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文昭,今年四十二,日子过得不咸不淡。我爹走得早,是娘一手把我拉扯大,她总说我性子太闷,不像别家小子那样活络,怕我讨不着媳妇。后来经人介绍,我娶了邻村的柳月娥,她人勤快,就是话少,日子过了十年,没大矛盾也没多少热乎气,去年秋天,她嫌我没本事,跟着一个做建材生意的男人走了,连孩子都没带走——我们有个女儿,叫沈念,今年八岁,在县实验小学读二年级。
念儿的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可教音乐的周清沅老师,我倒是印象深。第一次见她是去年家长会,她穿了件米白色连衣裙,抱着个小提琴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跟家长们打招呼,声音像清泉似的:“各位家长好,我是周清沅,负责孩子们的音乐课程。”那天她还弹了段钢琴,指尖在琴键上跳得飞快,我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她的侧脸,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头发上,竟有点看呆了。
后来跟念儿聊天,才知道周老师是城里来的,师范大学音乐系毕业,嫌城里竞争大,主动申请来我们县城教书。念儿说:“爹,周老师可好了,我唱歌跑调,她也不笑我,还单独教我呢。”我听着,心里莫名有点踏实,觉得念儿能遇上这么个老师,是福气。
今年开春,五金店生意淡了些,我每天下午会提前关店,去学校接念儿。有回刚到校门口,就看见周老师站在传达室门口,眉头皱着,手里攥着个自行车锁。我走过去问:“周老师,咋了?车子坏了?”
她抬头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沈文昭家长啊,可不是嘛,锁卡住了,掰了半天也没掰开。”
我放下手里的工具箱,说:“我看看,这点活儿我在行。”蹲下身,从工具箱里掏出个小扳手,对着锁芯捣鼓了两分钟,“咔嗒”一声,锁开了。她惊喜地拍了下手:“哎呀,太谢谢你了!我还想着要推去修呢。”
“举手之劳,”我站起身,擦了擦手上的灰,“周老师住哪儿?要是顺路,我载你一段?”
她指了指街对面:“我租的房子就在那边巷子里,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不过还是谢谢你啊,沈家长。”
从那以后,我接念儿的时候,总爱多等会儿,有时候能遇上周老师下班,她会跟我聊几句念儿的情况,说念儿最近唱歌进步大,还让我多鼓励孩子。有一回,念儿在音乐课上把乐谱弄湿了,周老师没说她,还把自己的备用乐谱给了她,我知道后,特意买了本新的乐谱,第二天送到她办公室。
她正在批改作业,看见我递过去的乐谱,笑着说:“您太客气了,这点小事不用这么麻烦。”
“应该的,”我挠挠头,“给您添麻烦了。”办公室里就我们俩人,她办公桌上放着个相框,里面是她和一个老太太的合影,我问:“这是您母亲?”
“嗯,我妈身体不好,在城里住院呢,我每个月得回去看她一次。”她拿起相框,手指轻轻摸了摸,声音低了些,“就是医药费有点贵,我这点工资,紧巴巴的。”
我听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五金店虽然赚得不多,但我手里还有点积蓄,想帮她,又怕唐突。临走时,我说:“周老师,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您尽管说,我别的不行,修个东西、搬个家啥的,还是能行的。”
她笑着点头:“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没过多久,周老师还真找我帮忙了。那天晚上,我刚哄念儿睡着,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一听,是周清沅的声音,带着点慌:“沈家长,你能来我家一趟吗?水管爆了,水漫得满地都是,我实在不知道咋办了。”
我赶紧披了件外套,抓起工具箱就往外跑。她租的房子在老巷子里,是个一楼的小单间,我到的时候,门虚掩着,推开门就听见“哗哗”的水声。周清沅站在门口,裤脚卷到膝盖,鞋子全湿了,看见我来,眼睛都红了:“你可来了,我关了总阀,可地上的水还没弄干净。”
我走进屋,先检查了水管,是老旧的铁管锈穿了,我说:“得换根新管子,我车上有备用的,你等着。”跑回车里拿了管子和工具,蹲在水池边忙活起来。她拿了块抹布,蹲在旁边帮我擦地上的水,时不时递个扳手、递张纸巾。屋里空间小,她离我特别近,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不是那种刺鼻的,是很清淡的茉莉香,跟她的人一样。
修完水管,已经快十一点了。她给我倒了杯热水,说:“真是太谢谢你了,大半夜麻烦你。”我接过杯子,指尖碰到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我下意识问:“你是不是冷了?”
她摇摇头,坐在我对面的小凳子上,叹了口气:“其实我今天挺倒霉的,我妈病情又加重了,医院催着交押金,我跟朋友借了一圈,也没借到多少。”
我看着她眼眶红红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数了五千块钱,递到她面前:“周老师,这点钱你先拿着,给阿姨交押金,不够再说。”
她愣了,赶紧摆手:“不行不行,这钱我不能要,你也不容易。”
“拿着吧,”我把钱塞到她手里,“念儿多亏你照顾,这钱就算我谢谢你的。再说,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不急。”
她捏着钱,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沈家长,你咋这么好呢?我都不知道该咋谢你。”
我赶紧递了张纸巾给她:“别客气,谁还没个难的时候。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念儿还在家呢。”
从那以后,我和周清沅的联系就多了起来。她会主动给我发消息,说念儿在学校的趣事,有时候也会跟我聊她的烦心事——她妈住院需要人照顾,她又不能总请假,只能请护工,可护工费又贵。我听着,就想着多帮她分担点,有时候会提前去学校接念儿,让她能早点去医院看她妈;她妈想吃老家的酱菜,我让娘做了一罐,给她送过去。
有一回,她轮休,说要请我吃饭,感谢我这些日子的帮忙。我们约在县城西头的一家小饭馆,她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头发扎成马尾,看着比平时更年轻了些。吃饭的时候,她跟我聊起她的过去,说她以前在城里有个男朋友,也是学音乐的,后来男朋友嫌她家里穷,跟一个富二代走了,她心灰意冷,才来的县城。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她说,“有个可爱的女儿,日子过得安稳。”
我苦笑了一下:“安稳啥啊,我媳妇走了,就我跟念儿俩,有时候看着别人家热热闹闹的,也挺难受。”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点心疼:“沈文昭,你是个好人,会遇到好缘分的。”
那天我们聊到很晚,我送她回家,走到巷口,她突然停下脚步,说:“沈文昭,我发现……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我当时就懵了,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我知道我对她有好感,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我是个开五金店的,没文化,还离过婚,带着个孩子,而她是大学生,是老师,长得又好看。
“周老师,你别开玩笑了,”我低下头,“我配不上你。”
她却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我没开玩笑,我喜欢你的踏实,喜欢你对念儿好,喜欢你愿意帮我。这些日子跟你相处,我觉得特别踏实,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她的手很软,攥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那天晚上的风很软,巷子里的路灯昏黄,我看着她的眼睛,里面闪着光,像星星一样。我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她没有反抗,反而紧紧抱着我的腰。我们就那样站在巷子里,抱了很久,像干柴遇到了烈火,心里的那点犹豫,全被烧没了。
可没等我们高兴多久,麻烦就来了。有天我去学校接念儿,刚走到教学楼楼下,就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跟周清沅拉扯。男人拽着她的胳膊,大声说:“清沅,跟我回去!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咱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周清沅用力甩开他的手:“赵宇轩,你别再来找我了!我跟你早就结束了!”
我赶紧跑过去,挡在周清沅面前,看着那个男人:“你是谁?别动手动脚的!”
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冷笑一声:“你又是谁?跟清沅啥关系?我告诉你,我是她男朋友,我们的事跟你没关系!”
“我是她男朋友!”我把周清沅护在身后,“你赶紧走,不然我报警了!”
赵宇轩还想争辩,这时候上课铃响了,周清沅拉了拉我的胳膊:“文昭,别跟他吵了,我先去上课,放学再说。”我看着她走进教学楼,又瞪了赵宇轩一眼:“你要是再骚扰她,我饶不了你!”他狠狠瞪了我一眼,骂了句“乡巴佬”,转身走了。
那天放学,周清沅跟我坦白,赵宇轩就是她之前的男朋友,前段时间跟富二代分了手,知道她在县城,就找了过来,非要跟她复合。“我跟他说过很多次,我们不可能了,可他就是不罢休。”她靠在我肩膀上,声音里满是疲惫。
我握着她的手,说:“别担心,有我呢,他再来找你,我帮你挡着。”
可赵宇轩没那么容易放弃。过了几天,他竟然找到了我的五金店,一进门就把一个信封摔在柜台上:“这里面有两万块,你拿着,赶紧离开清沅!你跟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耽误她!”
我拿起信封,扔回给他:“你把我当啥人了?我跟清沅是真心的,不是你用钱能分开的。”
“真心?”他嗤笑一声,“你一个开五金店的,能给她啥?她是学音乐的,她该回到城里,跟我在一起,而不是跟你在这小县城里受苦!”
我气得攥紧了拳头,刚想跟他理论,娘突然从里屋走了出来——她这段时间来帮我看店,怕我忙不过来。娘问:“文昭,咋了?这人是谁啊?”
赵宇轩看见我娘,语气更嚣张了:“阿姨,您是他娘吧?您劝劝您儿子,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清沅是我女朋友,他跟清沅不合适!”
娘也是个急脾气,指着赵宇轩的鼻子骂:“你这小伙子咋说话呢?我儿子咋了?我儿子踏实肯干,对人好,比你这种朝三暮四的强多了!清沅老师愿意跟我儿子,那是我儿子的福气,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赵宇轩被娘骂得脸通红,摔门就走了。娘看着我,叹了口气:“文昭,那个周老师,你是真喜欢她?”
我点点头:“娘,我是真心的,我想跟她过日子,好好照顾她和念儿。”
娘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可得想好了,她是城里姑娘,又是老师,跟咱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以后会不会有矛盾?再说,她以前还有那么个男朋友,你能接受?”
“娘,我想好了,”我说,“清沅是个好姑娘,她跟赵宇轩早就断了,我相信她。至于圈子,我会努力赚钱,让她过上好日子,不会让她受委屈。”
娘没再反对,只是说:“行,你长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娘支持你。”
可没过多久,更糟的事来了。有天早上,我刚打开五金店的门,就看见门上贴了张纸,上面用红笔写着:“沈文昭,抢别人女朋友,不知廉耻!周清沅,水性杨花,别祸害好人!”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一看就是赵宇轩干的。
我气得发抖,赶紧把纸撕下来,可已经有邻居看见了,指指点点的。那天下午,念儿放学回来,哭着跟我说:“爹,班里同学说周老师是坏女人,还说你抢别人媳妇,我跟他们吵架,他们还笑我。”
我抱着念儿,心里又疼又气,觉得是我连累了她和周清沅。晚上,我去找周清沅,她正坐在沙发上,眼睛红红的,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是赵宇轩送来的,照片上是她以前跟赵宇轩的亲密照。
“文昭,对不起,”她看见我,眼泪就掉下来了,“都是我的错,连累你和念儿了。要不……咱们算了吧,别再让大家笑话了。”
我坐在她身边,把她搂进怀里:“清沅,别胡说,咱们没错,错的是赵宇轩。我不会跟你分开的,不管别人说啥,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可是念儿……”
“念儿那边我会跟她解释,”我说,“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会明白的。至于赵宇轩,他要是再敢捣乱,我就报警,让他知道厉害。”
第二天,我带着周清沅去了学校,找到了校长。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很通情达理。我们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他说了一遍,校长说:“周老师,你是个好老师,学校相信你。赵宇轩这种行为,已经影响到学校秩序了,我会让保安加强巡逻,要是他再来闹事,直接报警。”
从学校出来,周清沅的心情好了不少。我牵着她的手,说:“你看,事情没那么糟吧?咱们别管别人说啥,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就行。”
那天晚上,赵宇轩又来我家楼下闹事,还拿着个扩音器喊,说我抢他女朋友。我没跟他吵,直接打了110。警察来了,把他带走了,说他涉嫌诽谤和骚扰,给他了个警告,要是再犯,就拘留他。从那以后,赵宇轩再也没敢来捣乱。
日子慢慢恢复了平静。今年夏天,我跟周清沅领了证,没办酒席,就请了娘、念儿,还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在家吃了顿饭。娘拉着周清沅的手,说:“清沅,以后你就是我们沈家的人了,文昭要是敢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替你收拾他。”
周清沅笑着点头:“娘,您放心,文昭不会欺负我的。”
念儿也拉着周清沅的衣角,说:“周老师,不对,妈,你以后要教我弹钢琴好不好?”
周清沅把念儿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好啊,以后妈天天教你。”
现在,我的五金店旁边,开了个小小的音乐教室,是周清沅弄的,她利用下班和周末的时间,教孩子们弹琴、唱歌。每天晚上,我关了五金店的门,就去音乐教室帮她收拾,看着她坐在钢琴前,带着孩子们唱歌,念儿坐在旁边,跟着一起唱,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们身上,我心里就觉得特别暖。
有天晚上,孩子们都走了,周清沅坐在钢琴前,弹了段《月光》,我坐在旁边听着,她说:“文昭,你知道吗?以前我总觉得,我的人生会像一首悲伤的曲子,可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也能这么温暖。”
我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以后,咱们的日子会像你弹的曲子一样,越来越好。”
她转过身,抱着我的脖子,亲了我一口,眼睛里闪着光。我知道,我们的日子或许还会有波折,但只要我们在一起,像干柴遇到烈火那样,心里有股热乎劲,就啥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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