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荔枝奔长安
编辑 | 朱静远野
300发1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国足出线的概率。
NO,这是这个夏天,我投出简历和捞回offer的比率。幸好,我终究是中了。
回望从6月底持续到8月初的近两个月,求职市场的干燥气息,和北京湿润粘腻、高达95%湿度的气候刚好相反。灼热感加剧着人的焦虑。
6年半记者工作经验,写过封面稿,采访过诺贝尔奖得主、奥斯卡奖得主,也打造过100万+爆款文章,我自视履历不错,在就业市场上却像市面上过了季的瓜,HR多半瞟一眼就走。
没办法,得要使出浑身解数自卖自夸了。在这期间,每投一份简历,我就会把三段工作履历像炒菜的原材料一样重新加工一遍——有的清炒、有的煎炸、有的蒸煮:
联合国妇女署宣传岗,我就搬出专访过央视《半边天》节目的主持人张越的经历;环球影业的宣传策划岗,我就把人生录像带倒带到小学一年级,从枕边听妈妈讲《哈利波特》的故事起,回忆这家公司IP对我最初的吸引;企业文化专家岗,我就会举出曾经写过聋哑外卖骑手的案例,打出人文关怀王牌……
变着法子推销自己,对于求职结果自然也充满期待——我一直期待陌生电话带来的好消息。
我坚信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面试邀请,甚至是offer,在接听时总是屏息凝神、欣喜待命,就像《是,大臣》第一季第一集中,正遇换届的大臣笔挺地站在家中客厅的座机前,接到每一个电话时,都咧着嘴以为是首相府给他打来的任命通知那样。
直到房地产和保险推销、外卖小哥和快递员的电话充斥在所有陌生号码中,我对offer的期望已经渐渐熄灭。
8月15日下午,又来了一通电话。我按键接听,说出“喂,你好“时,语气已经可以比肩18点钟接线员被迫上最后几分钟班时的了无生气。
但这次,居然是D公司的offer !
“我们这边经过综合考虑,决定录用你了!”
我的语气和表情管理都没能追上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十几秒过后,才回过神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1. 高贵的公主
一切要从今年年初说起。在新闻行业深耕多年的我,自觉写作时戴着镣铐起舞的束缚感日益加重,带着自诩的“文人的风骨”,提交了辞呈。
休整几个月后,6月20日,我打算归隐后重新出山,不再当记者,而走记者转型的万能老路——公关。我粗略打造了文娱、科技两个方向的万能简历模板,草草投递了20多个岗位,就觉得offer会接二连三砸来。
我以为能像吃自助一样任意挑选offer。毕竟两三年前,我在拿到两个offer之后,还在纸上规整地画了一个表格,从成就感、薪水、通勤时长、企业规模等维度给两家公司打分,最终才纠结地圈出一家入职。
可仅仅两年光景,求职市场的竞争,就进入了“大逃杀”状态。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只有两家企业给到了反馈。一家只给我做了个人物画像初筛,就杳无音信;另一家我过了首轮面试,却栽在了二轮笔试上。
原本一拿到面试通知,我就会跟在异地上班的老爸汇报一番,仿佛offer已经要落袋了。而从那一刻起,我抑制住了这种冲动,只走低调求职路线,每周粗略地向他更新一下自己的进度。
求职进度条缓慢到以为开了0.25倍速。没办法,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好逼着自己继续往前走。
7月初,我大脑的天线触觉试图接收“外星信号”,像《宇宙探索编辑部》里扣着锅盖的周一通一样,思忖着打开思路、另辟蹊径,想想除了公关以外的其他职业。
一天,我在厨房洗碗、擦桌子,大脑中的天线突然“接通”,想到去当英文脱口秀演员。
这一方面是因为最近正在追的《脱口秀和TA的朋友们》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还因此前在北京看过两场线下英文脱口秀,并加了俱乐部主理人的微信。
会英语、认识主理人,能力和可触达性都有了!至于会不会脱口秀,大概练了之后,每个人都能讲一分钟?兴许是被节目“荼毒”了,把事儿想圆之后,我就给主理人发了微信,自告奋勇想要进场。不幸的是,他回复我说,俱乐部不缺脱口秀演员,只招短剧演员。
这倒是并不意外。文娱职场人的尽头,不是短剧演员/编导,就是带货主播。而脱口秀行业浮浮沉沉,许多这个行当的演员,都为了一份安全感做着斜杠青年,比如在蔚来上班的小卉。
那就换教育机构吧!我总算还会教英语,或者当个留学顾问。
在海量招聘信息里,当我淘到一家办公地点就在家对面的机构时,那个过度乐观的兴奋劲儿重新窜了出来:我开始想象自己每天可以慵懒地睡到8点半,9点吃完早餐,过一座天桥就可以飞抵办公室的美滋滋打工生活。这简直可以媲美从前无需坐班的记者时期。
发出求职意向后,我也很快收到了这家公司当天下午的线上面试邀请。
Bug卡在了接下来我对企业的“反向背调”上。
彼时彼刻,对于一家并不熟悉的小规模教育公司,我作为记者的DNA不经意又动了:上天眼查搜罗它的工商信息:成立时间、注册资本、员工人数、参保人数……我定睛一看,参保人数仅个位数,企业关联公司又无法查看(成为无业游民后,我已经丧失了昂贵的VIP功能)。
于是,我文字询问HR:”看到贵司工商信息显示,社保参保人数为X人,请问您这边对所有员工正常缴纳社保吗?”
对方表示,其他参保人显示在另一家关联公司上,并冷冷地回复:“你想清楚,自己是来入职的,还是来做调查的?”
“拽什么拽?”我皱着眉,嘴里小声嘀咕着这个HR,感受着屏幕那头袭来的压迫感,手指却不敢轻举妄动、胡乱打字,继续礼貌问道:“那麻烦您能告知一下关联公司的名字吗?”
HR自此再未回复我一个字,直接取消了我的面试。给出的原因是:“不合适。”
好嘛!只允许企业背调员工,候选人难道不能背调企业吗?这个世道,一家家企业招聘都跟公主招驸马一样,比完文来又比武,你要是想提前了解一下公主,那对不起,直接把你逐出招亲圈,请自便。
没办法,公主高攀不起,我只能另谋他就。
2. 原罪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狂刷BOSS直聘、智联招聘和猎聘,这种爽感,赛过了从前逛小红书、淘宝和微信。打开手机应用时长排行榜,Boss直聘稳居第二名。
每天早上8点,还未下床,从床头柜上抓起手机,我就飞速浏览一遍三个招聘APP,把有意向的岗位投递的投递、收藏的收藏,就满足地下床——似乎仅仅如此,这些岗位就能收入囊中。
有一天,求职的“日程”比往日来得更早一些。7点40多分,我从睡梦中醒来,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记起刚刚在梦里梦见HR给我发微信,说我进入了下一轮面试。睁开眼,大脑CPU转了几秒,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
哪里来的HR通知?做梦,真是痴人说梦。
7月中旬,我的郁闷感逐渐堆积,原本规律的gap生活被彻底打乱了节奏。
在此之前,我每天为自己充电、主动上多邻国学半小时日语,“扣你吉瓦,瓦达西瓦”,玩儿得不亦乐乎。在连遭暴击后,我对这个APP的小鸟Logo开始爱答不理,天天需要这只小鸟“叮”地推送来撩我一下,才会不情不愿地回应它,学习十几分钟。
对于我这个“食色,性也”,而且还是只单身狗的家伙来说,尤其需要在焦虑时通过美食来补给多巴胺。为了减肥,我原本已经不怎么宠幸美团和饿了么。找不着工作的烦闷感,又驱使着我重新开始把小龙虾夜宵、奶茶和冰巧克力当成生理盐水来续命了。
另一个让自己恢复元气的方式,就是跟朋友蛐蛐各大求职公司。朋友会回报以对自己公司的吐槽。
一日,朋友S告诉我,他们这个小破媒体公司,老板居然还好意思在QS Top30海外名校的海归、北大这些尖端人才里挑三拣四。
更离谱的是,当她给他们老板介绍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记者,老板却只问了她一个问题:
“她有孩子吗?”S说有。老板回答:“那比较麻烦。”遂结束了对话。
“就跟他不是妈生的一样!”微信那边的文字敲过来,我已经脑补出了S用气声冲出、翻着白眼、两手摊掌的口吻。
欺负谁呢!我心想。
在我自己的另一场面试中,这种审判式话术也曾出现过。
“方便问一句,你成家了吗?有孩子吗?”视频那端,那位男性HR温和的语气里,是一刀见血的锐利锋芒。
对于职场女性来说,28-34岁,似乎就是原罪——已婚未孕,对于企业来说是随时会”吃空饷“的定时炸弹;已婚已孕则面临着更繁重的育儿任务,或者还埋着一个要生二胎的地雷。相对而言,未婚未孕是勉强能保证未来两年内能提供持续劳动力的群体,企业对其歧视会相对较小。
这也就不难理解,最近我总频频在各个社群上刷到,一些女生为了稳住自己未婚未孕的求职入场券,打算与男友推迟结婚。
不仅如此,2023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克劳迪娅·戈尔丁所做的女性劳动力市场研究表明,随着年龄的增长,男女之间的收入水平,从女性生下首胎后出现显著分野。换言之,由于在特定周期内难以在职场上做出与男性同等的贡献,已婚已孕女性,即便披荆斩棘重回职场,他们也很难与同龄男性再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而时间轴再往后延伸,等过了35岁,无论男女,公司多半都会开始嫌你老。快要32岁的我,已经快要自动被划入“淘汰区”。
但这又能如何呢?时代的笔墨只为我们画了一座独木桥,纵使要与千军万马缠斗,也得想方设法突围。
3. 不设限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我接到了好友L的久违电话。她来北京出差约我吃饭。
L是我研究生留学时期的好友,毕业后先后在芝麻街、史努比母公司做过品牌营销,如今又跳到了IP之王——迪士尼。一见面,我就和她吐槽起近期求职的艰辛,想让她帮我支招。
“你投外企了吗?“”L问。我告诉她,自己刷的几个求职APP上边的外企岗位屈指可数。她赶紧把我从歧途上引回正道,叫我上Linkedin找工作。
原来LinkedIn没完全退出大陆。得知了这个重大消息后,我这个“2G网速”的冲浪者,立刻改变了求职巨轮的行驶航向,深入LinkedIn。
上次光顾LinkedIn,大约已是3、4年前了。如今,LinkedIn的信息流再次映入眼帘,岗位的丰富度让我觉得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不仅有谷歌、西门子、环球影业、多邻国、阳狮传媒这些企业的企划岗,还有看起来高不可攀的联合国妇女署(UN Women)宣传岗、国际环保组织传播岗等。
自从回国以后,尤其自疫情以来,我无形中已经与国际交流脱轨太久。Linkedin上的机会,给我一潭死水的细胞里注入了汩汩清泉。我渴望去外企或者海外组织履职。
除了对常规外企的投递外,我尤其希望去拥有哈利波特、小黄人、功夫熊猫等IP的环球影业工作。
于我而言,环球影业构筑的IP世界,像是逃离现实“牛马世界”,跳进爱丽丝梦游仙境、穿越回小时候的一个梦。在那个梦里,魔法师举着魔杖,嘴里念叨一句咒语,想要的就会忽地闪现。20多年后,当我站在环球影城哈利波特主题区里,穿着租来的巫师长袍、手中举着在英国留学时买的魔杖,倚靠在对角巷商店欧式的外墙玻璃上,拍下写真时,泪水几乎要滑落下来。
带着这份心情,我在求职申请中除了写下自己的履历优势外,还洋洋洒洒地抒发了对环球影业品牌的热爱。
不过最终,在和朋友Y出去干饭的路上,我还是收到了环球影业发来的拒信。
我们坐在计程车上,与我相识了11年的Y,望着我盯着手机若有所思的样子,就默契地知道我还在一遍遍查看那封拒信,似乎试图从中挖掘出自己错失机遇的原因。
不过,这也没能影响我继续大胆地尝试投递联合国妇女署这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岗位。
UN Women宣传岗的核心职责主要有两个:撰写和传播促进女性平权的双语文章,策划女性平权活动。
一方面,文化产业管理的专业背景,还有媒体行业的丰富经验,给了我毛遂自荐的勇气。
与此同时,我在女性育龄阶段遭遇的不公待遇,对于今年本就“地狱级”难度的求职而言,可谓是雪上加霜。这股逆向的掣肘之力,鞭策我身体力行地去让更多人觉察当下仍存在的性别歧视问题。
对我来说,女性主义传播是我愿意为之终身奋斗的事业,它可以改变无数人的一生。正如ME TOO运动反抗性骚扰、反对性暴力的这场革命,让无数受害者打破沉默,终于走出阴霾一样,女性主义思想的传播,对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可以产生恒久的影响力。
美国知名女性大法官金斯伯格的一句至理名言说道:“我不为女性争取优待,只要求男性同胞们把脚从我们脖子上挪开。”这种理性的价值观,也是我内心深处对于女性主义的愿景。
我把这种愿景,全部幻化成笔端对联合国妇女署宣传岗的向往,满心期待一个积极的答复。
尾声
故事的最后,不都是童话般的结尾——直至今日,投出简历1个多月后,我仍然没有收到UN Women的答复。
不过,我求职的总体结果也并不算坏。经过近2个月的努力,在量身定制不同公司不同岗位的简历、理性调整求职预期后,面试的机会在一周内哗啦啦向我涌来。
8月15日,在投出300份简历后,我终于迎来了2025年的第一个offer----广告公司D的策划。
兜兜转转,最终向我抛出橄榄枝的,仍然是国内公司的公关岗位,仿佛一切回到原点。但一切过往,皆为序章。投递简历、参与面试的不少经验,在未来兴许还会以另一种形式掷出回响。并且,对于那些心之所向的职位,至少我都曾全力以赴。
写作感想:
最近大半年,叠加在自己身上的buff太多:自己健康亮红灯、家人生病住院、找了无数份工作终于捞回一个offer……上帝像惩罚西西弗斯一样考验我,丝毫不在意巨石跌落到更低的地方。但那又能怎么办呢?生命的意义,不仅是将巨石推上山巅,也包括欣赏沿途的风景吧!如此想来,每推一次巨石,便也有了一次的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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