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乡村以前的老灶台和老浴锅

以前无锡的冬天比现在冷多了，但农村老灶台灶膛口的火热，却是记忆中永存的一种温暖。无锡是鱼米之乡，主要燃料是稻草，稻草在灶膛里忽明忽暗地烧着，热气裹着灶上煮着的饭和炒菜的香味一阵阵涌出，即使外面大雪纷飞，坐在灶膛口照样温暖如春。

无锡周边农村的老灶台

以前无锡城乡厨房内的炉灶以砖块砌成 ，普通人家是两眼灶，两只火膛，每眼放直径两尺左右的大铁锅，一只煮饭，一只炒菜，人口多的也有三四台锅，三四只火膛的。老灶台煮出来的饭特别香，由于灶洞里的草灰不会一下子冷却，家长会把剩下的饭菜炖在饭箍子上，到下午三点还有余温，这种点饥的饭，无锡人叫吃“冷饭”。夏天日长，无锡地区河塘密布，下午在水里玩累了的孩子们回到家里，到自家灶台上盛碗冷饭，再夹上点韭菜，浇点汤汁，到家门前树下风凉处，吃得喷香，如果渴了，可以用铜勺拷些汤罐里温吞的汤罐水喝，汤罐是砌在灶台里面的一种小锅，煮饭炒菜时水就开了，可以用来洗碗和揩面汰脚。

砌了瓷砖的老灶台

灶台铁锅的饭煮好后，锅底的半焦饭，无锡人不叫“锅巴”，叫“饭糍”，无锡方言叫“饭树”，“饭树”加水半满，煮开后就成为无锡人喜欢的“泡饭”。这种“饭树”泡饭既香又润喉，十分可口，还可治胃炎和消化不良。

锅巴，无锡人叫“饭糍”

有一年春节在外婆家吃完晚饭，外婆把饭锅里的饭盛出来，只剩锅底一圈半焦的锅巴，外婆又把吃剩下的菜，大概有大蒜炒鸡蛋、水芹炒肉丝、雪菜炒冬笋、鱼圆、几小块糟口肉，还有油豆腐和鸡汤等，统统倒在锅巴上面，外婆把锅盖盖好后说，明天早上吃“咣当”。

“咣当”是象声词，吃剩下的食物边刮边倒在盆里或桶里时发出的声音，无锡人叫叮铃咣当，可能是这个原因，所以无锡把剩菜剩饭叫“咣当”。

第二天一早，外婆揭开锅盖，在锅里加了水后就开始烧火煮“饭树咣当泡饭”了，煮好后一揭锅，大铁锅里的泡饭突突地泛着气泡，外婆又加了一勺猪油，倒了点酱油，就一碗碗端出来给我们吃了。

这碗泡饭看上去一般，一入口却是别有滋味，尤其是那煮得有点粘稠的泡饭汤，带着“饭树”的焦香和鱼肉的鲜美、蔬菜的清香，实在太好吃了。这样的鲜美喷香的“饭树咣当泡饭”，以后就再也没有吃过。

饭树咣当泡饭

有时候我想，大灶台煮的饭特别好吃可能和烧火用的稻草有关，稻草本身闻着就有淡淡的香味嘛。

过去无锡城里烧火用的稻草都是周围农民将稻草晒干，包扎成捆，摇了小船进城来卖。在乡村，秋收后家家户户的场上都会新添一个柴子，柴子的形状像个椰子，稻草码得很紧，每次用时，沿圆周顺序抽出，一顿饭抽个五六根稻草就够烧了。

草巾

柴子

烧火 ，先要学会挽草巾，一边烧一边挽，草巾用火夹送入灶膛，烧火时先要看看灶膛里的草灰多不多，如果多了，要用婆掀和扒灰头清理灶膛，这样烧出的火更旺。饭烧好，灶膛里的灰还烫的很，冬天可以把它放在脚炉里取暖，夏天在灶膛里放几只山芋，可以把它煨熟。草灰是好东西，可以做肥料，过去好多人家地面是泥地或砖地，如果鸡鸭或小孩大小便在地上，只要到灶膛里捂把草灰往上一撒，可以扫得干干净净。

婆掀

烧火时坐的矮凳

烧火用的火夹

以前老灶台的台面都是灰色的水磨砖，锅盖是木制的，灶台上有木制的拗勺、金属的铜勺铲刀、洗碗洗锅的丝瓜巾、热水瓶和大大小小的十锦坛，灶墙上挂着蒸夹、饭箍子和油盏灯。

老式热水瓶

洗锅洗碗用的拗勺和舀汤水的勺子

淘米箩(无锡人叫淘米埽箕)

饭桶

饭架子

油盏灯可以说是一盏古老的照明之灯，在无锡农村，一直沿用到上世纪七十年代电灯普及的时候。油盏灯以纱线或灯草做灯芯，几十毫升油可以点几个小时，油盏灯大约有一支蜡烛的光亮，一般挂在灶墙上，有的人家还专门为油盏灯做一个竹架，一如小太师椅，以椅背挂在灶墙上。

油盏灯

油盏灯

灶台上都有一只油壶，油壶上有一个小酒盅，过去人家炒菜，一般用一盅子油，盅子不用时，盖在油壶上。

油壶

灶台对面一般都是一个架橱，放碗盏家生，架橱旁有筷橱筒，再旁边就是一口水缸，水缸里的水是用水桶到河里提来，放点明矾，和水中杂物起化学反应后沉淀到水底，上面就是清澈的水，可做饮用水。

架橱

筷橱筒

蒸糕用的糕模

无锡周边乡村还有一种大灶台，是冬天专门用来洗澡用的，灶眼大，上置大铁锅，洗澡时一人专门烧火，水烧热后坐在铁锅内洗澡，锅内一般放三块木制的浴锅板，放在脚底和臀部，灶台上铁锅边放一只盛满冷水的拗勺，如果水烧的过烫，就兑点冷水，水不烫了，就让烧水人再加把火，过去，通常是一锅水一家人轮流洗，特别是春节前，一家人洗澡特别热闹。

被锅子“煮”着洗澡，是现在的年轻人无法想象的，但现在苏南地区的年长者，几乎都经历过。

笔者不久前去绍兴旅游时，特意去参观了鲁迅故居，鲁迅家的厨房大概有二三十平方米，水缸都不止一个，有一个很大的灶台，印象深刻。

鲁迅故居内厨房

鲁迅故居内的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