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说：局长的秘密私情

我在区文旅局干了快八年，从一开始的办事员熬到现在的办公室副主任，不算多风光，但也算摸清了单位里的门道。

我们局长姓周，叫周明远，今年四十五岁，听说以前在乡镇待过，后来一步步调上来的。

周局给人的印象一直挺正派，穿衣服永远是熨得平整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做事都透着股沉稳劲儿。

单位里的人对他评价都不错，说他不端架子，遇到下属有难处，只要不违反原则，多少会帮衬一把。

我跟周局的接触不算少，办公室的活儿嘛，总得跟领导对接。

平时送文件、汇报工作，他大多时候都在埋头看材料，偶尔抬头问两句关键的，语气也平和，没什么官威。

我一直觉得他就是那种典型的体制内中层干部，兢兢业业，按部就班，家里有老婆孩子，日子过得规规矩矩。

直到去年秋天，一件小事打破了我对他的固有印象。

那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去他办公室送一份明天开会要用的议程表。

敲了门进去，他正对着电脑屏幕打字，见我进来，抬手示意我放桌上。

我放下文件准备走，他突然叫住我，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小王，你等下。”

我站住回头，他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明天上午的会，我可能要晚到半小时，你先主持一下开头，就说我临时有个急事，马上到。”

我愣了一下，局里的例会一向是他亲自主持，很少迟到，更别说让我代为主持了。

但我也没多问，领导的安排照做就是，点头应下来：“好的周局，我知道了。”

他“嗯”了一声，挥挥手让我走，我转身的时候，瞥见他放在桌角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消息，备注是“林”，内容很短，就三个字：“老地方？”

我没敢多看，快步出了办公室，但心里还是留了个小疙瘩。

倒不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就是觉得周局今天的状态有点不一样，说话的时候眼神飘了一下，不像平时那么坦然。

第二天上午的会，周局果然迟到了二十八分钟。

他进来的时候，额角还有点汗，歉意地冲大家笑了笑：“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来晚了。”

大家都笑着说没事，会议照常进行。

我坐在旁边记笔记，眼角余光瞥见他趁人不注意，悄悄拿出手机快速回复了条消息，嘴角好像还牵了一下，那笑容很淡，但跟平时开会时的严肃模样完全不同。

那之后没过多久，我又撞见了一次。

那天我去政务中心送材料，回来的时候路过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那巷子口有家小小的花店，平时没什么人去。

我本来走得急，突然瞥见一辆熟悉的黑色帕萨特停在巷子里，车牌号我认得，是周局的公车。

当时我还纳闷，周局怎么会把车停在这儿？

正想走过去打个招呼，就看见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了，下来一个女人。

那女人看着三十出头的样子，穿一件米白色的风衣，头发扎成马尾，手里抱着一束向日葵，不是我们单位的人。

她绕到驾驶座那边，弯下腰说了句什么，周局从车窗里探出头，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动作很自然，甚至带着点亲昵。

那女人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巷子深处，周局也发动车子，很快开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心里那点疑惑越来越重。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犯得着把公车停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见面吗？还特意选在工作日的下午？

而且周局刚才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待普通同事或者办事对象的态度。

我不敢瞎猜，也没跟任何人说，这种事在单位里最敏感，传出去不管真假，都容易惹麻烦。

但从那以后，我忍不住会多留意周局的行踪。

发现他确实有不少“反常”的时候。

比如有时候下午会突然说要出去调研，车开出去一两个小时才回来，问起调研的情况，他就说得很笼统，不像平时那样会详细讲遇到的问题。

还有一次，单位组织体检，大家都集中在上午去医院，周局却说自己上午有个重要的会，要下午单独去。

我正好下午要去医院给我妈拿药，碰到了他。

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跟着上次那个抱向日葵的女人，两人正站在检验科门口说话，那女人手里拿着一张化验单，眉头皱着，周局低着头跟她轻声说着什么，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副很关切的样子。

我赶紧躲到了走廊柱子后面，等他们走了才出来。

这时候我基本能确定，周局和这个女人的关系不一般。

但我还是想不通，周局看着不像是那种会搞婚外情的人。

他老婆我见过几次，是中学老师，戴个眼镜，看着很文静，每次单位搞家属活动，两人都一起出席，看着挺和睦的。

而且他女儿今年刚上高中，成绩还挺好，周局偶尔开会提到女儿，语气里都是骄傲。

这么一个有家有口，在外人眼里家庭美满的人，怎么会偷偷跟别的女人来往？

我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但始终没敢跟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直到年底的时候，单位要评先进个人，我负责整理材料，需要找周局签字。

那天晚上我加了班，快八点的时候才把材料弄好，想着周局可能还在办公室，就抱着材料过去了。

他办公室的灯果然还亮着，我敲了门，里面没动静，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反应。

我以为他不在，正准备走，就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是周局的声音，带着点无奈：“我知道你委屈，可现在真不是时候，年底单位事多，等过了这阵子，我一定好好陪你。”

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轻柔，但能听出带着点情绪：“每次都是等，等过了这阵子，等过了那段时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跟她摊牌？”

我吓得赶紧后退了几步，那女人的声音，就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

周局叹了口气：“你别逼我了行不行？孩子明年就要高考了，这时候跟她说这个，影响太大了。”

“那我呢？”女人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你就打算一直这样瞒着？我到底算什么？”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周局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再等等，就一年，等孩子考完试，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你相信我，好不好？”

后面的话我没再听，抱着材料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办公室，心脏跳得厉害。

原来他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这么久，居然从来没人发现过。

周局的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

我坐在办公桌前，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方面觉得周局这事做得不地道，背叛家庭，欺骗老婆孩子；另一方面，又觉得他好像也有难处，怕影响孩子高考，听起来也不是完全没良心。

但不管怎么说，婚外情就是婚外情，再怎么找理由，也改变不了事实。

从那以后，我再看周局，就觉得他脸上的“正派”多了层伪装。

开会的时候他讲着廉洁自律，讲着家庭责任，我就会想起那天晚上办公室里的对话，觉得特别讽刺。

有时候同事们私下议论，说周局是个好男人，顾家又负责，我都只能尴尬地笑一笑，不敢接话。

春节前，单位搞年会，大家都喝了点酒。

周局那天心情好像不错，跟几个老同事喝了不少，脸上红扑扑的。

散场的时候，我正好跟他顺路，他让司机先送我，自己坐在副驾驶上，闭着眼睛养神。

车子开了一会儿，他突然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着，嘴角带着点笑意。

我偷偷瞥了一眼，他正在看一张照片，照片上是那个穿米白色风衣的女人，站在一片油菜花地里，笑得特别灿烂。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收起来，又闭上了眼睛，但眉头却皱了起来，像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他也不是过得那么轻松。

一边是需要维系的家庭，一边是舍不得放手的情人，两边拉扯，估计也挺累的。

春节过后，那个女人好像跟周局闹得更厉害了。

有一次我去周局办公室送文件，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接着是女人的哭喊：“周明远！你就是个骗子！你根本就没想过要跟她离婚！你就是在耍我！”

我吓得赶紧停住脚步，不敢进去。

周局的声音很严厉：“你小声点！这是单位！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知道又怎么样？”女人哭着说，“我早就受够了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说法！要么跟她离婚，要么我们就到此为止！”

里面安静了大概有一分钟，然后传来周局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别闹了，好不好？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再给我点时间。”

“我给你的时间还少吗？”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三年！整整三年！我从二十五岁等到二十八岁，我耗不起了！”

这时候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是隔壁科室的李姐过来打水。

我赶紧假装在整理文件，挡住了门口的视线。

李姐疑惑地看了一眼周局的办公室，问我：“里面怎么了？好像有女人的声音。”

我赶紧摇摇头：“没有吧？可能是你听错了，周局在里面打电话呢。”

李姐将信将疑地走了，我心里却捏了把汗。

幸好那女人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又过了几分钟，门开了，那个女人低着头快步走了出来，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没看我一眼就匆匆下楼了。

周局站在门口，脸色很难看，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沉声说：“文件放这儿吧。”

我赶紧把文件递过去，低着头说了句“周局我先走了”，就快步离开了。

我能感觉到，周局和那个女人之间的矛盾，已经快压不住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出了事。

那天上午，我正在办公室整理报表，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喊。

我跟同事小张对视了一眼，都好奇地跑到窗边往下看。

只见楼下的院子里，那个穿米白色风衣的女人正拉着周局的胳膊，哭得撕心裂肺：“周明远！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你到底离不离！”

周局脸色铁青，用力想甩开她的手：“你别在这儿胡闹！有什么事我们私下说！”

“私下说？”女人哭着喊，“私下你只会骗我！我今天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你这个骗子！”

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同事，大家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人认出了那个女人，小声说：“这不是上次来单位找周局的那个女的吗？好像是哪个合作单位的。”

“看着不像啊，这架势，怕是关系不一般。”

“我的天，周局不是看着挺老实的吗？怎么会……”

我站在窗边，心里五味杂陈。

该来的还是来了，这种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周局急得满头大汗，一边想拉着女人往车里走，一边对着围观的同事解释：“没事没事，一点私人纠纷，马上就解决。”

但那女人根本不配合，反而越闹越凶，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往地上一撒：“大家快来看啊！这就是你们的好局长！跟我在一起三年，骗我说要离婚娶我，结果根本就是在耍我！”

照片散落一地，有周局和她的亲密合照，还有两人一起去外地旅游的照片，甚至还有几张是在酒店拍的，虽然不算暴露，但也足够引人遐想。

围观的人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更大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院子门口，下来一个人，是周局的老婆。

她显然是听到了消息，脸色苍白，快步走了过来。

看到地上的照片，再看看拉扯在一起的周局和那个女人，她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周局看到老婆来了，脸瞬间变得惨白，甩开那个女人的手，快步走过去扶住她：“老婆，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局的老婆推开他的手，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指着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那个女人见周局的老婆来了，反而冷静了一些，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们。

场面一片混乱，办公室主任赶紧跑下去，驱散围观的同事，又让人把那个女人拉到了旁边的接待室。

周局扶着他老婆，也匆匆离开了院子。

那天下午，周局就没来上班，据说他老婆哭着回了娘家，女儿也知道了这事，跟他大吵了一架，说再也不认他这个爸爸。

单位里更是炸开了锅，这件事成了所有人私下议论的焦点。

有人说周局太糊涂，好好的家庭不要，非要搞婚外情；有人说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明知道别人有家庭还往上贴；还有人说周局的老婆太可怜了，这么多年的感情都白费了。

我听着这些议论，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之前觉得周局有难处，但真到了事情败露的这一天，才发现最受伤的还是他的家人。

他老婆那么文静的一个人，突然遭遇这种打击，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还有他女儿，马上就要高考了，出了这种事，肯定会影响学习。

没过几天，局里就传来了消息，周局被停职接受调查了。

据说上面接到了举报，不光是婚外情的事，还有人反映他可能存在经济问题，利用职务之便给那个女人所在的公司行方便。

调查进行了一个多月，结果出来了。

周局确实存在违纪行为，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谋取利益，收受了少量财物，虽然数额不大，但性质恶劣，加上生活作风问题，被给予撤销党内职务、政务撤职处分，降为科员，调到了一个偏远的乡镇任职。

那个女人所在的公司也受到了牵连，相关项目被暂停，她本人也辞职了，听说离开了这个城市。

周局的老婆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婚，带着女儿回了老家。

离婚手续办完那天，周局来单位收拾东西，以前总是意气风发的他，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头发也白了不少，背也有点驼了。

他路过我的办公室，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好好的一个家，好好的一份事业，就因为一时的糊涂，全毁了。

后来我偶尔会从以前的同事那里听到周局的消息。

说他在乡镇过得不太好，以前是局长，现在成了普通科员，身边的人对他态度也不一样了。

他女儿高考失利，只考了个专科，跟他的关系也一直没缓和，很少跟他联系。

而那个女人，再也没有消息，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周局没有迈出那一步，如果他能守住底线，是不是现在还是那个受人尊敬的局长，有着美满的家庭？

但世上没有如果，做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

这件事过去快一年了，单位里早就没人再提起。

新的局长已经上任，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只是我每次路过以前周局的办公室，总会想起他以前的样子，还有那天院子里混乱的场景。

有些秘密，藏得再深，也有暴露的一天。

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无法挽回。

生活就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到头来，只能自己咽下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