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班,老周钥匙还没拔出门锁,就冲着厨房喊:“老太婆,炒个花生米,烫壶酒!”
周婶举着锅铲探出头:“捡金元宝了?高兴成这样。”
“比元宝实在!”老周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郑局长调省里了!”
也难怪老周激动。他在县农业局呆了二十八年,经手五任局长,送走十二个科长,只有他还在原地打转。去年全局评优,他培育的抗旱稻种亩产破八百公斤,结果先进给了局长司机——人家写了篇《论农业机械化的重要性》。
晚上老周更乐了,居然拎回只烧鸡。“新局长是我中专同学赵进步!”他撕着鸡腿,“当年睡我上铺,偷啃我咸菜疙瘩哩!”
周婶眼睛亮了:“那你这回...”
“放心!”老周掏手机翻照片,“当年毕业照他站我后头,笑得龇牙咧嘴的。”
第二天老周翻箱倒柜,从樟木箱底刨出张泛黄照片。三十几个毛头小子挤作一团,第二排正中那个浓眉大眼的,正是赵进步。老周特意穿回旧中山装,捧着照片在机关大院让人拍工作照。
周一新局长履新,开会时目光扫过老周顿了顿。散会后果然踱进技术科:“老同学,别来无恙啊?”
老周慌忙举起相框:“天天看着呢!就惦记同窗情谊...”
赵局长抚着相框边缘:“难得你还留着。我那套毕业照让白蚁蛀了。”临走时顺手抄走相框,“这个我拿去翻拍一张。”
老周连声应着,眼角瞥见窗外新来的小王科长——那是郑局长临走前突击提拔的亲戚,专业是畜牧养殖,现在分管水稻育种。
往后半个月,老周跑了六次局长办公室。不是遇上开会,就是正忙。有次在楼道撞见,赵局长拍着他肩:“老同学,有事尽管说!”人却往会议室疾走。
立冬那天值夜班,老周看见保洁老陈在烧废纸。火堆里有个熟悉相框角——正是他那张毕业照。老陈嘟囔:“局长让清的,说沾了霉气。”
老周默默捡出相框。照片背面新添行钢笔字:“1985届农专班合影”,墨迹鲜亮得刺眼。他忽然想起,赵进步是87年才转学来的。
第二天全局开会,赵局长宣布成立“新时代农业攻关小组”。老周竖着耳朵,直到念完副组长名单也没他名字。散会后小王科长过来拍拍他:“老周啊,局长让你把三十年育种资料整理出来,说要数字化存档。”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老周站在碎纸机前,一页页喂着泛黄的实验记录。最后轮到那张毕业照,他顿了顿,突然笑出声。
照片扔进碎纸机的瞬间,他看见年轻时的自己——站在最角落,额头刚冒青春痘,眼睛亮得像灌浆的稻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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