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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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记忆里,中秋节总与乡间沉甸甸的秋意撞个满怀。大豆要割,高粱要收,玉米要掰,还有那成片成片的花生,得从土里拔出来,摘净了再摊开晾晒,这活儿全凭一双手。
那年,我约摸七八岁,正是能给父母搭把手的年纪。白天跟着在地里拾花生,到了傍晚,便主动担起了给家人送饭的差事。
暮色把田埂染成灰蓝色,一弯新月刚挂上地头的树梢,爹娘还在花生地里弓着腰忙活。我就哼着跑调的儿歌,踩着田埂上的野草往村里跑,家离花生地有好几里,一路要绕过好几片玉米田。到了家,赶紧拿上干粮、晾好的茶水、几个凉丝丝的皮蛋,再把爹爱喝的啤酒揣进怀里焐热乎些,又颠颠儿地往回跑。晚风拂过,裹挟着泥土与花生叶的清香,吹得人心里透亮。
每年收花生的时节,总会撞上中秋节。这时候,娘就会笑着嘱咐我:“把家里的月饼和点心也带上呀!”这话总能让我乐开了花——那可是娘亲手做的月饼,外皮酥得掉渣,内馅是香甜的芝麻或豆沙,还有各种精致的小点心,每一样都藏着满满的心意。我把这些“宝贝”小心翼翼地装进篮子,一股脑儿都带到了地里。
中秋的夜,月亮像被水洗过似的,又大又圆地悬在天上。我们一家人就围坐在花生地旁的空地上,借着月光吃月饼、话家常。那时候总觉得,这旷野上的月亮,是独属于我们家的。苍穹底下,一望无际的花生秧透着清清爽爽的香,月光像流水似的洒下来,把秧苗、泥土和我们都裹在里头,温柔得能把人的心化了。这月亮也偏心,把最澄澈、最珍贵的光辉都给了我们这些在地里忙活的人,许是知道,这光里藏着我们最踏实的欢喜。
娘一边给我掰月饼,一边讲中秋节的来历,说月亮里有嫦娥,还有捣药的玉兔。爹开始“对酒当歌”,指点着远处的田埂,说着今年的收成、来年的计划。家里的老黄狗也跟着凑热闹,在花生秧丛里打滚,偶尔抬头对着月亮“汪汪”叫两声,又赶紧跑回来蹭蹭我们的裤腿,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花。
“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月光下的田野温柔又安静,朦胧的光影让庄稼多了几分神秘。偶尔从远处的村子里传来几声清脆的口哨声,伴着几声犬吠,还有点点灯火在夜色里忽明忽暗,像是星星落在了人间。
后来,我离开家乡,走过很多地方,见过不同的山,喝过不同的水,见识过都市的繁华,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中秋月圆夜,却再也没见过那样一轮月亮——它沾着草木香、烟火气,带着花生的清甜、爹娘的笑语和再也回不去的童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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