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博物馆收藏的清代文献中,有一份关于昭通府(今云南昭通)、镇雄州(今云南镇雄)科举学额调整的奏议(见图片文字)。这份看似枯燥的官方文书,实则揭开了清代西南边疆地区“考科举”的真实面貌——不是“十年寒窗”那么简单,而是从“入学”开始就面临着层层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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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没学上”:县学的缺失,是生童的第一重障碍
文书开篇提到:“入學額數恩安原未设有縣學惟與大闡魯甸”(恩安县,今昭通市昭阳区,原本没有县学,生童只能到“大闡魯甸”(今云南鲁甸县)的府学或州学考试)。
清代科举体系中,“县学”是生童“入学”(成为秀才)的必经之路。但在乾隆年间的西南边疆,许多县根本没有县学,生童必须长途跋涉到相邻的府、州或县考试。比如恩安县的生童,要去鲁甸县的府学考试,往返路程超过100里(清代西南地区山路崎岖,步行需要3-5天)。对于十几岁的“生童”(未入学的读书人)来说,这不仅是体力的考验,更是风险的挑战——沿途可能遇到山贼、暴雨、疾病,甚至因为耽误时间而错过考试。
二、“考不上”:学额的稀缺,是第二重“独木桥”
即使“有学上”,学额的稀缺仍是生童的致命障碍。文书中多次提到“增额”:“一額設增生八名”(每县学增加8个增生名额)、“俱增二名設廪八名”(府学、州学各增加2个廪生名额)。这些数字背后,是**“粥少僧多”的残酷现实**。
清代科举学额实行“定额制”,即每个府、州、县的生员(秀才)名额由朝廷严格控制。以西南地区为例,乾隆年间,一个县学的“廪生”(有俸禄的秀才)名额通常只有20-30名,“增生”(无俸禄的秀才)名额更少。而当时昭通府的生童数量,据史料记载约有500-800人(包括恩安、鲁甸等县),录取率不足5%——比今天的“考研”还要难。
三、“赶考难”:程途遥远,是第三重“体力考验”
文书中最让人心酸的细节,是关于“通赴曲靖附考”的描述:“通赴曲靖附考程途寫遠生童應試維艱”(昭通府的生童要去曲靖府(今云南曲靖)考试,路途遥远,应试非常艰难)。
曲靖府距离昭通府约300里(清代山路),生童需要步行或骑驴,往返至少需要10天。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这意味着:
身体折磨:每天走30-40里,脚磨起泡、腿酸背痛是常事;
经济负担:往返的路费(住店、吃饭)需要约10两银子(清代一个农民一年的收入约20两银子),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风险隐患:西南山区多山贼、瘴气(恶性疟疾),许多生童在赶考途中生病,甚至丧命。
四、“制度僵”:章程的“固定”,是第四重“无形门槛”
文书中多次出现“章程已定未便更改”“科歲並考”(科试、岁试同时进行)的表述,反映了清代科举制度的僵化:
考试时间固定:科试(选拔参加乡试的秀才)和岁试(考核秀才的学业)同时进行,生童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赶到考场,错过就等于“弃权”;
考试内容僵化:无论西南边疆还是中原地区,都要考“四书五经”“八股文”,而西南地区的生童大多来自农村,缺乏系统的经学教育,很难与中原考生竞争;
审批流程复杂:即使地方官员想增加学额(如文书中“請增二名設廪八名”),也需要“部議”(礼部审议),流程长达数月甚至数年,生童只能等待。
五、“不容易”的背后:清代西南科举的“双重困境”
这份文书反映的,是清代西南边疆地区科举的**“双重困境”**:
地方发展的滞后:西南地区在清代仍是“边地”,经济落后、教育资源匮乏,县学的缺失、学额的稀缺,本质上是地方发展水平的限制;
制度设计的“一刀切”:清代科举制度源于中原,并未考虑西南边疆的实际情况(如路途遥远、生童数量少),导致“制度门槛”成为生童的“障碍”。
结语:一纸文书,读懂古代读书人的“赶考”
这份关于学额调整的奏议,没有“范进中举”的戏剧性,却有更真实的“不易”:生童要先“翻山越岭”去考试,再“挤破头”抢学额,还要“适应”僵化的制度。所谓“科举之路”,对于西南边疆的生童来说,不仅是“十年寒窗”,更是“千里赶考”的体力考验、“僧多粥少”的竞争考验,以及“制度僵化”的现实考验。
这或许就是古代读书人的“常态”——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成功”,但所有的“成功”都需要“加倍努力”。而这份文书,正是这种“不易”的最好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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