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第七十四回《惑奸谗抄检大观园,矢孤人杜绝宁国》里,探春在掌掴王善保家之后,直言:“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这番讲话可谓是振聋发聩,贾探春此举预示了贾府家族衰败,她语重心长的言语并没有引起贾府的重视,贾府经此事件后贾府开始逐步瓦解。
荣宁二府的衰败的虚构的,但明朝百年徐府因争家产而败家却是真实存在的,提及徐复祚大家也许有些陌生,可提及杂《一文钱》却是不少人知道,而徐复祚就是作者,他的代表作还有宵光记》、《红梨记》《投梭记》。他是与汤显祖齐名的明代戏曲作家及理论家。
在当时写杂剧的都是没钱的落魄文人出于生活所迫而从事行业,徐复祚从富X代沦落到卖字为生的地步就是因为家族内斗,虽然最后徐复祚“赢”了,但家产也所剩无几,到最后为了吃口饭,只能写“剧本”为生。
徐家传到徐复祚这辈共六兄弟,同父异母,由一妻一妾所生,刚好各三个,不过让人意外的是的,兄弟六人,妾室所生三个居长,正室所生三个年龄反而小很多。虽然大家族争财产屡见不鲜,但像徐家这样的妻妾争宠、姑嫂宅斗、兄弟间为了家产彼此向官府告发、诬陷、栽赃,乃至买通杀手在狱中将哥哥杀人灭口比比皆是,几乎所有大家族的丑事都集中在徐家出现,所以说徐家想不败都难。
徐家的真正发达是从徐栻开始的,徐家是典型的江南人士,世居苏州府常熟县。徐栻之前就是普通的小富之家,徐栻本人是嘉靖二十六年丁未科进士,入仕之后先后官拜江西巡抚、浙江巡抚,最后以南京刑部尚书身份致仕,从这时刻,徐家彻底兴旺发达起来,封赠父祖,荫庇子孙自然不在话下。
徐栻本人是兄友弟恭的,对待侄子就像亲儿子一样,可他过世之后,徐家就是黄鼠狼下崽——一辈不如一辈,到了孙子这一辈更是品格尤其低劣,互相争斗,徐家也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土豪劣绅,成了常熟县里的一大祸害,直到彻底败家之后,很多不可告人的腌臜烂事被彻底暴露出来,这才让世人见识了豪门内部竟是这样的污浊不堪!
徐栻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后来嫁给翰林出身的礼部侍郎瞿景淳的儿子瞿汝稷。徐栻之所以选瞿汝稷当女婿,就是看好了瞿景淳家族前景,也是常熟人,瞿景淳是嘉靖二十三年殿试第二的榜眼,是个超级学霸,又加上长期掌管翰林院,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在徐氏刚进门没多久,公公瞿景淳就去世了,瞿汝稷自幼受到严格的儒家教育,因此执行守孝制度,坚持三年不和妻子徐氏同房。可徐氏不干啊,刚刚过门就要守三年活寡,于是就和丈夫的庶弟瞿汝夔勾搭上了,这可是叔嫂通奸啊!这在大家族来说,绝对是丑闻,婆婆李氏发现此事后了,直接就给气死了,史载:“稷母以是愤死”。
此时徐栻写信给女婿瞿汝稷,意思就是希望瞿汝稷不要把他女儿给休了,还希望他们夫妇和好。但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绿帽子,于是瞿汝稷愤怒地对徐栻表示,如果自己原谅徐氏和自己的弟弟通奸,那自己也是一样是禽兽不如,所以他坚决要将徐氏休掉。
徐氏被休回到娘家以后,徐栻也觉得很丢脸,因为这说明徐家家风不正,为此,徐栻几次三番勒令这个不守妇道、灭绝人伦与小叔子通奸的女儿自杀,但由于老妈浦氏心疼女儿,最后改为终生幽禁在家中。都难以想象,她在当时的这种女性失贞不守妇道就罪大恶极的社会环境下,是怎么好意思活下去的?
这事本来就是徐家不对,可徐栻却埋怨女婿瞿汝稷不给他面子,于是仗着自己刑部尚书身份,暗中指使一大堆门生故吏、亲朋故旧打压报复瞿汝稷,甚至被不明暴徒持械殴打,一直到徐栻去世,他的境况才终于好了点。
徐栻的独子叫徐尚德。徐尚德一生共有三妻一妾,原配归氏是本地人,很快去世,接着又娶正妻黄氏,也很快去世。两个正妻都没有给他生个娃。
在这种情况下,徐尚德纳妾周氏,当时徐尚德还想着考科举,就没有娶正妻,便将家中事务交给妾室周氏处理,这一过就是近七年。周氏在这七年里,给徐尚德连续生了三个儿子,也就是徐昌祚、徐复祚和徐闻叔。随着时间的推移,周氏可能有“转正”的机会。然而好景不长,徐尚德还是迎娶了第三任正妻安氏,由此也可见周氏出身不高。
安氏在进入徐家以后,她这个正房自然要夺取管家大权,徐家后宅从此开始了激烈的宅斗。安氏面对在徐家已经根深蒂固的周姨娘和她的三个儿子毫不畏惧,争权丝毫不落下风,安氏一接手管理徐家,一切都要和周氏管家时反着来,两个女人水火不容,家中奴仆婢女也各自站队,各种挑拨离间,把徐家后宅斗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比《甄嬛传》还有意思。
安氏的肚子也很争气,也连生三个儿子,最小的一个叫徐鼎祚,另外两个暂时没找到具体名字。隆庆五年因为周氏去世,可家斗并没有结束,徐家三嫡三庶,同父异母,两派谁也瞧不上谁,争斗不休,甚至要致对方于死地。
安氏虽然取得了宅斗的最终胜利,但问题是,她的三个嫡子和前面三个庶子年龄差距太大了,徐栻在世时,就已经把朝廷恩荫的名额给了家中的庶长孙徐昌祚,这是导致家中六兄弟之间的最大矛盾。另外,徐尚德本人曾把自己的两个婢女送给两个儿子,“更加剧了家中的矛盾。因为直隶巡按邓澄上疏告发“原任刑部郎中徐昌祚烝淫掠父”的由来。意思就是徐昌祚强上了父亲的小妾,徐尚德为了避免家丑外扬,就把小妾送给儿子。
徐昌祚最初以恩荫授官后军都督府都事,最后升到五品的刑部郎中,徐昌祚这个人非常凶狠,常盛气凌人,还勾结强盗土匪,作恶多端。他又到处结交地方官员,结成利益同盟贪赃枉法,反正就是好事不干。
不想常熟县新来了一个知县,叫作杨涟,杨涟到任以后,立即就着手打击地方的土豪劣绅和强盗,徐昌祚自然是首当其冲。就是在这个时候,徐昌祚将姑姑沉塘杀死的事情败露,而告发此事的居然是其嫡出的六弟徐鼎祚向官府告发的!
这个姑姑就是那个和小叔子通奸被休而回了娘家的徐氏女。徐氏被休回家后,本来是父母监管幽禁,父母相继去世后,就由徐昌祚的妻子王氏负责监管。这个王氏因为患病瞎了一只眼睛,在徐昌祚那里失宠。当她看到徐氏有不少钱财,就想把这些钱给搞过来,送给徐昌祚,讨他的欢心。王氏反复思量,觉得可以想办法让徐氏改嫁,一步步把钱骗过来。
这王氏娘家有个亲戚,叫刘仪,是个十八岁的美少年。王氏和丈夫徐昌祚就让刘仪去色诱姑姑徐氏。毕竟徐氏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在徐昌祚招待刘仪的宴席间,刘仪就勾引,四十岁的徐氏果然上当了。
徐氏心动后,天天想着跟刘仪私奔,王氏借此哄骗她把钱财拿出来,名为给刘仪,实际进了自家的口袋。半个月之后,夫妻俩估摸着姑姑的财物已经全搬空了,就找了家里两个奴仆,哄骗徐氏说由他们驾船带她私奔,实际上于十一月十九日晚上船后被两个奴仆扔进河中淹死。
徐复祚的同母弟弟徐闻叔更混蛋,竟假扮强盗打劫父亲,徐尚德报官,县令查出了真相,徐尚德气得半死,没过多久便病倒去世。
父母都去世后,徐昌祚是长子,分家由他主持,分得自然不公平,正妻安氏所生的小儿子徐鼎祚非常不满,但徐昌祚有官身,暂时他也没啥办法。直到巡按御史邓澄和常熟知县杨涟的到任,徐鼎祚知道机会来了。
他最恨的就是大哥徐昌祚,于是他多方搜集罪证,外人不知道的事,他作为徐家人可知道得一清二楚。找到证据后就去官府告发了大哥一二十年前杀害姑姑,还将徐闻叔打劫气死父亲的事也栽到徐昌祚头上,还有他之前勾结强盗杀人劫人的事也被一起告发,徐昌祚最终被下狱,不久死在狱中。
从此之后,辉煌一时的徐家彻底烟消云散,彻底败落,这充分说了一件事,家和万事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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