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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8日,在得到App的“新书首发”直播间,青年诗人、作家李让眉携新作《王维十五日谈》,与著名作家、得到App总编辑贾行家老师展开了对谈,一起探寻王维的精神世界与诗歌宝藏,深入了解这位唐代大诗人中我们“最熟悉的陌生人”,在重新发现王维的过程中也照亮自己,体验智识延展的乐趣,汲取珍视自身的经验。
以下为本场对谈的精选文字回顾。

贾行家:请让眉老师先简要介绍一下您的新作,此前您写过一本收到许多诗词爱好者好评的《李商隐十五日谈》,那么想问一下,您是怎么确定了“十五日谈”这个形式的?
李让眉:十五日谈的结构由来偶然:五年前,一位编辑老师邀我去做一套关于李商隐的音频讲谈课,约定了十五讲的体量。但写到第三、四日时,我们就觉得它更合适以文字形式存在,于是几经辗转有了《李商隐十五日谈》这样一本书。不过回过头来看,我觉得十五日的构建很适合我的审美感受和写作节奏:一位值得用一本书的篇幅托付的诗人,他的诗必然有很强的丰富性,也至少要拥有四五个不同的切入角度——也就是说,文本细读要留够五日的容量。
我曾坚持书名用“谈”不用“讲”,二者不同就在于我希望它可以呈现出一种有弹性的、能在激发中生长的对话氛围,可游可居,而不是一本一步到位的鉴赏辞典——我们在高楼林立的大街上很少有欲望说话,要与天地吞吐,就还是走在中式园林里更合宜。参照造园标准,一分建筑至少要配两分水面,实处精密,就更要留下足够的水面去引导它、围绕它、承托它、映照它。按这个比例,十五日就是最合适的了,所以王维这本书也选择了这个节奏。
贾行家:值得拿一本书去展开的诗人其实并不是很多,让眉老师在这本书开篇也提到,王维并不是唐代诗人中大家第一个就能想到的诗人,估计要在第三、第四甚至第五位了。在李商隐之后,您选择的第二位诗人是王维,您的选择标准是什么?
李让眉:有两重标准:一是他要能在一本书的空间里经受十五个不同切面的雕琢,并做到面面各异,这已近乎是个客观标准——要兼备毋庸置疑的诗学水准与充足的丰富性,纵观文学史,符合这个标准的诗人不会超过二十位;二则是要和我个人的诗学观相对合拍,对我产生过重要的影响:李商隐是我少女时代学七律的样本,建构过我早期的诗学审美;王维则不但在心灵层面给过我很多慰藉,也用他多元的艺术探索启发了我的许多思考。
动念写王维,是因为在疫情期间的一次时间较长的居家停摆,三四周的时间不能走出家门,在家面对着屏幕工作,能感觉到自己在迅速地干枯——这时候才感觉到人是天地之间的一种生物,自己需要的不是数字信息、钢筋水泥,而是一种和天地往来的状态。我就在这种时候开始读王维全集,慢慢地给自己找到了一种安放感,对我有一种疗愈作用。
这时我开始写王维相关的文章(还不是这本书),我希望通过王维的生平,去经历他人生的一些阶段,然后再回看这些诗,慢慢地我就发现这个人好像深不见底,于是就有了这本书。不得不说,王维教了我很多,可能比李商隐还要多。
贾行家:我们小时候,情愿不情愿地,都会需要读一点诗。对少年人来说,温庭筠、李商隐这样的事,华美而晦涩,有点离奇,非常迷人,而王维的审美是更高级的,是圆融,少年时不一定能领悟到这种高级的审美。
您也提到王维曾经给您带来疗愈的效果,这个词儿特别适合我们今天的人读诗的需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疗愈呢,能展开讲讲吗?
李让眉:我觉得,王维是一个特别珍惜自己的生命感受的诗人,生命感受对于他的排序是高于语言的。对王维而言,“诗”这种东西对他的重要性是没有其他大诗人那么高的,比如杜甫会说“诗是吾家事”,李商隐也没有什么别的技艺,就是写得一手好骈文和诗,所以他也只有这一种表达通路,只是他在语言层面那种丰富的开合,会让人目眩神迷。而王维就很不一样,他不去遵循语言的逻辑,而去面对自己的真实感受,但也因此他复现氛围的能力反而比许多善于讲故事的诗人更强。
举个例子:“漠漠水田飞白鹭。”按正常的语言顺序,我们会习惯性地拎出一条逻辑上的主线来:白鹭从漠漠的水田上飞过去了。但其实回归到身体感受时你或许会发现,这个画面信息经过我们的顺序并不是这样的。走入风景时,先打中我们的一定是一个直观的感觉,也就是诗中的“漠漠”。这之后,我们才会开始定义感觉背后的物象,也就是水田。最后,在目光移动之间,一只白鹭偶然又必然地飞了过去。人走入风景那一瞬间,并不会存在一个先入为主、要作为叙事主体的焦点,这或许是个反逻辑的认知,但它又最为贴合我们的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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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行家:您刚刚说的也给我建立了好多的新知,这个“漠漠水田飞白鹭”的意向,让我想起中国的很多优秀的电影导演,他们的视觉处理也是这样,先给一个感受出来,再在里面出现那个场景,看起来很单调,但其实他想呈现的是印象。
您也写作旧体诗词,在资深的诗歌读者和诗人中间,王维是否有其独特的地位,具体是什么?能不能先通过讲解一首他的诗来帮大家建立这个印象?
李让眉:我觉得他最大的独特性在于不可学。对大多数诗人来说,王维更接近于一种审美的样本:他代表着每个人都希望达到的美学境界,却不可成为,也提供不了一个能付诸操作的拟合办法。我相信这不只是我的个人感受,一定程度上也是一种共识。
众所周知,学杜甫、学白居易、学韩愈、学李商隐的诗人都有很多,他们成体成派,也各生面目,但学王维的却是屈指可数,更不要说学成一种诗学现象了:白居易学过王维,柳宗元学过王维,苏轼也学过王维,但学出来都与王维相去甚远,最终也都各自走到了别的路上。或许因为可学的大诗人都有浓烈的个人风格,而王维的风格却恰恰是淡。浓烈是有方向的,淡却没有——它本质上是一种不审视而未分化的状态。在淡的诗歌表达中,聚焦与因之带来的障碍会一起消失,从而展现出无方向弥漫的状态。人们找不到跟随的路径,遑论学习——这是王维的独特之处。
为方便理解,我想把“不可学”具象化为一个特点:超越性。我曾说王维的诗歌是一种从更高维度折叠下来的产物,包藏着三维世界中不能容纳的丰富性。
姑举一面:他的诗通常不接受时间的分拣。许多人会举“人闲桂花落,月静春山空”来论证王维不知寒暑:落桂花的时候,山中不会是春天。事实上,在王维的诗歌里,时间从来不是线性的,所以我们读到的也就不是属于某个时点的切片,而是时轴被无限拉长后,一种超越变化的恒定。桂花的香气与春鸟的啼鸣,都是这个恒定平均世界中闪现的因缘——这是佛教徒常用的阅世观。
再举个例子就是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不见人,其实就如摄影师常用的长曝光。曝光时间拉得足够长,每个时点的光不断叠加,最终会令出现过的所有人影全部虚化消失——不用PS的时代,这是摄影师擦除路人的常用操作。王维会提醒你:山中仍有“人语响”,在无限的时间面前他们都是空的,但同时他们也都真的存在过——这是一种空与有的辩证。“返影入深林,复照青苔上”也是一样,光和暗,晴和雨,都被他用走出时间的办法超越了。
这种写法的妙处并不在于诗学技巧,而来自他被佛教塑造过的世界观,也就让我们这些试图通过技术接近他的人只好望洋兴叹了。
贾行家:这个“长曝光”的比喻特别精妙,我感觉得是相当有才性、有通感的人才能读出王维诗中这种“折叠下来”的感觉,诗人在用一种新的方式去解读时空,您不解释的话我们确实是难以想象。
在这本书里,让眉老师通过绘画和音乐来解读王维,这应该是许多诗词爱好者认为最重要的,也是这本书里最独特的部分。那么您写作这本诗歌和诗人解读之作时,有哪些自己的关切视角?您希望为读者提供的独特价值是什么?
李让眉:“十五日谈”系列的写作初衷都是要以诗人的身份去面对另一位诗人,用平视的视角与一位投契的古人展开一场深入而有诗性的交流,许多谦卑的大学者不愿这样做,但我认为它不可或缺。王维和很多小诗人相处得都很好,我相信我们若有机会交流,他也当不会因我天资不及就看不起我,而会温和地不断启发我的新知。
事实上,这本书也确实在王维的引导下超出了原有的预期:它不但在诗学层面持续鼓励我的输出,更让我看到了一种跳出诗去看诗的可能。写这本书前,我多少会有些“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局限,把诗作为理解自我和世界的唯一方法,但在走近王维的过程中,我感受到了其他路径的存在,比如音乐、比如绘画——也在它们的勾画下看到了一种更为立体的可能。只循语言一条路逆寻王维,恐怕是注定一无所获的——他像太湖石里的一股烟,从这个孔穴追进去,就会从其他孔穴散出来。我们国画画兰,讲究“一笔长,二笔短,三笔破凤眼”,三线定出体积,我们才勉强能测到一个简单的轮廓,这是我去寻找王维的办法。
目前针对王维的研究,限于学科的理念会就诗论诗:诗归古典文学,音乐归乐律学,绘画又归美术史,每个领域都有高手,但大部分研究成果没能被聚拢、回归到一个人身上。这本书就试图在这个方向多走一步:看看一个多才多艺的人是怎样通过调理不同门类艺术来确认自己的。
贾行家:大家知道,让眉老师自己也是写古典诗歌的。我也想请您讲讲自己的诗歌经历。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诗歌,什么时候确立了诗歌写作、研究的志业?
李让眉:和很多小朋友一样,我儿童时期在妈妈陪伴下背过很多诗词,五六岁时依样葫芦,写出了一首童谣样的七绝。父母很鼓励我,也尊重我的兴趣,任我断断续续一边背、一边模仿着写。三四年级时,家人带我去一位北师大的老师家中拜访,请她大致讲了讲格律,这之后我写出来的东西就慢慢有了点样子。大学时开始上网,赶上了当代最后一次文言诗歌的盛会——在如今的文学史中,它通常被称为“网络诗坛黄金十年”,后随自媒体兴起而渐至消沉。那段时间里,我看到当代的文言诗歌写作生态,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多人仍在坚持用文言进行创作,来解决当代的心灵问题。我开始尝试一些诗学探索,也渐渐在这个思考里真正看到了自己: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能写什么样的诗?不能写什么样的诗?虽然当时没有找到答案,但这是个可贵的过程。
对诗的研究则始于十年前。我慢慢发现只靠写作和基于写作需求的功能性阅读,并不利于我真正去理解诗,对诗人也嫌不尊重。定要自己着手下些笨功夫,通过诗走到诗背后的人身边,站在他的视角回头再去看这些诗,才算真能走进这些诗歌。简单地说,我要通过重新写一遍的方法,看看这个诗人具体强在什么地方,或者说特殊性在哪里。但走到纸背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实现情境的拟合,简单看一段背景常识是远远不够的。想复现出能催生诗歌创作的场景浓度,前期死功夫必须下足,就需开展大量的文史类研究——顺着它,写作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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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行家:您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听说您写稿往往要在深夜哄孩子入睡后,同时,您工作量很大、效率又很高——在您的生活里,应该如何形容诗歌的作用?
李让眉:我是个普通的金融打工人,日常需要出差,需要访谈,需要调研,要审项目也得做研究。很多人说我写作勤勉,但事实上每年我在工作上产出的文字至少十数倍于诗学写作,投入的时间和精力也远大于后者。我与王维一样是个事务型的技术干部,我们有能和自己经验匹配的基本体面,却不掌控资源的分配,也就没有被从功能上内化为某个大结构的一部分——在这样的处境下,我当然能理解他日常的辛苦与闷钝,也会更加尊敬他对自我的坚守。
我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都非常可爱,但如您所说,这会极大地吞噬我的个人空间。为了阻止自我的消失,我不得不抓住一切碎片时间把自己重新整理起来——写作就是我的路径。说起来挺辛苦,我白天的精力交给了单位,晚上回到家又要陪孩子,直到他们都睡着后,才是属于自己的写作时间。我似乎近十年来一直没什么像样的娱乐,但当然,写作对我来说本也是个更恒久的快乐之源。
贾行家:我的观察是“人们渴望诗歌,但是人不知道如何走进诗歌”,哪怕古诗也如此,情况和看不太懂古画一样,“来自过去的,如同来自异国”,那么您觉得古人留下的诗歌会带给我们什么?
李让眉:我觉得是否能走进诗歌,取决于你如何理解“进入”。有的人会在功能价值的基础上理解古诗,把它视为历史遗迹或文化遗产,走进去的姿势就当然仿佛盗墓,按价值序列随估随拿,拿了就走,持这种心态走进诗歌,必然觉得处处都是金刚墙,也不要怪人家留陷阱去防你。我觉得更合理的心态是只当去一位尊敬的朋友家做客,你当然不能走到人家卧室里去翻保险柜,或者上手就拿一把尺子去量房子,也不会进门就跟人家聊很私密的话题。大概率你全程只能坐在客厅里,可以通过余光看看他家的装饰品位,有什么或许藏着故事的小摆件,书架上摆着什么方向的书……理解了主人的经历和志趣,才好结合这些信息,打开一场不敷衍而宾主尽欢的谈话。
不要用任何价值标准去衡量这场相遇,它不该是一种予取予求的状态,至于委屈求全当然就更不必了。诗歌本不具备即时功能性,更接近于在局限中慢慢展开自己的过程。
贾行家:在写作这本书的过程里,哪个时刻让您觉得王维离您很近?对一个生活在今天的人来说(哪怕没有读过诗),王维能带来什么启发?
李让眉:王维很打动我的一点是,他明白官场的规则,也早已看清自己在这个结构内的局限、甚至终局,却还是能平衡好自己的心态,清楚地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始终没有顺着不甘与野心滑落到自己所不齿的境地。他会用非对抗的办法得体地拒绝一个大结构对人格的规训,这一点很可贵。
王维性格很随和,但他有自己的底线:比如李林甫的书记苑咸此前与他关系不错,曾作诗就升迁之事投石问路(“应同罗汉无名欲,故作冯唐老岁年”),想看看能否拉他一把。王维却在和诗中委婉而清楚地表示自己不愿意去走李林甫的门路:“仙郎有意怜同舍,丞相无私断扫门”,把李林甫高高地架起来,一则避免后患,二则不至尴尬。我们知道在这样的扰动下要保持惯性有多难,但王维偏偏可以做到。在一个如此森严的结构里,他能清醒地确认预期,不作任何多余的动作,“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对一个年少成名,风光无二的才子来说,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通过尽心而无差错的工作,王维在吏部每次考评中都能如期迁转,最终也做到了给事中的位置。若没有安史之乱,他的结局也很清楚:下一步可能就是中书舍人,最终或作尚书右丞(秘书长,正四品下),或为六部侍郎——大概率进不了政事堂为相,但也对得住他的家世、声名与努力。当一个人能跳出各种因果,清楚地看到自己,最终就可以超越这个结构。这是我很向往的精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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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行家:这既是一种职场智慧,也反映了一种中国政治生态,王维这样一个大文豪,并没有被自己的才华给困住,能找到自己在官场里那个边缘的位置,并且不以为意,把自我抽掉,这真是很难得的。
能不能请您从一个诗歌创作者的视角再谈一谈王维?我有一个读后感是,诗人写的诗人,和专门的文学研究者写的诗人确实不一样,直接感受可能是因为您使用了诗人的语言和感受力,如果这个读后感有道理的话,那么诗人写诗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李让眉:我觉得主要的不同在于创作者思维。
与大部分文学鉴赏相比,这本书会多一重幕后视角——学者们并非没有这个能力,但限于学术范式和语体要求,他们往往不能如我般前前后后跑来跑去。批评有批评的语言,鉴赏有鉴赏的语言,创作有创作的语言,学术成果毕竟有刊发交流的需求,不能轻易跨越这些界限。
我认为创作者思维是一种重要的视角,它会让你更真切地感受到这首诗、这个人和自己有关,而不仅仅是别人的一段生命。同时,这种主动性也会使你更清晰地看见这个诗人到底在做什么。《红楼梦》中香菱读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时曾说:“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景的。若说再找两字换这两个,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别看她诗写得不好,但这种“合上书”“换两个”的思考方式就是创作者思维,这样的思考也比“独绝千古”“极其锤炼”这样空来空去的评价来得有分量。
走到王维写这两句诗时候的呼吸里,试着着手用五言描述一下类似场景时,我的第一感受是:这两个字和传统五律的诗眼不同,它们不是炼字的结果。对比一下老杜结构相似的“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就能看出,诗眼同样出在末字,而“出”和“斜”就能完美地承合两组意象间微弱的因果关系:因为有细雨,所以鱼儿浮出水面;因为有微风,所以燕子飞不直。选取这两个字时,老杜在一套精密的语言逻辑里反复锤炼思考,也终于在一种叙事思维的主张下,用两个合理的动词把景物妥帖地编织进了他的讲述——事实上,大部分称得上诗眼的炼字都会遵从这个功能性逻辑。
理解了这个再回头看这一联,你就会发现“直”与“圆”两个字并不承担这样的功能: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多两个字或少两个字,彼此间都没有产生出新的因果关联。用创作者视角审视,你会知道自己写到这里时,绝不会选出这样两个字来,因为它们无法把风景串联成语言。
事实上,王维的创作思维更接近于用绘画的视角去欣赏造物主的作品:看到大漠上这一道孤烟时,他迅速意识它的笔直对眼前这个画面是多么重要——稍偏一点,美学平衡会立刻打破;“长河落日圆”也一样,画过雪月风竹,你一定就知道用留白托出的月亮若不够圆,会对整幅画面产生怎样的冲击。当你真的站在诗的面前,就会意识到此时的王维不是一位操控语言的诗人,只是一位虔诚的画师。他战战兢兢、顺着造物的笔意摹了一遍这幅伟大的作品,然后给出了最具执行意义的两个字。
贾行家:我读到这本书的最后,看到最后一日涉及了AI对当下写作的影响,并且举了一个非常具体的例子,能不能请您对AI的未来做一个预测?
李让眉:我在书中预测过用交叉学科进行诗学拓展的去个体化写作最终会在AI冲刷下失灵,但反过来,我希望看过这本书的读者能在王维的示范下,试着去用艺术感受的交叉进行一次自我确认。在我们的视觉通道已被过度攫取的今天,要对抗空虚,就必须打开更多元的认知模式,去感受身体对这个世界的参与——读诗是这样,生活也是这样。能贯通眼耳鼻舌身意的人,会更能在这个即将被简化为数字智识的时代里找到生存的体感,从而获得安定。
刘慈欣有一部很短的科幻小说叫《诗云》,里面的神曾说超越李白的办法是写出世间所有的诗——但事实上,当诗被概括为算法和组合,它就会回归成语言的矩阵,失去神第一次看到“白日依山尽”时隐约感受到的那重语码之外的意义——也即我们不该丢失却正在慢慢失去的东西。希望未来的我们可以一起把它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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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十五日谈》
作者:李让眉
浦睿文化·湖南美术出版社
王维,也许是唐代大诗人中我们“最为熟悉的陌生人”。“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些名句我们从小便熟能成诵,但若仔细再想,却又说不出具体的好处,而王维的真实面容,也一直被湮没在世家公子、美少年、音乐家、诗佛、“诗中有画、画中有 诗”这些固化标签之中。
青年诗人、作家李让眉以其丰厚扎实的学养、识见和敏锐的感知力,用十五篇漫谈追寻王维,细解王维的生平、时代、亲交、情感、宗教、绘画、音乐、诗艺,还原王维的人生境遇与精神世界,以诗人之眼关照王维诗独特的妙处——无我而有情,最终收尾在当下的我们为何要读王维、如何读王维,将古典诗人的光芒折射到现代的你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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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幽草&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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