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阳台上的鸟

文|孙道荣

一不留神，我家阳台成了鸟拉屎的地方。

最先发现的是小儿，他去阳台上收衣服，忽然发现，阳台的护栏上，沾着几处污渍，细看，竟是鸟粪。衣服也不收了，小儿捂着鼻子跑进家，告诉了我们这个惊天大秘密。

妻子说，最近常有小鸟，到我们家阳台上来，你们没注意到吗？还真没留意过。

平时，我们一早就去上班或上学了，晚上才回到家，也难得去阳台，因而并没有看见过阳台上的鸟。倒是在小区里散步，现在能经常听见树枝上的鸟鸣。小区的绿化好了，还有几十棵大树，吸引了不少鸟飞来安家落户，成了我们的空中邻居。人从树下来来往往，鸟在树枝上飞来飞去，互不干扰。

但为什么会有鸟飞到了我们家阳台上？一边用抹布和拖把清理着阳台上的鸟粪，一边和妻子探讨。

妻子指着两个睡莲盆说，或许是它们吸引了那些鸟。这两盆睡莲，是我们去年春天养殖的，夏天的时候开了十几朵莲花，把夏天的暑气都逼退了一半。难道鸟也爱睡莲，飞来与莲为伴吗？妻子笑了，鸟什么花没见过，再说，睡莲早败了，连枯枝烂叶都见不着了，只剩下水底淤泥里“卧薪尝胆”的莲藕。妻子指了指莲盆里的水说，我猜想是这些水吸引了鸟。小区里树多，矮植多，草皮多，唯独没有水。小区附近，倒是有个小湖，还有一条小河，但是都相距有几公里，小鸟一定嫌飞过去累，来回折腾麻烦。我们家的这两个盛满水的莲盆，就成了它们的饮水源。

阳台是妻子的种植场，种了大大小小十几盆绿植，每年春风拂过，我们家的小小阳台，就是一场热闹的花卉展。我在阳台的花丛中，见过蜜蜂，也看到过蝴蝶，俨然一个微缩版的春天。它竟然还引来了小鸟，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真是只要春风吹到的地方，就一定会鸟语花香，小小的阳台也不例外。

像大多数的孩子一样，小儿也喜欢蝴蝶、蜜蜂和蚂蚁，当然还有鸟。但他并不能接受鸟粪，他说，一定要想办法赶走这些鸟，以免它们再在阳台和栏杆上拉屎。

妻子问他，“你愿意呆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吗？”小儿摇摇头。妻子笑着说，“那我们家的阳台，现在成了鸟拉屎的地方，不正说明，阳台是一个人和鸟和谐相处的好地方吗？”

我佩服妻子的智慧，用一个反向思维，帮小鸟说了话，也解了小儿的苦恼和困惑。

我在一个星期天的早晨，见到了阳台上的一只鸟。我正准备去阳台呼吸一口清晨新鲜的空气，走到阳台的玻璃门口，猛然瞥见，栏杆上站着一只鸟。我停下了脚步，伸出去准备拉门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似乎呼吸也停滞了。它看上去比麻雀大一点，头上的羽毛是彩色的，尾巴像鱼尾。它梳理着羽毛，时不时抬头张望，像一个晨起在梳妆的人，等着谁的到来。果然，不一会儿，又飞来了一只鸟，样子差不多，只是头上的那簇羽毛，是灰色的。它们俩在阳台上站了一会，交头接耳讲了几句鸟语。如果不是玻璃门隔着，我也许能从语调上，翻译出它们的鸟语。又过了一会，它们又一前一后，飞落到了睡莲盆上，小小的爪子，紧紧地扣住盆沿，头伸进盆里，然后，仰起来。它们真的在喝盆里的水。

我还看到了其中的一只小鸟，屁股一撅——哎呀，我的阳台。

一直等到它们飞走了，我才敢打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扑面而来的是早晨清新的空气，混杂着花香、草香、露水和尘土味，还有一丝隐隐的说不清的味道。

就这样，我家的阳台，从某一天开始，成了一个共有之地：鲜花、睡莲、蜜蜂、蝴蝶和小虫，还有小区里的鸟，以及我们一家三口。

这是一块鸟肯拉屎的地方，这是一个和谐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