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把脸卖给AI的人，已经后悔了

想“卖脸”赚快钱的人，都已经后悔了！

750美元卖掉自己的脸，结果“分身”在用西班牙语卖保险；1000美元授权肖像，却成了预告灾难的先知；有人的分身直接当上买减肥药的“专科大夫”；有人成了为某政党摇旗呐喊的“头号粉丝”……

这些并非电影《瞬息全宇宙》的情节，而是数字人商业圈的真实事件。

过去，AI 公司通过众包方式“攒脸”，现在则转向直接买断整张脸的授权，打造“精品数字人”。买来的不只是一张脸，而是一个可无限复制、无限增值的数字资产包。

这种模式的回报惊人。以 Synthesia、HeyGen 等头部公司为例，靠着“批量生产数字人”，年收入已经达到数亿美元。几千美元的投入，换来的可能是长期、稳定、成倍增长的商业价值。

只是，伴随这门生意一同增长的，还有对控制权和长期风险的担忧：当你的脸被复制成成百上千个“分身”，为各种产品和立场背书，你还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形象吗？

这就是所谓的 AI 卖脸：底层商业逻辑清晰，模式已在持续运转，但它带来的代价和后果，才刚刚显露。

末日先知、假药神医，一次卖脸换来一生盲盒

750美元卖掉自己的脸，结果“数字分身”竟然跑去卖保险？

纽约演员Scott在参与某平台的数字人项目时，本以为是一次普通合作，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看到视频时惊呼“我的天塌了”，却为时已晚。合同里藏着“无限场景使用”条款，而他拿到的，只是750美元加一次旅游。

第一批“卖脸”给AI的人都后悔了。一旦数字分身被生成，它就脱离了肉身的束缚，直接放飞“自我”。

另一位纽约演员Adam Coy，2024年10月以1000美元/年的价格，把脸和声音打包授权给奢牌皮具MCM公司，用于AI互动零售体验。没多久，他的AI分身竟成了“末日神棍”，自称来自未来、预告灾难。虽然没用于烟酒色情，但这反乌托邦的情节仍让他心里发毛。

▲Adam Coy

更离谱的还在后面，还有人的分身直接当上“专科大夫”，“小黄车”里都是假药。

韩国演员Simon Lee的数字分身莫名其妙当上了妇科医生，在TikTok和INS上推广柠檬香蜂草减肥茶、冰浴祛痘这类可疑药物和疗法。“如果是正经广告倒没什么，可这明显是诈骗！”他这样告诉法新社，令他无奈的是，合同甚至不允许要求删除这些视频。

这还不算最糟的，有人的脸成了为独裁政党摇旗呐喊的粉丝。

2022年的夏天，英国模特Connor Yeates以三年4600美元的价格签给Synthesia，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形象出现在为非洲政变领导者的宣传片中。同样中招的还有伦敦演员Dan Dewhirst，他的AI版本被用于传播假新闻，直言“这对我的心理健康非常非常有害”。

▲Connor Yeates接受《卫报》采访，介绍自己的“卖脸”经历

大家发现没有？即便与正规大公司合作，数字分身依然会被多处滥用，这是因为AI公司对下游客户怎么使用没法实施控制。

哪怕在非商用世界，失控仍不断发生。

比如，加州大学生奈奈，用300张自拍训练开源模型并声明“非商用”，结果照样被用来生成大尺度图像——人对自己的数字分身，哪有那么简单说了算？

这些小演员忽视了一个朴素的常识——合同是单向霸权的，无论公司大小，合同条款一定都极度向买方倾斜。

结果就是，行业一次性支付三五千美元，但风险却全然不对等：一旦签下“永久、不可撤销、全球无限使用”条款，就意味着声音、脸、肖像权彻底交出。

不过，一些公司也开始补锅。

Synthesia公开滑跪，承认从三年前开始，视频素材审核就有漏洞，已经紧急加强过滤机制、人工复检，把敏感内容类别拉入黑名单。

▲Synthesia拉黑敏感内容

对AI公司而言，这些是一次需要处理的“公关危机”；对个人而言，这可能是职业生涯和心理健康永久的创伤。

技术跑得快，法律追不上，个体受夹板气。商业律师Alyssa Malchiodi点出关键：“这不是AI生成的脸，是真人。”她提醒所有心动想“卖脸”的人，签字之前务必慢下来读一遍合同。

尽管眼前能拿到快钱，也有像Adam Coy那样坦承“我需要钱”的演员，但当数字分身走向骗局、政治宣传或者你完全陌生的语言区时，那份轻松拿到手的几百几千美元，还香吗？

“卖脸”生意为什么越做越红火？

别看这么多人质疑“卖脸”，这生意不但做得下去，还越做越红火了。

AI公司如今正用超低成本获取人脸数据，实现高价值产出。

早期，它们靠的是Amazon Mechanical Turk（亚马逊在 2005 年推出的一个线上众包平台）这类平台，用低至0.02美元/张的众包价格“攒脸”，算下来一组数据集才不到20美元！

但现在更多公司转向“精品路线”。

比如，一张授权脸300美元，批量买1000张就是30万美元；或者通过Getty Images这类图库购买“版权清洁”图片，每张300-500美元——贵是贵点，但干净合规。偶尔遇到专业拍摄场景，还会出现高额许可费甚至股权支付如Synthesia。

为什么这门生意有赚头？一句话总结：比真人拍摄便宜，比纯AI生成真实。

Synthesia的企业负责人坦言，人类的表情、声音和肢体语言，AI目前还根本比不了。

▲Synthesia

制作流程极其高效，半天拍摄、绿幕加提词器——演员负责做表情，AI负责生成无限语言和场景，如预制头像、可定制化身及多语言配音模型。客户选一张脸、选一种语气，填脚本，视频就生成了。基础版免费，专业版也才几百欧元。

更厉害的是，它的规模效应，一次拍摄，永久使用，边际成本几乎为零。企业采用订阅制、按视频收费、大客户定制、本地化工作流程的平台费用等方式变现，毛利率非常高。

AI数字人供应商批量获取人类肖像权，就能实现快速扩张。来看几家典型公司：

• Generated.Photos提供合成人脸库/API，年费199美元，第三方估年收入为低六位数，避免真人同意问题，企业数据集可议价导出；

• Getty Images卖正版图库，也提供AI训练授权，单张图片授权费300–500美元，年收入达9.3亿美元；

• Clearview AI因“全网抓取”模式面临法律风险，近期和解案披露公司估值达2.25亿美元。

有了足够的数据，AI数字人行业也得到了快速发展。

目前，AI数字人赛道已经挤满了玩家：从做企业培训的Synthesia、HeyGen，到AI主播公司DeepBrain，再到Epic Games等大厂，都纷纷入场。以下是玩家快照：

• 数字人公司：HeyGen、Synthesia（英国，企业培训）、DeepBrain AI（韩国，AI主播）

• Soul Machines（新西兰/美国，用情感AI创造）、Hour One（以色列/美国，企业培训）

• 广告营销：Rephrase.ai（印度，个性化营销视频）

• 娱乐公司：Epic Games（3D游戏）、TikTok（凭借Symphony进入头像授权市场）

说到底，“卖脸生意”已经成为一门实实在在的商业模式：演员快速赚钱，企业降低成本、提高效率——短期看，是双赢。

尽管长期风险和控制权问题还没完全解决，但其底层商业逻辑清晰且持续运转。一次性付费结合无限次复用为企业带来可观的边际收益，而行业已经在尝试优化。行业领头如Synthesia等正通过股权激励、退出权和审核机制。

不过，这背后更大的问题在于：当人脸可以像版权、商标一样被买卖、抵押和复用，它还是单纯的个人属性，还是已经变成一种数字资产？这不仅是法律和伦理要回答的问题，也是未来数字经济能否健康发展的关键考题。

文/朗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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