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蒋学道,在红军长征时名字叫白果,红军长征时任红四方面军四军十二师三十五团特务连班长、红一方面军三军团四师十团班长。
开国上校蒋学道
过草地时三军团走后卫,我们负责保卫中央首长的安全,所以一直是跟随本队前进。有幸亲历毛主席几次为部队下作战命令,切实感受到毛主席的伟大,至今想起仍犹在侧。
过草地,本来计划用半个月到20天,结果7天就走出来了。我几次看见毛主席吃饭的情景,那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一天中午,天气稍微好一些,太阳从云朵里少有地露出脸来,照到身上感到暖一些。毛主席坐在担架上,就着草地上较清一点的水,大口大口地吃着炒青稞,好像十分香甜的样子。
遵义会议后不久的毛主席
经过草地的艰苦跋涉,毛主席那清瘦的面孔又消瘦了不少,但是他谈话的声音却依然还是那样的洪亮和爽朗,自然地给人增添了力量、勇气和信心。
“明天就可以到达巴西啦?右路军走班佑、阿西一线,是选了草地的边缘,所以快啊。”毛主席对身边一个瘦高个儿、戴眼镜的首长说。
“包座河一带发现敌军活动,估计是胡宗南的部队。”戴眼镜的首长说。
“出草地就欢迎我们哪?我们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啊!”毛主席又笑了,“多少兵力?”
“一个师。”戴眼镜的首长答。
“把胡宗南就当只虱子挤掉算啦!”毛主席一挥手说:“如果人多了,就把他们引开。不要大打,我们不能停止走路。”
不远就是甘肃省边境的天险要隘腊子口。这山口仅有30米宽,中间一条湍急的河流,两边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周围是树木茂密的崇山峻岭,无路可通。毛炳文用三个团的重兵把守,妄想凭借天险堵截红军前进之路。
红军经过九龙峡向腊子口挺进
腊子口突破得很顺利。事后我才听到毛主席对攻打腊子口的指示:
“我们走出草地,敌人在救济寺开门欢迎,在腊子口变成了拦路抢劫,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可是不能摆下阵势和敌人比武,只要让我们借道而过就可以。”
我们通过腊子口时,看到河对岸的两侧,未爆炸的手榴弹堆积如山。我想,这些都是红军投过去的,为什么有那么多不爆炸的呢?
大概是红军经过十个月的长途跋涉,日日夜夜在风里、雨里、泥里、水里行军、战斗和野外露营,手榴弹受了潮湿,因而不能发火。
我们从5月份进入少数民族地区,直到突破腊子口,整整走了半年。在这半年中,我们未见到一个老百姓,未吃到一粒盐,未吃到一滴油,更没有看到猪肉是什么样的。人们面黄肌瘦,皮包骨头,走起路来风都可吹倒。
在甘肃行军经过的第一座县城是岷县。岷县城是土围子城墙,里面住着几百人的民团,他们看到红军过路也不敢出城,只是在城墙上乒民乒乓地放枪。我们急着赶路,谁也不去睬他,他们也不敢朝我们身上打,只听头顶上的子弹吱吱地叫。
来到陇西地区,又遇到毛炳文、许大昌的部队和张学良的骑兵第六师。他们是奉蒋介石之命,采取前堵后追、左右夹击的老战法,阻挠我红军北上,妄图把红军消灭在六盘山下。
我四师十团担任后卫掩护任务,二连又是后卫连,从渭水河以西就开始阻击。敌人追得很紧,我们利用沿途的小高地边打边撒。全连只有四挺勃郎宁式机枪,不仅子弹少,而且机枪又不打连发,打一个短点射就卡了壳。
敌人三路进攻,正面一路攻山头,侧翼两路向我们包围夹攻。有几次都是眼看敌人包围上来,连长才带着我们往下撤。因为不这样的话,就不能很好地掩护前面行进中的部队。
我们在公路上跑,还要涉过一条条河流,敌人的轻、重机枪像雨点般地从我们头顶上,脚底下飞过去,我们累得气都喘不过来。每天从早上至黄昏,敌人都在不停地追击着我们。
有一天晚上,我们涉过渭水河,刚进到宿营地,炊事员把小米下到锅里还未煮熟,敌人的机枪又响了。保卫队队长张雷命令赶快出发,炊事员只好把未煮熟的小米饭倒在地上,背起行军锅就跑。
这天从拂晓出发,一天打了六仗,晚上又走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拂晓才到达六盘山东侧的大湾,一昼夜我们走了120公里。
我的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一双脚板都变了形,脚脖子歪向了一边去,只能用脚的外侧走路了,因为脚底板上起满了血泡。但脚的一侧走不久也起了泡,真是受活罪!
张雷幸亏脚上的伤好了,居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行军无论怎样苦,我们也不停下来和敌人大打。因为我们每个指战员的心里都记着毛主席的指示:
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走路,而不是打仗,走路是为了打仗,我们要尽量甩开敌人。
蒋介石企图把我们消灭在六盘山脚下,但英勇的红军,在毛主席的亲自指挥下,连续突破敌人数道封锁线,于10月7日浩浩荡荡地登上六盘山高峰。
越过六盘山,敌人又追击上来了。我们且战且走,连续强行军,速度比向六盘山挺进时有增无减,经过固原、环县、曲子镇,直向陕北苏区的吴起镇开拔。
我们快到直罗镇,一乘蒙着油布的担架从我们连侧面过去了。
“毛主席!”
这振奋人心的消息,从杨勇和李天佑那里传出后,在队列里依次传送着。我望着担架的背影,周身的血液畅流了起来,一切疲劳都飞到九霄云外,行军的步子也觉得轻松了不少。同志们也都和我一样,情绪昂扬,队伍在像离弦的箭一般前进着。
不多时,我们十团上到山上。山路旁一个巨大的岩石上,立着一个身材魁梧、穿一身灰色单军装的人。啊!果然是毛主席上战场来亲自指挥了,他正在向部队挥手呢。
“这是哪个部队呀?”毛主席操着标准的湖南话,在向我们的部队发问。
“十团二连!”一个嘴快的战士,抢先回答了。
“十团玉(二)连吗?你们的团长政委在哪里?李天佑、杨勇!”毛主席逐渐提高了声调,大声呼唤着。
“到!”李天佑、杨勇跑步赶到毛主席的面前,同时行着军礼。
1937年,李天佑与红4师团以上干部在陕西合影,右一为李天佑
"你们看见没有?左前方山头上有火光的地方,都是敌人的岗哨。”毛主席挥动着巨臂,快速地划着圈圈,命令道:“你们十团就照着火光冲。敌人没发觉不要打枪,冲到跟前,用刺刀、手榴弹消灭敌人。
“是!”听了毛主席那坚决有力的口头命令,李天佑和杨勇同时回答,又同时行了一个军礼,飞步回到部队。
登上东南面的那座山头,敌人的机枪、步枪像泼水一般向我们射来,我们冒着枪林弹雨前进。我连旋风般地向前突击挺进。不到20分钟,敌人狼狈逃窜,张雷命令我吹追击号。嘹亮的号声中,战友们如猛虎扑食,个个精神抖擞地乘胜追击着。
这时候,一个一个山头上,一道一道山谷中,漫山遍野,枪声喊杀声连成一片,一军团和十五军团两路红军,从直罗镇南北两路汇合了。
敌人虽有防备,却没想到我军会如此迅速,如神兵一样从天而降当发觉陷入重围,直罗镇两边的山岭已被我军占领。南面一响枪,敌人立刻向北撤,北边一响枪,他们又反过来向南逃。
一〇九师被夹击在两条山岭之间的一条大川里,在我军猛攻之下,纷纷瓦解,交枪投降。
太阳已升起老高了,枪声渐渐地平息下来。两边的山坡上、镇子里,到处堆积着缴获的枪支弹药,到处聚集着俘虏兵。胜利的喜悦,洋溢在我们每个指战员的心头。
毛主席指挥直罗镇战役时住过的窑洞
“毛主席!”我惊喜地叫了一声。
毛主席穿着青布衣服,顺着山路向这边走来。毛主席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也穿着青布衣服,那肯定就是周恩来副主席了。
毛主席和周副主席一边走一边交谈着什么。忽然毛主席停下步子,往直罗镇村内挥着手,在向周副主席询问着什么。周副主席也挥管望着直罗镇划了个圆圈,在向毛主席述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毛主席和周副主席朝着我们这里越走越近了。他们的五官和眉宇我都看清了。毛主席面孔清癯,和我在草地上见到时差不多。周副主席比毛主席还要瘦,但浓黑的眉毛下那对大眼睛里闪烁着犀利的光芒,看人时就像能够透视你心中的一切。
“白果同志!”毛主席看见我,一口就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紧急地打了一个立正,举手向毛主席行了军礼,口里激动地喊:“毛主席!”
直罗镇战役胜利后的红军部队
毛主席一面谈笑着,一面和周副主席走近一位伤员躺着的担架。毛主席问了伤情,取下自己背的那只军用水壶,拔掉寒子,把水倒在一只小杯子里,喂这位伤员水喝。毛主席像哄小孩一样地催促道:“快喝吧,喝点水会舒服些啊!"
毛主席直起身来说:“目前我们还没有正式的红军总医院,将来是要建立起来的,使所有的红军伤员都得到很好的医治。”
说完,看了一眼周副主席,就要迈步走了。
“毛主席!周副主席!”我团女战士阿鹃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她动作敏捷地从挎包里掏出两朵大红花,恭恭敬敬地给毛主席戴上一朵,然后又给周副主席行了礼,将另一朵别在他的胸前。
“这是阿鹃新婚戴的大红花。”我在一旁插嘴说。
“噢、这里是十团。”周副主席若有所思,握住阿鹃的手问:“你就是阿鹃同志?指导员吴国森同志好吧?你们的婚礼是我亲自批准的,这就是直罗镇战役的前奏呀!”
毛主席和周副主席健步走了。阳光下,我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那两朵大红花的光芒拦在我心间愈闪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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