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公婆的点点滴滴（三十）

接上集，年十六我陪我爸到医院放射科做了钡餐检查，找到当时相对有名的一位女主任，那个时候胃镜检查还没普及，设备比较原始，吞下的管子有食指那样粗，很多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做胃镜的，一般胃食道不适都是做钡餐检查。

做的时候是困在机器床上站着的，然后喝下那杯粘稠的钡，那个机器床就会放平，然后左右摇摆，上面有个机器手按压。当时我是站在大夫身后在另一间房子，隔着玻璃能够看见老爹，就听主任问吃柿子了吗？我爸说吃过，又问我爸喝酒吗？我爸说不喝，过了好一会主任说做完了，是胃结石，回去喝点小苏打就行。

我们找了大夫他看到钡餐报告是胃结石，就开了小苏打，然后一天三次让我爸按时吃药，当时大夫还说如果不好，建议去千佛山医院做胃镜，把石头拿出来。说我们医院的胃镜无法取石。老爷子严格按医嘱吃药。吃了小苏打最大的特点，就是胃胀气和放屁。吃了二十多天还是饭后打嗝，没有任何减轻的症状，而且还觉着胃吃东西不舒服。

我们又联系了上次那个主任，想看一看结石化开了没有，老爸又捆上了检查床，当那个检查床横过来时，就听主任说：我怎么觉得不像石头呢？怎么和上次不一样了呢？我就问是小苏打起作用了吗？她说不像，我感觉像肿瘤，而且才20多天就长得很快。然后就给我们报了胃贲门肿瘤占位。

我当时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干了一辈子放射诊断的主任，怎么连胃结石和占位都区分不开？结石和肿瘤在x光下能是一样的结构吗？

我当即就带着老爹去找了普外的主任，也是当年给我治疗乳腺炎的那个主任，他看到片子后就问父亲难受多长时间了，父亲就说秋天吃柿子引起的，在那个时候就不舒服了。既然老爹不知道，那就让他回避吧。主任就说他这个手术难度有点大，肿瘤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二的胃，做的时候要把整个胃切除，直接空肠代胃。

我对我们医院有点不放心了，一直感觉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差错，怎么结石和肿瘤还区别不出来呢？

所以我就拿着父亲的片子去了齐鲁医院找同学，他们把我带到普外科主任那里，大夫一看片子，就问病人多大年纪了？我回答76岁，他说年纪也不小了，如果做手术的话，很有可能打开腹腔又要缝上，估计连切的机会都没有，还是不要折腾了，趁着能吃就多吃点。我实在不死心，我爸身体这么好，如今每天楼上楼下的到处跑饭量也挺大，怎么能没机会呢？

我又拿着片子到省立医院普外科，得到的是和齐鲁医院同样的回答，只有我们医院说能做，我就想再找一家医院问问，如果说能做，那我就做。

我又上省肿瘤医院找人去了，他们也说做不了，但是可以先化疗，这下我知道父亲的真正病情。

我爸有四个孩子，前窝有一儿一女，我妈生了我姐仨，活了我姐俩。在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能给我出主意提建议，谁也不表态，我妈更是让我全权代表，无奈之下，我把这个难题交给了父亲。

父亲知道四家医院不同建议时，想了片刻说，我现在感觉挺好，如果把我的胃切了，每天躺在床上喝流质，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趁着现在没有什么感觉该干嘛干嘛！于是我陪着父亲开始了与时间赛跑。

父亲是我一辈子的痛，关于父亲等我写完和公婆的点点滴滴，我想单独给他写一个连载，纪念我的父亲，题目就是我和父亲的点点滴滴，他是一个时代潮流的悲剧人物，真值得我好好的写一写，他一辈子是在磨难中度过的，几乎没有享过一天福，他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最勤劳最爱家的男人，此处省略一万字。

转眼到了2007年6月，父亲一夜之间病到了，住进了肿瘤病房，因为他开始消化道出血了。

住院后父亲输了两袋血，马上就精神起来，他一辈子没有住过院，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害怕，他说只要血库有血就行，大不了每天输一段血，我也这样天真地认为。隔了两天又输两袋，父亲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胃里的肿瘤破了，没有办法止血。

我们科有一位56岁的老师，知道了我父亲的情况，自告奋勇他可以从兔脑里提取一种止血的物质，当时已经申请了专利。他自己买了一只兔子，就在我们生化室的大平台上杀兔子，把兔脑拿出来放入烤箱，烤干后研成粉末，又加了一种化学物质进行提取，最后收获了一汤勺的止血粉，装了十几粒胶囊让父亲分次吃下。

写这段时才让我想起父亲去世后，我忘了感谢他，虽然他的药物没有起到缓解的作用，但我也应该有所表达。毕竟老爷子自己买的兔子，操作了一天多才取出那点止血粉，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是真不懂事，那位老师早已去世，否则明天我一定会去看他，写到这里，我有一种愧疚感。

父亲服下他的止血粉，第二天持续的黑便的确减轻了，我们以为是止血粉起了作用，其实是血在胃里凝固了，父亲连饭都吃不下了，没有几天就发生了DIC，父亲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父亲住院期间，老妈白天在医院，我和我姐一人一晚轮流，由于我在医院上班，离家又近，所以我在床旁的时间就比较多，儿子放学也不能去姥姥家吃中午饭了就到医院来吃。

那天下班回到我家，一开门就闻到满屋的炖肉味，看到阳台的晾衣架挂满了新洗的衣服还有我的三条内裤，婆婆从厨房出来了，我很诧异，她说：昨天才知道你爸最近住院了，我就把钥匙要来了，孩子中午让他爷爷去接，我来给他做饭，你就安心照顾你爸吧。我说：你给孩子洗衣服就是帮我了，怎么还把我的内裤洗了？这两天我没顾上，你儿子都不给我洗，怎么能让你来洗，她说：什么你的我的，等我老了你也给我洗，一家人不能说两家话。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未完待续）

这一天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