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杀人夜！2000年京城昌平区“6·6”入室抢劫杀人案侦破始末

2000年6月6日8时30分，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特案大队值班员小劳接到处值班室电话：“今天凌晨2时，四名歹徒闯人中科院35岁画家李二水位于昌平区的住所，用锤子将李头部打伤，李抢救无效死亡，歹徒抢走现金5万余元及金银首饰等物品。韩副处长指示，叫特案大队出现场。”

北京市公安局两名局领导、刑侦处三名处领导、昌平公安分局两名分局领导，刑侦处特案大队及昌平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侦查员接警后火速赶赴现场进行勘验。

现场是在昌平镇化庄村西北侧的一栋二层别墅内。别墅坐落在山脚下，东面为平房居民院。大门朝东，原为锁闭关，被抢救人员撬开。院东墙北侧墙头有血迹，墙上有蹬蹭痕迹。院里卧着一只黑背，此时，侦查员们注意到这只狗既不叫，也不能站立，只是卧在那里用无神的眼睛看着勘验现场的侦查员，显然是被人下了药。

楼内一层一进门是个大厅，地上有一部被摔坏的电话。电话和地面上有血迹。

二层南侧东西卧室门均被破坏，地面有大量血迹。

二层北侧西客房（棋牌室）内是日式榻斯密的地铺。窗户呈开启状，窗台、窗外的空调压缩机上及一层窗户的护栏上有蹬蹭的痕迹。

侦查员分析此窗和东墙北侧墙头是犯罪嫌疑人的出入道。犯罪嫌疑人系钻窗入室抢劫杀人，作案后从东院翻墙而逃。

在二楼东卧室里有一高70厘米左右的灰色保险柜，柜门开启，里面已空无一物。西卧室的房门从锁头上25厘米处至底边有用锐器破损的大洞。门下有大量滴落的血迹。经提取现场的血迹检验，一层分布的血迹和院墙上的血迹为O型血。二层南侧东西卧室内的血迹为A型血。

后经法医检验，死者李二水的血型为A型，头部有钝器伤，系颅脑损伤失血性休克死亡。

据女主人张琴丽讲：昨天晚上，我约了三个朋友到我家打麻将，他们深夜12点多才走。我与丈夫李二水和女儿李麟雪洗漱后在别墅内的西卧房躺下，6日凌晨2时左右，我们刚刚睡着，就被楼道内一阵脚步声惊醒。我感到情况不妙，急忙将丈夫李二水叫醒，并将7岁的女儿李麟雪抱起藏在床下，与丈夫俩人一起用力顶住卧室门。谁知外面的歹徒用斧子劈开了卧室门，有四名男子闯入室内。我和丈夫二人奋力反抗，李二水用桌子上的一把藏刀砍伤一名歹徒。但是，却被歹徒从背后用锤子猛击头部，受伤后倒地。

一名歹徒将我推搡到卫生间，持刀威逼交出钱财。我被迫带歹徒到婆婆（71岁）的卧室，打开保险柜，歹徒抢走5万元现金（均新版100元面值），两条黄金项链，一条黄金手链，一副黄金耳环，三枚黄金戒指，一枚白金钻戒。后歹徒又从李二水的手包内抢走手机、牡丹卡及3000元现金。一名歹徒将床单撕成条，把我和婆婆、保姆捆绑后用透明胶带封住嘴，推到婆婆的房间里，他们逃走了。

我费尽力气挣脱绳索，到阳台高声呼救，村里群众赶到，众人帮忙将李二水送医院抢救，我丈夫在去医院的途中死亡。于是，我才打“110”报警。

局领导指示：由刑侦处特案大队和昌平分局刑警大队组成联合专案组，负责此案的侦破工作。

专案组在局领导的主持下，对现场进行了分析研究。根据现场勘验和访问情况，认为：犯罪嫌疑人熟悉现场情况，对事主有一定的了解。现场遗留的0型血迹分析是犯罪嫌疑人所遗留。于是决定：立即在全市各医院进行部署，注意发现带伤的可疑人员。对现场周围进行调查摸底，对有关人员进行调查……

在访问中，女主人张琴丽介绍：头天夜里在我家打麻将的女人叫“于晓雨”(女，35岁，住安德里北街）、另两个男的一个叫“王哲存”（男，43岁，山东省新泰市平阳路人）、一个叫云翔（男，35岁，江苏省通州市海宴乡晋余村人），李二水是去年12月与“于”、“王”二人认识的，“于”、“王”二人自称是中央某部下属公司的“于总”和“王总”。

李二水对他们讲，准备在昌平镇办一个文化艺术中心。“于晓雨”自称是总政治部副主任的女儿，“王哲存”自称是山东省副省长的儿子，二人称与北京市的领导、电视台的领导都很熟，文化艺术中心揭幕时可以请他们来剪彩和录像。并以送礼为名，先后向李二水要了一条领带、一副鱼竿、一块手表（价值30余万元）以及30万元人民币。

开始时，他们隔一段时间到我家来一次，后来就来的次数勤了，最近几乎天天来打牌。前几天晚上打牌时，电视上播出市领导接见外宾，“于晓雨”对李二水说，你看，市领导系的领带就是你送的。李二水对她更加相信了，于是对他们说准备买汽车，“于晓雨”叫李二水把钱准备好，这两天就将两辆奥迪车开过来。

侦查员听到这里，觉得这里大有文章。难道是她们做好了套叫李二水准备好钱，由她们的同伙来抢？

正在这时，“于晓雨”来电话找张琴丽，侦查员示意张约于过来。“于晓雨”果然应约来到化庄村李家，侦查员当即对其进行谈话。

经过反复教育，“于晓雨”供认真名叫张吉，无业，根本就不是总政治部副主任的女儿。1987年因诈骗被判刑七年，1996年北京发生“2·8”和“6·3”系列抢劫运钞车案件时，爱人薛某的弟弟因殴打巡警被抓，与爱人薛某一起以释放其弟，可提供抢劫运钞车的线索为条件，对公安局行骗，与薛分别被判刑二年。1998年11月释放。在做股票生意时与“王哲存”相识，后二人姘居在一起，去年12月炒股票时与李二水相识，认为李手里可能有几千万元，是个大款，于是与“王”一起对李进行诈骗，骗得的物品和钱财都私吞了。

6月5日晚到李家打麻将，原准备在李家的棋牌室住下，故将窗子打开换空气（可谓巧矣，犯罪嫌疑人正是由此窗入室抢劫杀人的)。后因搭云翔的车来的，云翔执意要走，说是第二天去医院看病，就没住下，又搭云翔的车就回城了，别的情况不知道。

侦查员根据张提供的地址，在安德里北街的楼房里将她的姘夫“王哲存”抓获。

经过审查，“王哲存”的真实姓名叫张精明，43岁，是山东省新泰市电力局新泰分局的书记，1995年因受贿被判刑五年，1996年8月被保外就医，1997年来京做股票生意。根本不是副省长的儿子。所供与张吉的口供一致。二人供认来李家的目的就是行骗。

而可悲的是，张吉和张精明二人至被抓都互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和身份。后经找云翔了解情况，云翔只是临时凑手，叫过来打牌的，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故将云翔释放，将张吉、张精明二人拘留审查。

专案组继续在全市部署查找受伤的可疑人。

东城公安分局刑警大队接到专案组的通报后，立即向派出所、巡警等单位进行传达，要求在全区各医院进行部署，在巡逻中注意身上有伤的可疑人。

当日20时，派出所民警在第六医院布置注意发现此案的犯罪嫌疑人时，医务人员反映：一个小时前，一名右小臂和左手拇指缠着绷带的男青年在一名年轻女子的陪同下来医院就诊。在医院登记的姓名是张立新（男，30岁，住在东城区安定门大格巷6号，东城康红旅馆服务员)。医生检查后，诊断为刀伤，伤口已被清创缝合处理，而缝合的针线非常笨拙，且已感染，显然是医、药十分简陋的小医院或诊所所为。于是为他消毒后，开了“来立信”、“葡萄糖注射液”等消炎药品。

当东城分局刑警大队侦查员得到这一线索后，根据医院提供的嫌疑人特征，在全区各派出所进行部署排查。

安定门派出所民警接到通知后，查明大格巷胡同没有6号，也没有叫张立新的住户。于是在全所范围内进行调查，结果在永康胡同5号的宏康招待所内，发现一名叫“李江华”的人右小臂和左手拇指缠着绷带，与第六医院提供的嫌疑人特征相似。

在盘查时，此人自称是黑龙江省牡丹江市爱民区北山街人。侦查员立即与黑龙江省公安厅联系，结果查无此人，显系假话。

经组织精干力量对其进行审查，此人供认叫唐呈勇(男，29岁，吉林省通化县二密镇二密村人），其妻春玲与其同住在旅馆内。且特征与第六医院提供的那名陪同看病的女子特征一致。遂报告刑警大队派人审查。

查明唐呈勇1997年因抢夺罪被东城分局劳教三年。1998年从劳教场所脱逃至今。

联合专案组接到东城分局刑警大队的报告后，派人会同东城分局刑警大队侦查员对唐呈勇进行突审。唐终于低头认罪。他供称：

去年12月，王琦对我和吴金瑶说：“有个活儿，可以去做。昌平镇有一个人欠我钱，你们帮我去追款，他不给钱就教训他一下。”此后，我与他们先后七次到昌平镇化庄村对事主家的别墅进行“踩点儿”。

第一次只是在别墅的外围看了看。

第二次去时，见别墅内有一只大黄狗，为了作案安全，我们回来专门到外地买了氰化钾。

第三次去将氰化钾掺在牛肉里从墙外扔进去，狗吃后就毒死了。因时间晚了没有作案就回来了。

第四次去作案时，没想到李家又喂了一只大黄狗。没敢作案又返回来。

第五次去又带了氰化钾，放在香肠里喂狗，毒死后，我们跳进院墙后在院里转了一圈，无法进楼，这时天就快亮了，只好撤回。

第六次去是再一次“踩点儿”，翻墙进院后，转了几圈，经过仔细观察选中了蹬一层的窗护栏，踩二层的空调压缩机，打开二层的窗户进楼的路线，然后返回。

6月5日（农历五月初四)夜，由于没有月亮，异常的黑，我与王琦、吴金瑶、“韩百万”等人驾驶一辆白色吉普车，开着大灯小心翼翼地来到化庄村李二水的别墅前，没想到刚接近别墅，里面又传出狗的叫声，吓了我们一跳。借着路灯，我们爬上墙头，看到别墅里又养了一条“黑背”，此狗个子大，样子凶，龇牙咧嘴的朝我们吼叫，一个劲地往墙上扑。王琦吓坏了，急忙拿出上次毒狗剩下的一点儿氰化钾，塞到香肠里，扔了过去，那狗吃完就不叫了，卧在地上直喘气。也许是药量少的原因，等了一会儿，我们翻墙进院见那狗卧在地上还在喘气。

我们绕过那狗，由楼后爬上一层的窗护栏，蹬着二楼墙外的空调压缩机，摸到二楼的窗户，可巧，窗户是开着的。四个人越窗进入别墅的二层北侧西客厅（棋牌室，因打牌的人已走，此时是空屋），先下到一层保姆的房间，用屋里的胶带将保姆捆绑、封嘴。从屋里拿出锤子、斧子等凶器到二楼东侧卧室，踹开房门，将事主的老母亲也用胶带捆绑起来，然后到西卧室叫门，里面好像是用物品顶住了，死活叫不开，我们用斧子劈开房门，闯进了西屋。

没想到，黑暗中男主人(李二水)抄起一把藏刀与我们对打起来，我的右小臂和左手拇指被他用刀砍伤。我气急了用锤子猛击他(李二水）的头部，将他打倒在地。后别人又用铁棍对他进行殴打。他被打昏倒在地上不动了。王琦持刀挟持女主人到东卧室，胁迫她打开保险柜，我们从里面抢走5万多元的现金，都是新版100元一张的票面。还有一些金首饰。后我们又从桌子上的一个手包里，翻出3000多元人民币，一部手机和一张牡丹卡。然后，我们翻出窗子和院墙，开车逃离了现场。

在车上，我们见抢了这么多钱，都乐傻了。迫不及待地分了赃，我分得2万元赃款。“韩百万”分得5000元钱和一部手机。其他的现金和首饰被王琦、吴金瑶等人分掉。

我受伤后，不敢在北京的医院看病，“打的”到河北固安的一个农村小医院看的伤。由于农村药品和医疗水平有限，我的伤口感染了，发了高烧。没办法只得又返回北京，到东城区北新桥附近的第六医院看病，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啦！

侦查员根据唐呈勇的口供，对他的住处进行搜查，搜出19000余元的赃款。

8日10时30分，刑技处技术人员对唐呈勇的静脉血进行DNA检验，唐的血型为O型，与“6·6”抢劫杀人案现场遗留的0型血认定同一。

至此案情有了重大突破。

唐呈勇提供：王琦，52岁，住东城区谢家园胡同。身高1.68米，体瘦，面黑，左臂文有一只小鸟，右臂文有三个圆环。吴金瑶，42岁，住东城区分司厅胡同，身高1.73米，头发较软，趴在头上，小眼睛，上穿白地绿花半袖汗衫，下穿深色裤子。“韩百万”，40多岁，河北省张家口市人，身高1.75米，面黑，身穿灰色衬衣，下穿灰色裤子。王琦和吴金瑶的手机号码分别是……

为尽快将其余同案犯追捕归案，专案组的侦查员根据唐的供词，分别对王琦、吴金瑶、“韩百万”的住家进行控制。

经侦查8日15时30分左右发现王琦在湖北省石堰市出现。吴金瑶在河南省平顶山市出现。

9日，刑侦处领导通过公安部刑侦局向全国发出紧急协查通报。同时，专案组兵分两路，向石堰市和平顶山市派出两组侦查员分别进行追捕。

9日9时40分左右，吴金瑶、王琦又在重庆市出现。刑侦处负责此案侦破工作的张副处长一面向重庆市公安局发协查通报，一面打电话调前往湖北追捕的侦查员乘飞机立即去重庆市进行抓捕。同时从北京又派出一组侦查员前往重庆协助追捕。

刑侦处特案大队的侦查员郑仁韦等及昌平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侦查员到达重庆后，在当地警方的大力协助下，根据掌握的情况，在清查了18家旅馆后，于10日零时许，在重庆市开发区好友旅社内，发现住宿的旅客李元、张嘉与王琦、吴金瑶的特征一致。在李元的左臂发现文有一只小鸟，右臂文有三个圆环，图案与王琦的文身图案完全一致，可谓巧矣？遂将二人抓获。

从两个人身上搜出现金8920元（绝大多数是新版百元面值的人民币），并搜出两支消防灭火手枪。

经突审，二人正是在逃的王琦、吴金瑶。

对6月6日凌晨抢劫杀人一案供认不讳。且作案过程与现场和唐呈勇所供一致。遂将二人押解回京审理。

9日10时30分，石景山分局接到市局的紧急协查通报后，分局领导立即部署工作，要求刑警大队、治安处、特行科、派出所等单位迅速开展调查摸底工作。傍晚，接到群众举报：一自称叫“韩百万”的人租住在石景山区金顶山村。

刑警大队曲大队长带领侦查员会同苹果园派出所民警将韩的窝住地点围住后，经过观察，发现一特征与“韩百万”相符的男子进入窝住点内，遂冲进屋将其抓获。

经审理，此人正是“韩百万”。其真名叫韩海青，37岁，河北省张家口市赤城县东栅子乡人。对参与“6·6”抢劫、杀人一案供认不讳。

韩供称：1995年以来，一直在昌平镇以送煤为生，在此期间认识了延庆县的女青年王某，我俩姘居在一起。去年12月，东城的王琦让我找一个有钱的人，说没钱啦！准备抢点钱。也是臭味相投，我和女友在外租房住，钱非常紧，我也正想弄点钱花。就对他说：“我送煤时，知道昌平镇化庄村的别墅里住着一家姓李的很有钱。他的这座别墅是花200多万元买的。而且装修的很豪华。抢他肯定有钱。”

王琦听了之后很感兴趣，叫我带着他去“踩点儿”。此后我带着王琦、吴金瑶、唐呈勇等人先后七次开车去昌平“踩点儿”。

6月5日夜，我伙同王琦、吴金瑶、唐呈勇等人开一辆切诺基到化庄村别墅，先用药将别墅里的狼狗毒倒，然后入室抢劫杀人，我分得赃款5000元和一枚白金钻戒。躲到石景山区金顶山村我女友王某的暂住地，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抓住了。我服啦！

侦查员根据韩的口供将赃款和钻戒起获。

至此，这一起杀人抢劫案件全案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