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学者：中国应对特朗普的“稳健一手”

作者：绮蝶

近来中国的两场主场外交引发了美国国内关于中国引领多边合作、抗衡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的讨论。特朗普更是宣称这是“针对美国的合谋”，“印度似乎已倒向中国”。美国政治学者、欧亚集团和GZERO Media的创始人兼总裁伊恩·布雷默（Ian Bremmer）9日在Project Syndicate网站发表题为《中国的“特朗普牌”》（China’s “Trump”card）的文章称，上周真正值得关注的不是出席9月3日中国阅兵仪式的俄朝领导人，亦或中国所展示的最新军事装备，而是在这之前举行的天津上合组织峰会。这是自2001年成立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峰会，二十多位世界领导人（大多来自亚洲和“全球南方”）齐聚天津，都抱有共同的目标：减少对美国的依赖，实现多元化。

布雷默注重从地缘政治与经济视角看待中美关系，支持中美通过对话避免冲突。作为一名学者型“企业家”，他认为中美在经济上相互依存，一毁俱毁，双方竞争的核心在于如何平衡而非对抗。他在文章中称，根据自己提出的“G零世界”（G-Zero world）之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既有意愿又有能力来制定全球规则，而美国越来越被视为不可预测和不可靠。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权”的价值被推到了极高的位置，以防范“不可预测”和“不可靠”。

“不可预测”在战术上有时是有用的，可以让对手失去平衡，也能激励盟友做得更多。事实上，今天的北约比特朗普首次上台之前更强大，部分原因就在于他的不可预测性（再加上俄乌冲突），推动了欧洲国家增加国防开支，并吸纳了两个新成员加入联盟。

▲9月4日，美国商务部长卢特尼克和日本首席关税谈判代表赤泽亮正在华盛顿签署贸易协定。

“不可靠”则恰恰相反，它的效果是驱使包括朋友在内的所有国家都去“对冲”风险。在贸易、科技和安全领域，特朗普大范围加征关税，退出正式协议，甚至迫使亲密盟友也不得不接受狭隘的交易型谈判。短期内，各国采取克制姿态，给白宫一些“胜利”——比如单方面让步，或是关税豁免——以避免局势进一步升级。但与此同时，它们也在寻找替代方案，即新的贸易联系、金融基础设施和供应链，以降低自身对美国政策的长期依赖。

布雷默认为，中国注意到了这一点，并将自己定位为坚持多边主义、长期主义以及“不干涉原则”的稳健力量（steady hand）。在天津，这一信息被明确传递：“我们将履行协议，而美国不会”。外界之所以接受这种说法，就是因为在美国变得不可靠的情况下，中国是唯一能够在规模和政策连贯性方面来支撑各国实施长期“对冲”战略的国家。

▲8月31日晚，中国领导人在天津梅江会展中心举行宴会，欢迎来华出席2025年上海合作组织峰会的国际贵宾。

天津上合峰会期间，中国提出了“全球治理倡议”，包含五大核心理念：主权平等是全球治理的首要前提，国际法治是根本保障，多边主义是基本路径，以人为本是价值取向，行动导向是重要原则。中国外交部说，这是继全球发展倡议、全球安全倡议、全球文明倡议之后，中国向世界贡献的又一重要公共产品。四大全球倡议各有侧重，并行不悖，从不同角度为动荡不安的世界注入稳定性和确定性，彰显了中国在国际事务中的担当作为。

布雷默称，这是中国借上合组织峰会推出的不同于西方主导秩序的、倡导“主权优先”的多极化替代方案，对特朗普的“单边胁迫措施”提出批评。上合峰会联合声明也呼应了这些论点，与会成员还同意再设立一家发展银行，以推动用本币而非美元进行交易。这些成果的象征意义很强：即便是那些未必认同中国全球愿景、并且更愿意与美国合作的政府，也在寻求增强自身韧性的选项。印度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例子。

特朗普8月末对印度就购买俄罗斯石油加征关税后，印度总理莫迪马上宣布出席天津上合组织峰会，这也是莫迪7年来首次访华。布雷默认为，事实上，自去年秋天以来，中印关系已在悄然升温，而莫迪与特朗普的个人嫌隙——后者对印度出口美国的商品征收50%关税——则进一步推动莫迪更加强烈地进行“对冲”。印度正在释放信号，表明它有办法抵御来自美国的压力。

▲上合组织峰会期间的莫迪与普京。

不过，布雷默认为，中国不会取代美国成为印度在战略、经济和技术上的主要伙伴。中国与巴基斯坦的紧密安全关系，与印度日益加深的对日、对菲关系一样，持续滋生着中印双方的不信任。莫迪在抵达中国之前访问了日本。尽管中印关系的缓和对全球稳定是积极因素，但它仍将是狭窄而机会主义的。两国会有一些选择性的经济放宽和谨慎的边境降温，但不会出现战略层面的转向。

另外，布雷默认为，美国的不可靠不会让上合组织成为可与北约或七国集团媲美的组织，主要原因是成员国集体行动能力有限，尚未找到统一的目标。该组织可能会在一些关键议题上更为积极地发声，但在重大安全议题上并不会更具影响力。它在近期内不会对乌克兰或加沙局势产生实质性影响。

即便如此，新兴全球“管道”的逐步建立在未来仍可能产生重要影响。布雷默所说的这种“管道”包括新上合组织银行、更多的本币结算、反制裁机制，以及更深入的“南南合作”。这些都是上合迈出的小步举措，但会让各国在未来更容易减少对美国的依赖。美国的单边主义让过度依赖的成本变得清晰可见，从而给中国带来机遇。

按照布雷默的观点，在“G零”世界中，各国倾向于追求“选择多样性”，即通过与多方合作来分散风险。而中国只需简单展示不同于美国的一点：至少中国讲究一致性。在一个“G零”世界中，这种一致性更重要。

美国该怎么做？布雷默称，美国要重新成为一个可靠的伙伴，避免对盟友突然加征关税，避免退出那些经过艰苦谈判达成的协议，并在承诺上展现更多延续性，而非随着新闻热度退却便迅速淡化承诺。不过，在美国做到这些之前，各国追求“选择权”的步伐将会持续，全球力量的重心也会继续缓慢东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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