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生日那天,我没想过要庆祝。
早上七点,闹钟响了三次我才爬起来。镜子里那张脸看上去疲惫不堪,眼角的细纹在晨光下格外明显。我用遮瑕膏遮了遮黑眼圈,然后匆匆赶去公司。路上堵车,我坐在车里想,四十岁了,这就是四十岁了。
办公室里没人记得我的生日,这很正常。我也没告诉任何人。下属们忙着各自的项目,同事们在讨论周末的安排,一切如常。我埋头处理邮件,手机震了几下,都是银行和商家的生日祝福短信,还有几个很久没联系的同学发来的千篇一律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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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林晓给我打电话。"生日快乐,老妖精。"她的声音依然那么爽朗,十七年的友谊,她是唯一记得我生日的人。
"别叫我老妖精。"我笑了,这是我今天第一次真正的笑。
"晚上有空吗?我给你买了礼物。"
"不用了,我想早点回家。"
"不行,必须见面。我在你公司楼下,你下来一趟。"
林晓还是那副样子,利落的短发,简单的黑色外套,手里拎着一个不大的购物袋。我们在咖啡店找了个角落坐下。
"最近怎么样?"她问我。
"还行。"我说,"工作挺忙的。"
她点点头,没再追问。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默契,不问太多,不说太多,但彼此心知肚明。
"礼物给你。"她把购物袋推到我面前,"早就想给你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包装很简单,白色的纸袋,没有蝴蝶结,没有花哨的装饰。我接过来的时候,感觉不轻,但也不算重。
"现在拆吗?"
"回家再拆吧。"她说,"记住,一个人的时候拆。"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我想问为什么,但她已经站起身。"我还有个会,先走了。生日快乐,真的。"
她走得很匆忙,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咖啡店里,手里拎着那个白色的袋子。
晚上八点,我回到家。这个一居室的公寓是我三年前买的,不大,但很安静。我把包放在沙发上,换了家居服,煮了碗面条,然后想起了林晓的礼物。
我把袋子放在茶几上,撕开包装纸。里面是一个木制的盒子,很旧,漆面有些斑驳。盒子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是在角落里有个小小的铜锁,已经打开了。
我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叠信件。
信封都发黄了,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我拿起最上面的一封,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笔迹是我熟悉的——是我妈妈的字。
我的手开始发抖。
第一封信的日期是1984年3月15日,那是我出生的日子。
"我的女儿,今天你来到了这个世界..."
我一口气读完了第一封信,然后是第二封,第三封。每年我生日的时候,妈妈都会给我写一封信。从我出生开始,一直写到她去世前的最后一年。
那些信里,她写我学走路时的样子,写我第一天上学时哭鼻子,写我青春期的叛逆,写我高考时她的紧张,写我工作后很少回家她的孤单,写她生病后怕我担心不敢告诉我...
最后一封信是去年写的,也就是她去世前两个月。
"我的女儿,你三十九岁了。我可能看不到你四十岁的样子了,但我希望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每天都在为你骄傲。你独立,坚强,善良,你活成了我希望你活成的样子。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记住,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女儿,我最大的骄傲。"
我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信件散落在周围,泪水模糊了视线。
手机响了,是林晓。
"拆了吗?"她的声音很轻。
"嗯。"我哽咽着说不出话。
"你妈妈托我保管的。她说,等你四十岁的时候给你,不能早,也不能晚。"
我想起来了,妈妈生病的那段时间,林晓经常去医院陪她。她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候我去了,她们反而会安静下来。原来她们在计划这件事。
"她还说,"林晓继续说,"四十岁的女人,应该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
我哭得更厉害了。这一年来,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工作上的压力,生活中的琐碎,还有失去妈妈后那种无根的感觉,让我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孤岛。
但这些信告诉我,我从来不是一个人。
我重新整理好那些信,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然后我给林晓发了条微信:"谢谢你。"
她很快回复:"生日快乐,四十岁的小姑娘。"
我笑了,一边流泪一边笑。四十岁,原来可以是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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