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极物
这阵子看《生万物》,被里面一个镜头戳中了心。
杨幂饰演的女主宁绣绣,弓着腰在泥土里小心翼翼地撒播麦种。镜头拉近,能看到她指缝里嵌着的泥垢,汗珠子顺着下巴滴在泥土里,可手里的麦种,每一粒都被摩挲得发亮。
图|《生万物》
关于种地,关于这一幕,像一根线,一下子牵起了很多人心里对 “食物故乡” 的念想。
人为什么会念着故乡?
《生万物》里给出了最朴素的答案:不是因为故乡的房子多气派,路多宽敞,而是因为那片土地上长出来的东西,藏着刻在骨子里的味道。
就像宁绣绣的父亲宁学祥,守着地,守着家里的根,哪怕外面的大米再白再亮,他还是觉得自家麦子煮出的食物,嚼着有回甘。
可现在,越来越多人发现:食物正在悄悄失去它的故乡。
图|《生万物》
网上曾有过一场关于羊肉的 “争论”:
甘肃人说自家的羊肉煮清汤就鲜掉眉毛,宁夏人不服气,说滩羊吃着甘草长大,半点膻味没有;内蒙人更具体,直接分出了呼伦贝尔和锡林郭勒的区别,新疆人则执着于南疆的烤羊肉,说撒上孜然那一刻,才是羊肉的灵魂。
各执一词,却没人能说服谁。
直到一个海南朋友插了句嘴:“没有膻味算什么羊?咱海南的羊肉得带皮煮,用椰子水当汤底,喝一口浑身都暖。”
这话刚落,贵州人又接了话:“没放糊辣椒的羊肉,根本没灵魂!”
图|《风味人间》
其实哪里是在争 “最好吃”?
不过是每个人的胃里,都有一个 “故乡认证”。就像汪曾祺写咸鸭蛋,直白地说“他乡的咸鸭蛋,我实在瞧不起”。
不是他乡的鸭蛋不好,而是童年时在故乡吃的那口咸香,早已成了味觉的标尺 —— 后来再吃多少,都比不过记忆里的那一颗。
这种 “认死理” 的执着,藏在每一种故乡食物里。
潮汕人吃牛肉丸,必须是手捶的,咬下去能爆汁才叫正宗;
南京人对鸭子的执念,从盐水鸭到鸭血粉丝汤,少一步工序都不行;
湖湘人爱的莲藕,得是洞庭湖里长的,粉糯清甜,炖排骨最香;
川蜀人吃辣椒,要选本地的二荆条,辣得够劲又带点回甜……
《舌尖上的中国》里说:“千百年来,人们无论脚步走多远,脑海中只有故乡的味道熟悉而顽固,它就像一个味觉定位系统。”
哪怕我们在城市里住了十年、二十年,只要吃到那口熟悉的味道,瞬间就能回到小时候的饭桌前 —— 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爷爷递过来的那碗热汤,还有饭桌上叽叽喳喳的家常话。
食物的故乡,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地方,而是藏在味道里的记忆。
陈晓卿曾在节目里讲过外婆家的腊肉。
他外婆住在大别山的村子里,每年过年都会做腊肉,但家里穷,只能买肥得流油的膘肉,几乎找不到一点瘦的。炊米饭的时候,切一块手指厚的腊肉放在饭上蒸,一家人分着吃,每个人只能得到薄薄一片。
“那腊肉极咸,门牙咬下一小条,就能送一大口糙米饭。” 陈晓卿说,后来他吃过无数种腊肉,有贵的、有瘦的,可总觉得不如外婆做的那口。
不是味道不够好,而是那片腊肉里,藏着童年最珍贵的记忆 ——物质匮乏的年景里,一块腊肉就是过年的仪式感,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的温暖。
就像他说的:“科学层面上,人的口味习惯基本成型于童年时代,你童年吃到什么,以后的口味就是什么。”
我们对故乡食物的眷恋,从来都不只是因为好吃,而是因为那些食物背后,站着曾经的自己、曾经的人与事。
汪曾祺在云南生活了七年,晚年回忆起那里的菌子,眼睛都发亮。
他写雨季的菜市场,鸡油菌是 “鸡油黄”,鸡枞贵得惊人,可最让他念着的,却是西南联大食堂里的一碗牛肝菌。“炒牛肝菌要多放蒜,否则容易闹肚子。”
他记得清楚,连带记得的,还有食堂里排队打饭的同学,课堂上老师讲的课,以及时不时响起的防空警报。
原来爱美食,从来都不只是为了爱故乡。
我们吃的是鸡油菌,想的是当年和同学一起在雨中寻菌的日子;我们念的是腊肉,念的是外婆手里的温度;我们执着于一碗家乡的面,执着的是小时候坐在门槛上吃面的时光。
食物是载体,装着的是回不去的旧时光,是再也见不到的人,是那些再也回不来的牵绊。
近几十年,城市化的脚步越来越快,很多人的故乡变了样 —— 曾经的田野变成了高楼,熟悉的老房子被推倒,就连地里长出来的东西,也渐渐没了原来的味道。
以前养猪,要等十个月才能出栏,肉炖在锅里,满屋子都是肉香;现在的猪叫 “四月肥”,五个月就能上市,吃起来却没了小时候的肉味。
以前的大白菜,要等霜打了才收,叶子里的糖分慢慢沉淀,咬起来清甜;现在的白菜,一年四季都有,却少了那份自然的风味。
有人说,食物的故乡正在消失。
可真的是这样吗?
《无尽绿》的作者宋乐天,曾在立夏前遇到一件暖心事。她在家附近的菜摊前,看到一簸箕绿油油的树叶子,问了才知道,这是做乌米饭的材料。
乌米饭是她小时候的节日美食,每年立夏,妈妈都会用这些叶子煮出紫黑色的米饭,拌上白糖,香得能吃两大碗。
几十年过去,她以为这种老味道早就没人记得了,可没想到,还有菜贩在卖树叶子,还有老一辈的人在做乌米饭。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食物的故乡,从来都不会凭空消失,只要还有人记得,还有人愿意坚守,它就会一直存在。
就像年味,总有人说年味淡了,可每年过年,孩子们还是会兴高采烈地拿红包、穿新衣、吃年食。在
他们眼里,年味从来都没淡过。
食物也是一样,从土地里长出来的那一刻,它就带着故乡的印记,只要下游还有人愿意 “舀起” 这口味道,它就会被一直回望。
有人问,我们该怎么留住食物的故乡?其实答案很简单:好好吃饭,认真记住每一口味道。
就像《生万物》里的村民,他们守着土地,一年又一年地种着粮食,不是为了赚多少钱,而是为了让后代知道,他们的根在这里,他们的味道在这里。
就像那些还在做乌米饭的老人,他们坚持用老方法制作,不是固执,而是想把这份味道传下去。
我们或许不能像他们一样,守在土地上种庄稼、做美食,但我们可以认真对待每一顿饭 —— 吃到家乡的味道时,多想想背后的故事;
看到老手艺时,多一份尊重和支持;甚至可以自己动手,试着做一道家乡菜,哪怕味道不完美,也是对故乡的一份念想。
食物的故乡,从来都不是一个固定的地方,它藏在我们的记忆里,藏在我们对生活的热爱里。就像腊肉需要时间沉淀风味,食物的故乡也需要我们用时间去守护,用情感去滋养。
无论你现在身在何处,无论你有多久没回故乡,都愿你好好吃饭,好好品味每一口味道。
因为每一口认真吃下的饭,都是对故乡最好的怀念;每一个记得故乡味道的人,都是食物故乡的守护者。
只要风味不被遗忘,食物就永远不会失去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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