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孕了。"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我和李明之间激起层层涟漪。我坐在他家客厅的沙发上,手心里全是汗,眼睛紧盯着他的脸,期待看到惊喜、温柔,或者至少是一丝责任感。然而,他的表情像凝固了一般,嘴巴微张,眼中闪过一丝我无法解读的情绪。
"你确定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尽管他就坐在我身边。窗外,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滴敲打在窗台上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两条杠,我做了三次测试。"我将手中攥紧的验孕棒递给他,喉咙发紧,仿佛有一团棉花堵在那里。今年我已经30岁了,而李明比我小两岁。我们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相恋一年多,感情稳定,却从未谈及结婚。
李明接过验孕棒,盯着上面明显的两条线看了很久,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雯,我们可能需要好好谈谈。"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就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而不是我们即将迎来的生命。
"谈什么?"我的声音有些发抖,"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现在有了孩子,难道不应该结婚吗?"
他站起身来,在狭小的客厅里踱步。公寓里弥漫着晚饭留下的大蒜和葱花的气味,混合着窗外泥土的湿润气息。这个我们共度了无数甜蜜时光的地方,此刻却让我感到无比陌生。
"结婚不是小事,小雯。我们需要时间考虑,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了。"李明的眉头紧锁,嘴角下垂,一幅愁苦的样子。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那彩礼的事,我们得提前说清楚。我爸妈年纪大了,他们的期望你也知道。我们这边,不管怎么着,五万彩礼是少不了的。"
这句话一出口,李明的脸色立刻变了。他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中的温度骤降。"小雯,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之间,还需要用彩礼来衡量吗?"
雨声更大了,窗玻璃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就像我此刻混沌的思绪。我们的争执声淹没在雨声中,却在心里激起了无法平息的波澜...
李明的反应让我猝不及防。他双手撑在茶几上,眼神冷峻:"爱嫁不嫁,我不会因为你怀孕就被迫接受这些条件。"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直插我心脏。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只有挂钟滴答声和窗外的雨声填满了我们之间的沉默。一股酸楚从心底涌上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的意思是,孩子都有了,你还不愿意负责任吗?"我声音颤抖着问道。
"负责任和被敲诈是两回事,小雯。"李明抬头看着我,"我们在一起是因为感情,不是为了做交易。你突然要五万彩礼,这不是我认识的你。"
他的话让我愤怒又委屈。记得去年中秋,我们去我老家农村拜访父母。爸妈住在一栋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老房子里,屋顶漏雨,墙面斑驳。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母亲在镇上小诊所做护工,一辈子节衣缩食。看到他们满头白发还在操劳,我心如刀绞。
"你不明白我的处境,"我抹去眼泪,"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儿,爸妈盼我嫁个好人家。这五万不是我要,是我对家人的责任!"
李明冷笑一声:"责任?那你怀孕前怎么不考虑责任?我们约定过什么时候要孩子了吗?"
他的质疑如同一桶冰水浇下,我突然意识到,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对这段关系的理解就存在差异。我以为我们是奔着结婚去的,而他呢?
"这孩子是意外,但也是我们共同的责任。"我双手捂着还平坦的腹部,"我不是在敲诈你,我只是希望按照我家乡的习俗,体体面面地嫁给你。"
李明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表情复杂。他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模糊的雨景。雨滴顺着玻璃滑下,就像我脸上的泪痕。
"我需要时间考虑,"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而是我们对未来的规划、对彼此的期望是否一致。"
我坐在那里,感受着体内生命的存在。这个小生命才刚刚开始,就已经面临着如此复杂的处境。我想起了村里王阿姨的女儿,也是未婚先孕,最后被男方抛弃,成了村里的笑柄。爸妈那时叹息着说:"女孩子啊,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我曾暗自发誓不会重蹈覆辙,却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那你到底想怎么办?"我轻声问道,害怕听到他可能的回答。
李明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我不会逃避责任,但我需要确定我们的未来是建立在相互理解和尊重的基础上,而不是被迫接受的条件。"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来,双手握住我的手:"小雯,我们可以为了孩子结婚,但不是以彩礼作为前提。我愿意照顾你和孩子,但我希望这是基于爱,而不是传统或压力。"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我爱他,但我也有我的顾虑和坚持。父母的期望、家乡的传统、个人的尊严,这些都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解决的。
"如果你真的爱我,为什么不能理解我的处境?"我低声问道。
李明叹了口气:"爱不是一味地妥协,而是相互理解和共同成长。我们都需要时间思考,找到对彼此都公平的解决方案。"
他站起身来,走向厨房,片刻后端来一杯热茶放在我面前:"喝点热的,别着凉了。"
这个小小的举动却让我的泪水再次涌出。我们之间的感情还在,但被现实的考验蒙上了一层阴影。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边透出一丝暗淡的光。我知道,我们的故事远未结束,而是刚刚揭开了更复杂的一页。
一周后,我搬回了自己的小公寓。这段时间里,李明和我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他每天会发信息询问我的情况,但我们都在回避那个核心问题。
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我坐在床边,看着手机里的产检预约短信,心情复杂。这时,门铃响了。
开门后,我惊讶地看到李明站在门外,手里提着几个袋子。"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他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听说孕妇需要补充维生素。"
我侧身让他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他将东西放在厨房的台面上,然后转身面对我,表情严肃却温和:"小雯,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我心跳加速,不知道接下来会听到什么。
"我去拜访了你的父母,"他说,这个消息让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想亲自了解你成长的环境和家人的期望。"
我想象着李明独自前往我家乡的情景,心中泛起一阵暖意。我的老家在湘西的一个小村庄,交通不便,村子里的道路在雨后总是泥泞不堪。
"你爸妈其实很好相处,"李明继续道,"你爸给我讲了他年轻时如何走十里路去见你妈的故事,你妈给我看了你小时候的照片。"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柔和的光,"我看到了墙上那个漏水的地方,也看到了你爸为了修补它搭的简易架子。"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那个漏水的地方,是我童年的记忆之一。每逢大雨,爸爸都会在下面放一个大盆子,叮叮咚咚的雨滴声伴随着我的成长。
"我明白了彩礼对他们的意义,"李明轻声说,"不是贪婪,而是尊严和传统。在那个村子里,彩礼代表着对女儿的重视,也是女方家庭在村里的面子。"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放在茶几上:"这里是五万块钱,不是彩礼,而是我对你家人的尊重。但我希望你明白,我娶你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我爱你,也爱我们的孩子。"
我震惊地看着那个红包,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一刻,我感到无比羞愧。我误解了他,也低估了他对我的爱和理解。
"对不起,"我哽咽着说,"我不该用彩礼作为条件,我只是害怕...害怕你不够爱我,害怕自己变成村里人闲言碎语的对象。"
李明走过来,轻轻抱住我:"我们都有不成熟的地方。我也应该更早理解你的处境,而不是一味地拒绝。"
窗外,一只知了开始鸣叫,夏天的气息越发浓厚。我靠在李明的肩膀上,感受着他的温度和心跳。
"不过,"李明忽然说,"我跟你爸达成了一个协议。"
我抬头看他,眼中带着疑惑。
"这五万块,我们不会直接交给他们作为彩礼,而是用来修缮他们的房子。"李明微笑着解释,"你爸同意了。他说,看到女儿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这个提议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不仅解决了彩礼的问题,更是对我父母生活的实际改善。李明找到了一种既尊重传统,又符合现代观念的方式。
"还有,"他继续说,"我们的婚礼,就在你的家乡办。让全村人都见证我们的幸福,也让你父母在乡亲面前有面子。"
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扑在他怀里痛哭起来。这一刻,我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爱的包容和理解。
"小雯,"李明轻抚我的后背,"结婚不是交易,而是两个人的共同承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应该一起面对,而不是用条件相互要挟。"
我点点头,擦干眼泪:"我明白了。谢谢你愿意理解我,也理解我的家人。"
两个月后,我们在家乡举办了一场简朴而温馨的婚礼。村里人都来祝贺,爸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李明兑现了承诺,请来工人修缮了老房子,还添置了新家具。
当我挽着李明的手,穿着红色的婚纱走在村里的小路上时,那些曾经的顾虑和恐惧都烟消云散了。我明白了,真正的爱不是以条件为前提,而是在困境中相互理解、共同成长。
至于那个曾经争执的五万元,它最终没有成为分隔我们的鸿沟,反而变成了连接两个家庭的桥梁。而我们的孩子,将在这份理解和包容中,健康快乐地成长。
看着李明温柔的笑容,我知道,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前方的道路,我们将手牵着手,一起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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