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的两篇演讲，轰鸣回响

文︱关品方

2015年9月17日和 10月17日洪秀柱的两篇演说，笔者10年来不时反复细读。今天重阅，仍感发聋振聩，十分震撼。笔者认为值得转述，以作历史参考。（根据“关于正确使用涉台用语的意见”，对个别文字有修改。）

（一）2015/9/17

《各位先进、各位同志：

今天站在这里，我的心情沉重而复杂。首先，我要感谢党中央给予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向各位说明我的立场和想法。

自今年 5 月当选中国国民党主席以来，我始终以国家利益为最高准则，秉持 “团结、改革、创新” 的理念，努力推动各项工作。然而，近几个月来，党内出现了一些杂音和分歧，甚至有人提出对我的罢免案。对此，我深感痛心，但也尊重党内民主机制。

回顾过去几个月的工作，我和团队在以下几个方面付出了巨大努力：

1/推动两岸关系和平发展：积极落实 “九二共识”，加强与大陆的交流合作，为台湾地区的和平稳定争取更大空间。

2/改革国民党内部机制：提出 “年轻化、本土化、专业化” 的改革方向，努力提升党的活力和竞争力。

3/关注民生议题：推动经济发展、社会福利等政策，回应民众关切。

然而，这些努力并未得到部分同志的理解和支持。对我的罢免案的提出，不仅是对我个人的挑战，更是对中国国民党团结的考验。我始终认为，党内的分歧应该通过理性沟通和协商解决，而非诉诸罢免等激烈手段。

今天，我在此郑重声明：我将尊重党章的程序，接受党员的决定。如果罢免案通过，我将坦然接受，并继续以党员身份为国家事业贡献力量。如果罢免案未获通过，我将更加努力地履行职责，团结全党，共同应对挑战。

最后，我想对全体党员说：中国国民党的未来需要我们共同守护。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希望大家能以国家利益为重，放下分歧，携手前行。只有团结一心，我们才能在台湾的政治舞台上继续发挥作用，为台湾的繁荣稳定和两岸关系的和平发展作出更大贡献。》

（二）2015/10/17

《敬爱的党代表先进、以及场内外所有关心秀柱的好朋友，大家午安。今天劳驾诸位再度前来讨论台湾地区领导人提名人选的存废，秀柱实在心中难安，回想7月19日全代会上的齐心欢呼，如今场景和人物依旧，但心思可能不同了。或许白云苍狗，世事难料，但秀柱此刻的心情可说是“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不知道几分钟后我的身份会不会改变，但不变的是我对党的热爱，以及我对台湾的期盼。我说过我会尊重临全会的决定，党可以不要我，但我不会放弃党。

中国国民党从两个甲子以前的兴中会、同盟会一路蜕变成长，它曾经是由中国大地上一群感受人民痛苦最深切的青年组合而成，创党的先辈认为‘吾辈处今日之中国，无时无地不可以死’，因此发誓以鲜血冲出国族的生路。今天，我们在纪念孙中山总理的殿堂中集会，谁能不感受先烈们‘我死、国生’的无私情怀？世俗利害的种种考虑，来到这里，都不应该出现。

去年九合一败选后，党内四顾茫茫，支持者灰心丧志，在低迷的氛围中，本党几乎丧失了为2016年大选奋战的勇气。今年年初，无论外界如何催促，党内天王再三婉拒参选，秀柱和多数党员同志一样忧心如焚。为了避免外界讥笑泱泱大党竟无一人应战，秀柱责无旁贷地投入初选，希望借此唤醒大家共赴党难，力挽狂澜。

因此，从4月20日登记领表开始，秀柱循党内机制一步一脚印，上山下海寻求连署，冲破连署门槛和民意调查的严格考验，完成所有程序，成为本党创党以来第一位经由民主初选机制所产生的候选人。

一路走来，虽然秀柱尝尽苦头、历尽磨难，但看到冷漠的人心被唤回，看到支持者槁木般的心志重新被点燃，终于我们的努力让群众相信 : 改变是可能的。

坦白说，过去15年的两次政党轮替，轮替的只是人民彼此间的仇恨和嘲弄，既未抚平社会的裂痕，更未替这片曾经美丽的土地、淳朴的人民、潜力无穷的地区建立共同的愿景。

我们的台湾今天出了问题，本党当然有责任。本党在是非价值、国家道路上的模糊、姑息、妥协、放弃，让本党在面对挑战时，已经没有勇气再说真话、说对的话，没有信心再捍卫我们的原则、捍卫我们的价值。孙总理的遗嘱说 : 我们要“唤醒民众”，但是现在本党还有几个人有勇气去唤醒民众、来认识到我们现时险峻的处境呢？

容我沉重指出，我们的台湾已经陷入被边缘化的处境，外在的局势日趋不利，而我们却沈溺于政治恶斗、争权夺利的无穷内耗中，谁曾经仔细考量该如何为此困局解套？我们原已窘迫的政经情势，在太阳花学运之后，更陷入动弹不得的困境，谁又真正用心探求出路在哪里？当政治人物都以赢得选举作为从政的最高原则，以保持权位作为唯一目的时，还有谁会思考台湾的前途？还有谁会关心年轻人的未来？

一个政党可以失去一次选举，但是不可以失去它的灵魂；可以失去它的版图，但不可以失掉它对价值的坚持。成败胜负本是常态，但是失去党魂、党德与路线，这个党必将沦亡。而我们的台湾和本党是息息相关的，我们的党沦亡了，我们的台湾又将何去何从？

这三个月来，如同参加初选开始，我从来没有一丝懈怠；一路走来，党员的热烈支持让我无比振奋，民众的殷切寄望更令我充满信心！我深知，要人民重拾对本党的信心多么不易，为台湾确定一条正确的道路更是何其艰难。但这正是我的参选初衷，也是本党当前的重责大任！而今尽管遭遇种种横逆，我心如初，无怨无悔！

本党目前的两岸论述是“九二共识、一中各表”。我完全了解这个主张，也为两岸交流做出了卓越的历史贡献，但是它仅维持两岸关系脆弱的稳定。做为本党的参选人，我希望再进一步，为两岸创造和平，这是作为领导责无旁贷的使命，因此我提出在五个前提下签署两岸和平协定。这不是投降，更不是卖台，而是我们与人民同命共生的愿力！和平是人民的共识，和平协定当然符合主流民意！如果本党的参选人不敢坚持这点，这才是违反党章，背离民意！

秀柱是50年的资深党员，从政以来无私奉献，无怨无悔，几次在本党最艰困的时候，从未离它而去。这段期间，秀柱陷入有生以来最痛苦的长考，我要不要为了捍卫我的价值理念，与我深爱的党对簿公堂？我要不要为了回应广大的支持者，而让党的同志们为了秀柱一人的参选资格而针锋相对？我不忍亦不愿看到本党走向分裂的歧途，更痛心我所爱的党走向沉沦，让民众对这个党的信任消失殆尽！

我一再指出我对程序正义的忧心。孔子说 : 为政之道，“民无信不立”。本党可不可以没有诚信呢？有人说，今天是个“换柱”的全代会。我不同意，在我心里，今天是个让秀柱取得党代表同志支持的全代会。我知道，待会儿将决定秀柱提名资格的存废，此时不禁让我想起先父在他“受难记”中所讲的一段话 ：“将来有机会为国家做事，仍当尽忠职守，切勿为名利参与政治；合则留，不合则去，切勿恋栈”。所以，我要恳请各位同志，不要为秀柱著想，请为国民党在未来的台湾应该扮演何种角色着想。台湾可以是华人的标竿，本党今天的决议，不只党员在看，全台湾人民在看，所有关心两岸进程者，也都在看！然而，我真的不希望变成一场闹剧让世界都在看！

在这次选举过后，未来当我们谈到制度的建立以及程序正当性的捍卫时，本党今日所为，究竟会如何载入原应辉煌的党史呢？

“天下为公”是政治的理想境界，也是我们总理孙中山先生最爱书写以明志的理念。天下为天下人所共有。同样地，我们的党也不是只属于全体党员，它也是台湾人民所共有。今天我们的选择，是否也要向人民负责、也要向历史交代呢？我们是否要依社会的观感、人民的认知来决定我们相信什么，还是要因选举考量而牺牲制度、反而让本党陷于丧失诚信、党格与党魂的险境？

我坚定地宣告，我是永远的中国国民党党员，本党必须成为一个让支持者骄傲的选项，必须作为稳定两岸和平的一股力量，必须制衡民粹的氛围，必须让中道理性的人有一个投射的希望。而这也是我参选以来一直努力的方向！

我重申，临全会如果废止我的提名，在合理性、正当性和程序合法性三方面都是有高度争议的，秀柱无法认同；但身为党员，只有被迫接受。

最后请容许我挥一挥衣袖，先行离开会场，留给大家冷静思考的空间，此心可鉴，真情不变，“孤臣可弃，但绝不折节”！党可以不要我，秀柱绝不会放弃党！天佑本党！天佑台湾！天佑中国！谢谢大家！》

2015年7月19日，时任台湾民意机构副负责人洪秀柱获得中国国民党提名成为2016年台湾地区领导人国民党候选人。然而由于深绿“台独”来势汹汹，导致洪秀柱在国民党内的民调低迷，她的两岸论述被认为过于急进。因为担心竞选失败、她不受国民党高层青睐，促使党内高层于密室私下决定废止洪秀柱的提名，简称“换柱”。

9月17日，国民党全代会决议召开临时会议，商议罢免（即撤销）她作为翌年选举的国民党候选人的资格，换上党主席朱立伦、以征召的方式（无需党内选举）取代洪秀柱。

10月17日，国民党在台北市中山纪念馆召开主题为“凝聚共识，团结胜选”的临全会，唯一议程是讨论“换柱”提案。包括时任台湾地区领导人马英九、党主席朱立伦、前主席吴敦义、荣誉主席连战和吴伯雄、民意机构负责人王金平等大老出席。大会先由马英九致辞、继而洪秀柱、连战和朱立伦轮番演讲、然后891名代表举手表决。最终812名党代表以举手方式表决废止洪秀柱的提名，以鼓掌方式同意征召朱立伦为翌年选举的国民党候选人，完成“换柱”程序，废柱立朱。（洪秀柱在发表演讲后即离开，未参与后续流程）。

从提名洪秀柱到“换柱”，历时仅90天。洪秀柱成为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史上第一位在通过党内初选后又被撤销提名的参选人。尽管朱立伦以国民党主席的身份在临全会上获得被征召成为候选人，但国民党2016年的选情并没有好转。最后朱立伦仅有31%的得票率，大败于蔡英文。由于“母鸡带小鸡”效应，中国国民党的民意代表选举也一塌糊涂。朱立伦2015年1月19日出任国民党主席，翌年1月16日由于选举大败、引咎辞职；五年半后重新上台，2021年10月5日再度出任国民党主席一直到今天。如无意外，他应该在本年11月终于完成交棒。笔者个人认为，因为有多人竞争，罗智强（有马英九加持）可胜不稳。朱立伦应该不可能再次被“征召”连任。个中原因，笔者将有文章分析。2015年“换柱”风波的内情复杂，或涉及岛内政治集团利益交换；笔者估计将会永远成谜；现在为时尚早，不便过度猜测。

2015年10月17日临全会以鼓掌的方式征召朱立伦后，“挺朱”造势举步维艰。“不统不独不武”暗示不统。如果是这样，和民进党有何分别？客观上难道不是暗助民进党？10年前，洪秀柱已喊出“两岸谈判和平统一”，却被标签为“急统”。过去10年，岛内丧丢了多少黄金机会？耗费了多少外汇储备？浪掷了多少宝贵光阴？

2016年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结果：中国国民党朱立伦3,813,365（31％），民进党蔡英文6,894,744（56％），亲民党宋楚瑜1,576,861（13％）。

2024年，由于蓝白不合，被赖清德以40.1％胜选（蓝白加起来58.7％；其中侯友宜32.8％，柯文哲25.9％；废票1.2％）。赖清德上台后对柯文哲穷追猛打，估计是因为民进党惧怕民众党的潜在威胁。今天重读洪秀柱10年前的两篇演说，意在言外、发人深省。笔者个人估计，中国国民党如果今天还没惊觉到要彻底改弦易辙，或有亡党之虞，不是危言耸听。

10年前，洪秀柱按照正式程序获得国民党提名为台湾地区领导人候选人的参选资格，却在最后关头被国民党大老以召开临时会议的方式撤回，由朱立伦取而代之；结果败给蔡英文。过去10年来，台湾地区被民进党摧残撕裂到今天的境地，可谓惨不忍睹。现在又到国民党改选主席的关键时刻。选举结果如何？会否重蹈覆辙、最后还需征召？ 尽管机会不大，值得高度关注。洪秀柱10年前的两篇演讲，笔者个人认为，具有高度远见和时代触觉，值得年轻人细读；其重要性，不下100年前（1925年）的孙总理遗嘱。今次国民党主席竞选出现混战，笔者建议已成功跨过参选门槛的候选人，都应该对上述两篇“洪演讲”细读长考，汲取必要的时代养分。行文至此，不可无诗。洪心向统志如钢，秀情婉转浩气扬。柱立中流擎大义，关注两岸谱华章。力排浊雾祈同梦，敢逆狂澜护国疆。磊落襟怀昭日月，巾帼长耀九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