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坐在儿子新房的客厅里,手机里连续响了三声微信提示音。打开一看,三个红包,三句话,我的眼泪就这么没出息地掉了下来。
十年前嫁给老李的时候,我想得很简单。两个离异的中年人,各自带着孩子,凑个伴过日子。我带着刚上初中的儿子小宇,他带着读小学的女儿李欣。我以为最难的是磨合两个孩子的关系,却没想到真正的考验在后面。
老李是个闷葫芦,除了上班就是看电视,家里的事基本都是我在操心。李欣那时候十岁,正是敏感的年纪,对我这个继母始终保持着距离。我也不勉强,孩子的事情该她爸管的我不插手,该我管的我也不推脱。就这样磕磕绊绊过了四年,李欣考上了本地的大学。
大二那年,李欣突然带了个男朋友回家。小伙子看起来老实,但我看得出来,两个孩子是真心相爱的那种。没想到大三的时候,李欣怀孕了。老李气得差点中风,那个男孩家里死活不同意结婚,说要等毕业再说。
我记得那个晚上,李欣哭着跟我说:"阿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从来没有叫过我妈,一直叫我阿姨。我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里也不好受。二十出头的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换了谁都慌。
老李的意思是让她打掉,但我觉得不对。孩子都五个月了,再说女孩子身体要紧。我跟老李吵了一架,最后拍了桌子:"这孩子我来管,你别插手。"
那段时间很难熬。李欣休学在家养胎,我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陪她去产检。老李脸色一直很难看,小宇也不理解,觉得我对李欣比对他还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圣母,我只是不忍心看一个女孩子在最无助的时候被所有人抛弃。
宝宝出生后是个女孩,取名叫朵朵。李欣月子里情绪很不稳定,经常半夜哭。我就在她房间里搭了个折叠床,陪着她。喂奶、换尿布、哄睡觉,这些事情我都重新学了一遍。说不累是假的,五十多岁的人了,熬夜真的很要命。
最让我意外的是,李欣坐完月子后主动叫了我一声"妈"。那一刻我愣住了,然后眼泪就下来了。她说:"谢谢您,如果没有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摆摆手,什么都没说,但心里暖暖的。
朵朵一岁的时候,李欣复学了。我就成了专职奶奶,每天的生活就是围着这个小家伙转。说实话,带孩子比我想象的要累很多,但看着朵朵一天天长大,会笑会叫会走路,那种成就感是实实在在的。
老李对这个外孙女的态度也在慢慢转变。从一开始的冷漠,到后来偶尔逗她玩,再到现在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朵朵。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是个这么可爱的小家伙。
小宇倒是一直很排斥。他觉得我把太多精力放在了朵朵身上,对他关心不够。我们为这事也争执过几次,但我想不明白,都是一家人,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
李欣毕业后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工作很忙,朵朵基本上是我在带。那个男朋友早就消失了,李欣也不再提起。我有时候看着她一个人带孩子,心里也难受,但这是她的选择,我只能默默支持。
这样过了三年,朵朵该上幼儿园了。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轻松一点,没想到李欣又给我出了个难题。她说要考研,想让我继续帮忙带朵朵。我当时就想拒绝,五十八岁的人了,还要陪着她折腾?
但看着李欣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我又心软了。算了,再熬两年吧。就这样,我又成了全职奶奶。早上送朵朵去幼儿园,下午接回来,晚上辅导作业,周末还要带她去各种兴趣班。
那两年真的很累,腰疼、失眠、血压也不稳定。小宇几次劝我别再管了,但我舍不得朵朵。这孩子跟我亲,每天回来就黏着我,叫我"奶奶"的声音特别甜。
去年,小宇谈恋爱了。女孩子很不错,知书达理的,我很喜欢。两个人商量着今年结婚,需要买房。我和老李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些年的积蓄都拿出来,再加上卖掉老房子的钱,给小宇买一套两居室。
钱的事情谈妥了,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老李的态度很明确,这钱是给小宇的,以后房产证上也只写小宇的名字。我没有异议,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房子选在了南边的新楼盘,环境不错,就是离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有点远。装修的时候我几乎每天都去盯着,累得够呛。老李偶尔也去看看,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操心。
装修期间发生了一件事,让我重新思考了很多问题。那天我在新房里监工,李欣突然来了电话,说朵朵在学校摔了,额头磕破了。我二话不说就往医院赶,到了才发现只是小伤,但我还是在医院陪了朵朵一下午。
回家的路上,朵朵拉着我的手说:"奶奶,等我长大了,我也要买房子,让您住最好的房间。"当时我就觉得鼻子发酸,这孩子真的把我当成了最亲的人。
小宇的婚礼定在了三月份,我忙前忙后地准备着。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是儿子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但我心里更多的是欣慰,小宇终于要成家了。
婚礼前一周,我们搬进了新房。三室两厅,宽敞明亮,我给自己选了朝南的那间次卧。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发现朵朵悄悄把她的小玩具放在了我的房间里。
"奶奶,这样我就可以经常来找您玩了。"她眨着大眼睛对我说。我抱了抱她,心里五味杂陈。
婚礼当天很顺利,小宇和新媳妇看起来都很开心。我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儿子,心里满满的都是成就感。这么多年的辛苦,总算有了回报。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累得倒在沙发上不想动。这时候手机响了,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我随手点开,看到了三个红包,来自三个不同的人。
第一个是李欣发的,金额不大,只有66块钱,但留言是:"妈,谢谢您这么多年的付出,祝小宇哥哥新婚快乐。"她终于叫我妈了,不再是那个生分的"阿姨"。
第二个是朵朵用李欣的手机发的,金额更小,只有8块8,但留言是:"奶奶,这是我攒的零花钱,给叔叔买糖吃。"我想象着那个小丫头认真地数着硬币的样子,心都要化了。
第三个最让我意外,是老李发的。88块8,留言只有简单几个字:"辛苦了,老伴。"老李这个人,平时话不多,也不会表达感情,这可能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温柔的话了。
我抱着手机坐在那里,眼泪就这么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这份心意。十年了,我以为自己只是在尽义务,没想到大家都记在心里。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什么是家。不是血缘关系,不是法律条文,而是彼此之间的那份牵挂和温暖。李欣从来不是我的女儿,朵朵也不是我的孙女,但她们已经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擦掉眼泪,一个一个地回复了红包。给李欣回了句"傻孩子",给朵朵回了个亲亲的表情,给老李回了个"谢谢"。
现在小宇和新媳妇住在主卧,我住次卧,老李住书房。周末的时候李欣会带朵朵过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个饭。有时候我会想,这样的生活虽然不完美,但也足够温暖了。
人到了我这个年纪,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份理解和陪伴。血缘关系固然重要,但相处出来的感情更珍贵。那三个红包,是对我这十年付出的最好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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