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的华北平原,正笼罩在日寇“强化治安”的浓浓阴云之下。十里八乡的村口、村外,沟壑纵横,碉堡林立,一道道的铁丝网深深地割裂着脚下的土地,而敌我之间的战斗,却并未有丝毫的停歇。
九月初六这天上午,望都县大队长岳献忠接到情报:敌人在北合村南又新修起一座炮楼。
岳献忠皱了皱眉,他知道一旦炮楼完工,里面再驻上日伪军,那附近几个村的老百姓就又得活在敌人的枪口之下。
绝不能让它立起来!
岳献忠当即请示县委,决定趁炮楼尚未完全驻军,先下手为强。
但怎么打?强攻肯定不行。县大队人少枪劣,硬拼就是送死。
岳献忠随后想起了《三国演义》里读过的“诈降计”,心里忽然亮堂起来——敌人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望都的日军和清风店的伪军之间早有矛盾,何不利用这个漏洞?
随后,岳献忠便派出通信员,悄悄联系上北合村的伪村长敦小黑。敦小黑明里是伪官,暗里却是自己人,心一直向着八路军。
在敦小黑那边了解完情况之后,岳献忠又带着两名队员,趁夜悄悄摸到北合村外围侦察。当夜,他们伏在高粱地里,眼睛紧紧盯着那座还在收尾的炮楼,直到把敌人换岗时间、巡逻路线摸得清清楚楚。
回来之后,岳献忠便与众人定下了计策:化装成日军,直插伪军食堂,智取炮楼。
九月初八,县大队在东同房村悄悄集结。岳献忠站在土台子上,目光扫过每一个战士的脸。
“今天,咱们唱一出‘鬼子进村’。”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扮翻译官,魏占英扮鬼子军官。其他人全部化装成便衣队和日军。不准开口,不准乱看,一切听我指令。”
队员们迅速换装。有的穿上事先备好的日军军服,有的套上伪警黑衣,还有的裹着绸衫、戴着礼帽,扮成汉奸模样。岳献忠自己穿一件深色长衫,外罩呢子马褂,鼻梁上还架了副圆墨镜——活脱脱一个“翻译先生”。
夜里十二点,队伍分两路出发。岳献忠带五十人组成的突击队,悄悄潜入北合村,埋伏在离伪军食堂仅一墙之隔的刘田子家中。接应部队则由副政委郑锡伍带着,埋伏在村南高粱地里,随时准备策应。
这一夜,岳献忠几乎没有合眼。他靠墙坐着,一遍遍在脑中推演每一个环节,设想着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
天终于亮了。
透过窗纸的破洞,他能看到伪军三三两两地从炮楼方向走来,钻进食堂吃早饭。说笑声、碗筷碰撞声隐约可闻。
一直到下午四点,敦小黑才匆匆匆地赶了过来,向这边汇报:“都安排好了,伪军正在吃晚饭,这会儿人最齐!”
岳献忠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挥手道:“行动!”
他第一个走出院子,魏占英紧随其后,一手按着指挥刀,昂首挺胸,还真有几分“太君”派头。后面的“日军”士兵迈着整齐步子,“便衣队”则散在两翼,一行人直奔伪军食堂。
食堂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四十多个伪军围坐在一起,啃馒头、喝菜汤,谁也没料到会突然闯进一队“皇军”。
霎时间,碗停筷住,鸦雀无声。
所有伪军都愣住了,嘴里还含着饭,眼睛瞪得老大。有人下意识要起身敬礼,有人往后缩,还有人偷偷去摸墙边的枪。
岳献忠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上前一步,用一口带着“皇军腔”的汉语高声说道:
“都不要动!我们是清风店特务队的——前来清查八路间谍!”
伪军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吭声。
魏占英适时地吼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日语”,岳献忠立刻转身翻译:
“太君说:你们当中有人私通八路!现在全部徒手站队,交枪受检!”
伪军队长是个油滑的中年人,见状赶紧小跑过来,敬了个礼:“翻译官,这是不是有什么误……”
“闭嘴!”岳献忠厉声打断,“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所有人,枪放下,门口列队!”
伪军们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一个个放下碗,磨磨蹭蹭地站成了一排。有两个想拖延的,被“便衣”用枪托捅了一下,也老实了。
岳献忠从队长手里接过花名册,慢条斯理地点名。每念一个名字,就抬头看一眼那人。眼神冷得像冰。
点完名,他忽然指向其中四人:“这四个人,出来!”
那四人顿时面色如土——他们都是平日欺压百姓最凶、民愤最大的家伙。
“捆起来!”岳献忠一挥手,“太君怀疑你们就是八路内应!”
“冤枉啊!翻译官,我们……”其中一人刚喊出声,就被“日军”一枪托砸在背上,顿时噤声。
剩下的人吓得浑身发抖,谁也不敢再说话。
岳献忠使个眼色,队员们迅速将伪军全部赶进里屋,留十五人持枪看守。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一枪未发。
他随即押着伪军队长,带三十人直扑炮楼。
炮楼上的哨兵远远看见队长领着“皇军”来了,忙不迭放下吊桥。那队长早已面无人色,哆哆嗦嗦地喊:“快、快集合……太君来检查!”
四个哨兵刚集合,就被下了枪。直到这时,他们还以为对方真是“自己人”,压根没有丝毫怀疑。
岳献忠随后带人冲上炮楼顶层,一把火点燃了木质结构。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他的脸庞。
他站在炮楼顶上,望见接应部队的信号灯在远处亮了三下——一切顺利。
这一仗,俘敌四十八人,缴枪四十八支、手榴弹三十八箱。县大队未伤一兵一卒。
等到附近据点的日军察觉不对劲、匆匆赶来之时,岳献忠等人早已带着队伍消失在青纱帐中。只剩那座炮楼还在熊熊燃烧,像一支巨大的火炬,照亮了渐暗的平原。
后来老乡们都说,那天晚上的风里,飘着的不是烟味,是希望的味道。
而岳献忠这个名字,也越发响亮地传遍了望都县。老百姓叫他“岳大胆”,伪军却私下称他“要命鬼”——谁也不知道他下次会从哪里冒出来,又会扮成什么人。
参考资料:《望都县文史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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