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官、四儿被赶,晴雯被撵,宝玉终于怀疑到袭人头上了。不过有人会说袭人没有告密,那是宝玉冤枉她了吗,绝对没有的。
见宝玉生疑,袭人顾左右而言他,但是她心下暗喜的动作骗不过读者。
第三十二回时,袭人听见婆子说金钏投井死了,她“点头赞叹,想素日同气之情,不觉流下泪来。”
但是第七十七回,晴雯被撵后,宝玉伤心痛哭说晴雯出去后活不了了。袭人却假意安慰,并说晴雯无论如何也灭不过她的次序,海棠花主死也轮不到晴雯,想是自己要死了。
宝玉是个心软的人,便说“罢了,再别提这事,别弄的去了三个,又饶上一个。”
袭人听说,心下暗喜道:“若不如此,你也不能了局。”
袭人这反应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宝玉说以后再也不提晴雯了,袭人马上心下暗喜。感觉这欢喜之情都快掩饰不住了。
她用自己要死了来威胁宝玉,宝玉只得放下晴雯不提,然后袭人居然就高兴成这样子?
金钏死了她还流下几滴泪来,按理她和晴雯的同气之情更多才对啊。同在怡红院,同在宝玉身边多年,金钏却是王夫人身边的丫头,当然都是身为丫头,她为金钏流泪也不过分。
可问题是金钏死了她哭,晴雯要死了她却暗喜,这区别怎么这么大?她跟晴雯不像是同气之情,倒像是苦大仇深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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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袭人不是告密之人,而是和晴雯一般清白的丫头,那她看见王夫人撵了那么多丫头出去,她应该惴惴不安才对,生怕自己哪天一不小心也被撵走了。
她惶恐之下,应该求宝二爷想个法子,将晴雯救回来。毕竟今天是晴雯,明天就可能是她啊。
这就好比企业裁员一般,眼见别人被裁,自己肯定也会担忧哪天就轮到自己,不会担心的人肯定就是老板那一伙的了。上头给了他保证,所以他不用担心自己被裁。
但是袭人没有担心,她这样对宝玉说:
“太太只嫌他生的太好了,未免轻佻些。在太太是深知这样美人似的人必不安静,所以很嫌他,像我们这粗粗笨笨的倒好。”
这就说明,袭人不但知道晴雯被撵的原因,还知道自己绝不会被撵。
她当然不会被撵,她就是王夫人的“心耳神意”。王夫人为什么能说出芳官、四儿等人私底下和宝玉说的话?当然是有耳报神了。
王夫人亲口说的:
“可知道我身子虽不大来,我的心耳神意时时都在这里。”
王夫人的话表明她对宝玉身边所有的事情时刻关注着,也说明她掌握的情况都是宝玉身边的丫头提供的信息。——这丫头明是宝玉的亲信,实际上更是王夫人的亲信。
符合这个情况的丫头,除了袭人还能是谁?王夫人就差没直接点名了而已。
其实这个证据可以追溯到很早之前,第三十三回,宝玉挨打之时。
宝玉挨打后,袭人悄悄到王夫人面前回话,当时她就提到:
“我只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教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
王夫人听了,吃一大惊,忙拉了袭人的手问道:“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
袭人的回复是:
“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便是外人看着也不像。”
王夫人听了袭人的话,那是感激涕零啊,她拉着袭人的手说:
“我的儿,你竟有这个心胸,想的这样周全。你今既说了这样的话,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心,保全了他,就是保全了我。我自然不辜负你。”
看到了吧,王夫人都把“她的儿交给袭人了”,还承诺不会辜负她,那这“心耳神意”的人,除了袭人还用作他人想吗?
所以王夫人在撵人的时候,袭人有百分百的底气,就算别的丫头都会被撵,但她却敢笃定自己安然无恙。
凭什么?凭她每个月二两银子一吊钱,名义上是宝玉的丫头,暗地里享受姨娘的待遇;更凭她是王夫人的卧底,参与了出卖同事,所以得到了王夫人的免裁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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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舌如簧的她,靠着出卖漂亮能干的同事保全了自己,还踢走了心中的情敌,满心得意。
但袭人太得意忘形了,忘形倒都不知收敛了,在宝玉最心痛的时候,她还在旁不痒不痛地哄骗宝玉说,“晴雯已经好了,等太太气消了,你再求老太太,慢慢的叫进来也不难。”
她没想到宝玉居然会怀疑自己,她毫无防备,宝玉一句冷不丁的质问,让她有了片刻的发愣:
“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单不挑出你和麝月、秋纹来?”袭人听了这话,心内一动,低头半日,无可回答。
如果袭人真的无辜,那她第一反应不是格外委屈就是格外愤怒,还记得李嬷嬷骂她故意装睡时的反应吗?
袭人先只道李嬷嬷不过为他躺着生气,少不得分辨说“病了,才出汗,蒙着头,原没看见你老人家”等语。后来只管听他说“哄宝玉,装狐媚”,又说“配小子”等,由不得又愧又委屈,禁不住哭起来。
先为自己辩解,辩解不过再伤心流泪,这才是正常的反应。但是她现在面对宝玉的质问,却活脱脱是一个做了亏心事,面对鬼敲门害怕打颤的形象。
袭人说是宝玉说话不防设,所以那些私密话让外面的人听了去。
“你有甚忌讳的,一时高兴了,你就不管有人无人了。我也曾使过眼色,也曾递过暗号,倒被那别人已知道了,你反不觉。”
什么人能听到宝玉和芳官四儿等人的玩笑话?不过就是怡红院里面的人。麝月秋纹本就是袭人的人,没有袭人的首肯,她们也不会做什么。
至于宝玉房里的婆子们,她们很少进里屋来,得到的消息并不多,否则袭人和宝玉偷试云雨的事王夫人早知道了。当然也不排除袭人用好处封住了她们的口。
二则因竟有人指宝玉为由,说他大了,已解人事,都由屋里的丫头们不长进,教习坏了。因这事更比晴雯一人较甚,乃从袭人起,以至于极小的粗活小丫头们,个个亲自看了一遍。
看这话,王夫人认为宝玉被丫头教习了床事,这事比晴雯的事更严重,所以她连袭人都检查了一遍。
如果王夫人知道了宝玉的懂人事居然是袭人教的,袭人的位置还能稳如磐石吗?事实是王夫人并不知情。
婆子和丫头们不说这事,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是被袭人收买了,告密时只告晴雯芳官四儿而不告袭人。当然最大的一个可能就是,告密者正是袭人。所以她当然啥事没有,谁没事告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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