实在不行，可以花钱请人。

她就是吃准了你这个当爹的心软，可劲儿地使唤你。

而她使唤她爹的最终目的，还是我。

这天，老李从李静家回来，累得一进门就瘫在了沙发上。

我给他端了杯水，他喝了半杯，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方惠，静静说……她快生了，医院的床位都订好了。”

“嗯。”我应了一声。

“她说，她想……让你到时候去医院，帮忙照顾几天。你知道，小王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很多事不方便。”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和我对视。

“就几天，等她出院了就行。她说，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包。”

我“呵”地一声笑了出来。

“红包？她这是把我当钟点工了？”

“不是那个意思……”老李急忙解释，“就是一份心意……”

“我不需要她的心意。”我打断他，“卫国，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不会再让她来烦我。现在呢？她换了个法子，来烦你，然后让你来烦我。你觉得有区别吗？”

“我……”老李语塞。

“你别去了，”我说，“从明天开始，你也别去她那儿了。她是你女儿，不是你祖宗。你把她惯成这样，以后有你受的。”

“那怎么行！”老李急了，“她马上就要生了，我能不管吗？”

“你怎么管？你一个人，能劈成八瓣用？你白天去照顾她，晚上回来，累得跟孙子似的，我还得伺候你。合着你们父女俩好，就我一个人里外不是人？”

我的火气也上来了。

“卫行，我再跟你说一遍。她的事，我不管。你要是心疼你女儿，行，你去。但是，你从这个家门走出去，就别再回来。你去你女儿家，让她给你养老送终。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我话说得绝。

老李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半天，才说出一句：“方惠，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我红了眼圈，“我跟你结婚，是图你对我好，图你知冷知热。不是为了让你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去讨好你那个自私自利的女儿！你要是觉得你女儿比我重要，那我们这日子，也没必要过下去了。”

说完，我摔门进了卧室。

这一次，我不是在赌气。

我是真的累了，也寒心了。

一个男人，如果在妻子和女儿之间，永远拎不清，那这段婚姻，注定是一场灾难。

我在卧室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听见老李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唉声叹气。

我听见他拿起电话，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我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如果他真的选了他女儿，那……那就离吧。

我方惠，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也不差再多过几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电话拨通的声音。

是打给李静的。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听见老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而坚决的语气说：

“静静，你听着。”

“你方阿姨，身体不好，她来不了。”

“我，也去不了了。我得在家照顾她。”

“你长大了，是当妈的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想办法解决。你老公呢？你公婆呢？别总盯着我这点老骨头。”

“以后，没什么大事，也别总打电话了。我跟你方阿姨，想过几天清静日子。”

电话那头，不知道李静说了什么，大概是又哭又闹。

但老李没有再动摇。

“行了，就这么定了。”

他挂了电话。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方惠，开门吧。我……我错了。”

我拉开门。

老李站在门口，眼眶红红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以后，我再也不让你受这委屈了。”他说。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李静那边，消停了一段时间。

大概是她爸的话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她生孩子坐月子，实在没精力来折腾。

我跟老李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经过这么一闹，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老李对我，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体谅。

他开始学着做家务了。

虽然，他拖的地，我得跟在后面再拖一遍。他炒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

但看着他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心里是暖的。

我知道，他在用他的方式，弥补对我的亏欠。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下去。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儿子陈阳的电话。

“妈，我下个月要调回去了。”

“什么？”我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扔了，“真的？调回咱们这儿？”

“嗯，分公司这边缺个负责人，我争取了一下。以后就不用两地跑了。”

我高兴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你媳妇跟你孙子呢？”

“都回来，一家人，肯定要在一起。”

挂了电话，我高兴得在屋里转了好几圈。

老李也替我高兴。

“这是大好事啊！陈阳这孩子，有出息！”

我心里盘算着，儿子儿媳孙子回来，住哪儿呢？他们刚回来，肯定要先租房子。我这套房子，虽然够住，但毕竟是老小区，环境一般。

我跟老李商量。

“卫国，你看，陈阳要回来了。我想着，把我这套房子卖了，再添点钱，给他们付个首付，买个大点的新房子。我们俩，就去租个小点的房子住，或者，去你那套房子住也行。”

我这套房子，是我跟前夫当年单位分的，后来房改买了下来，地段不错，现在也能值个一百多万。

我这辈子，没攒下什么钱，就这么一套房子，是留给我儿子的。

老李听了，愣了一下。

“卖房？这……这是你的房子，你自己做主就行。”

他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我当时没多想，以为他就是觉得突然。

第二天，我就找了中介，把房子挂了出去。

因为价格合适，很快就有人来看房。

事情，就坏在这看房上。

那天，中介带了一对小夫妻来看房。我跟老，正在家。

正说着，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中介又带了客户来。

一开门，李静站在门口。

她抱着一个襁褓里的婴儿，旁边站着她老公小王。

她瘦了些，但那股子尖酸刻薄的劲儿，一点没变。

她看了一眼屋里的人，又看了一眼我，冷笑了一声。

“哟，方阿姨，挺热闹啊。这是……要卖房子？”

她声音不大，但屋里的人都听见了。

中介和那对小夫妻，都齐刷刷地看向我。

我的脸，一下子就热了。

老李赶紧走过来，“静静，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我再不来，这个家都要被某些人给卖了！”李静阴阳怪气地说。

她径直走进客厅，把孩子往沙发上一放，那架势，好像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我爸还住在这儿呢，您就这么着急忙慌地卖房子，是想干什么呀？卷了我爸的钱，就跟我儿子跑路？”

她这话，说得又毒又狠。

那对看房的小夫妻，脸色都变了，互相看了一眼，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地走了。

中介也尴尬地跟我说：“方姐，那……我们改天再约？”

人都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四个人，还有那个在襁褓里睡得正香的婴儿。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算是看明白了。

她就是来搅局的。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

“李静，你给我出去！”

“我不出去！”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这是我爸的家，我凭什么出去？该出去的是你！”

“你！”

“方惠，你别生气，”老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静静，你少说两句！”

“爸！你还护着她？”李静一脸的不可思议，“她都要把你的窝给端了，你还帮她说话？你看看，你看看！这房产证上，写的是她的名字！她要是把房子卖了，钱一卷，您老了，睡大街去啊！”

“这房子本来就是方惠的婚前财产！”老李急了。

“婚前财产怎么了？您跟她结婚了，您就有一半！爸，你别犯糊涂！这事，我今天必须给您说道说道，不能让她给骗了！”

她那副样子，活像一个捉奸的泼妇。

我看着她，忽然就不气了。

我笑了。

“李静，你是不是觉得，我方惠，是个软柿子，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她大概是没料到我会笑，愣了一下。

“我告诉你，你今天来，是吧？行，那咱们就把话说开了。”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房子，是我的，我想卖就卖，跟你们李家，没有一毛钱关系。你爸住在这儿，是情分。我愿意让他住，他就住。我不愿意，他今天就得给我搬出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冷冷地看着她，“我卖房子，是为了给我儿子买房。我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他，我心甘情愿。你呢？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对我的家事指手画脚？”

“我儿子要回来了，要在这个城市扎根。我这个当妈的，不帮他谁帮他？不像某些人，啃老啃得理直气壮，把爹当长工使唤，还想把后妈当保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也不嫌寒碜！”

我的话，像一把把刀子，直戳她的心窝子。

她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转头看向老李，“李卫国，今天，你给我句痛快话。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过？想过，现在就让你女儿，抱着她的孩子，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以后，你们父女俩，除了逢年过节，少来往。你要是做不到，行，咱们现在就去民政局，把这证离了。你跟你女儿，爱怎么过怎么过，别再来脏了我的地儿！”

我把话，说绝了。

没有给自己留一丝退路。

也没有给他留。

老李的脸，煞白。

他看着我，又看看他女儿。

他女儿李静，也正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威胁和期待。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重重地敲在胸口。

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摊牌。

老李的嘴唇，哆嗦了很久。

最终，他转过身，对着李静，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冰冷的声音说：

“你走吧。”

李静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爸，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走。”老李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石头一样沉，“以后，别再来了。”

“为什么！”李静尖叫起来，“爸！你疯了！你为了这个女人，连女儿都不要了？”

“我没疯。”老李看着她，眼神里是深深的失望，“是你疯了。静静，你太自私了。从头到尾，你只想着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你方阿姨？”

“你方阿姨，自从跟我结婚，哪点对不起我？哪点对不起这个家？她把我照顾得好好的，没跟我红过一次脸。倒是你，三番五次地来找茬，搅得我们不得安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不就是怕我把我的工资，我的房子，给了她，给了她儿子吗？”

“我告诉你，李静。我的钱，我的房子，将来给谁，不给谁，那是我自己的事。但只要我跟你方阿姨一天是夫妻，这个家，就轮不到你来做主！”

“你走。现在就走。”

老李说完，就转过身，不再看她。

李静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她大概是从来没想过，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父亲，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旁边的老公小王，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拉了拉她的胳膊。

“静静，我们……我们先回去吧。”

李静一把甩开他的手，怨毒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她父亲决绝的背影一眼。

她什么都没说，抱起沙发上的孩子，转身，摔门而去。

那一声巨响，仿佛把这个家所有的恩怨，都震碎了。

老李的身体，晃了一下。

我赶紧上前扶住他。

他的手，冰凉。

“卫国，你……”

他摇摇头，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毕竟，那是他唯一的女儿。

但我也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家，才算是真正安稳了。

房子，最终还是卖了。

卖了一百三十万。

我给自己留了三十万养老，剩下的一百万，都打给了我儿子陈阳。

陈阳说什么都不要，说他自己能挣。

我说：“妈给你的，你就拿着。妈这辈子，没别的念想，就想看着你好好的。”

儿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声音都哽咽了。

我们没有去租房子，而是搬进了老李那套一直出租的房子里。

那是一套比我这边小一点的两居室，装修虽然旧了些，但收拾出来，也挺温馨。

搬家那天，陈阳特地请了假，飞回来帮忙。

他里里外外地忙活，把所有重活都包了。

老李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羡慕和欣慰。

晚上，我们三个人，在新家里，吃了第一顿饭。

陈阳给老李和我，都倒了杯酒。

他举起杯子，看着老李，很认真地说：“李叔，以前，我总担心我妈一个人，过得不好。现在，我放心了。我妈她……就拜托您了。”

老李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端起酒杯，跟陈阳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放心吧，有我呢。”

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别踏实。

我跟老李，开始过上了真正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安稳的晚年生活。

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为了一毛钱的差价，跟小贩磨半天嘴皮子。

我们一起去公园散步，他看人下棋，我看人跳舞。

我们也会吵架。

为了一盘菜咸了淡了，为了一件衣服该不该买。

但吵完，不出十分钟，他又会像个没事人一样，凑过来问我：“哎，方惠，我那件灰色的外套，你放哪儿了？”

日子，就像这温吞水，平淡，但暖和。

李静，再也没有来过。

只是偶尔，会给老-李发条微信，问候一下，或者发几张孩子的照片。

老李每次都看了，然后默默地把手机收起来，也不回复。

我知道，他心里那道坎，还没过去。

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父女会和解。

但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与我无关。

我守好我自己的本分，过好我自己的日子，就够了。

这天，天气特别好。

我跟老李，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阳光暖洋洋的，晒得人懒懒的，想睡觉。

老李拿着一份报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眼镜都滑到了鼻尖上。

我笑了笑，拿了条毯子，轻轻给他盖上。

手机响了，是陈阳打来的视频电话。

我接起来。

屏幕上，是我那刚会走路的大孙子，正咧着没几颗牙的嘴，冲我笑。

儿媳妇在旁边逗他：“宝宝，快，叫奶奶，叫奶奶。”

小家伙咿咿呀呀地，口齿不清地喊：“奶……奶……”

我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哎，奶奶的乖孙子！”

我看着屏幕里，儿子一家三口幸福的笑脸，又回头看了看身边，在阳光下安睡的老李。

我忽然觉得，我这辈子，虽然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

但到头来，老天爷待我，终究是不薄的。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