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傅,这台设备又响了,你快来看看!”车间里传来急促的呼喊声。
“别急,我马上过来。”一个身材不高、神情专注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工具,快步走向出故障的设备。
这样的场景,在胜达精密制造厂几乎每天都会上演。
谁也没想到,一年后的今天,这个被老板嫌工资太高而辞退的普通维修工,会以另一种身份重新出现在这里。
01
三月的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胜达精密制造厂的车间里机器轰鸣声不断。林致远穿着一身灰蓝色的工作服,蹲在一台德国进口的精密磨床前,耳朵贴近机器,仔细聆听着什么。
“师傅,这台机器今天早上开始就有些不对劲,总感觉声音怪怪的。”操作工小李担心地说道。
林致远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机器运转的声音。十二年的维修经验告诉他,每台设备都有自己的“脾气”,只要用心去听,就能听出问题所在。
几分钟后,他站起身来,走到配电柜前查看各项参数。“停机检修。”他对小李说道。
“师傅,现在正是赶订单的时候,能不能撑到下班再修?”车间主任老王走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
“不行,再撑下去主轴承就要报废了。”林致远语气坚定,“换一个主轴承要十几万,现在停机检修只需要换个密封圈,两百块钱就能解决。”
老王听了这话,立即下令停机。林致远熟练地拆开机器外壳,果然发现一个不起眼的密封圈已经开始渗油。他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个备用密封圈,三下五除二就换好了。
“好了,可以开机了。”林致远拍拍手说道。
机器重新启动,声音恢复了正常。围观的工人们都竖起了大拇指。
“林师傅就是厉害,我们折腾了一上午都找不出问题,他一听就知道。”刚入厂不久的小陈满脸佩服地说道。
“厉害什么,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一个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是老板赵建华。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一杯茶,正皱着眉头看着林致远。
“现在的年轻人学几个月就能干这活,何必花那么多钱养一个人。”赵建华嘟囔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林致远的脸色有些尴尬,他低头收拾着工具,没有反驳。一旁的老马师傅看不下去了,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赵建华转身离开了车间,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下班后,林致远骑着电动车穿过熟悉的街道。这个三线城市不大,从工厂到家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路两边是一排排老旧的住宅楼,偶尔能看到几家小商铺还亮着灯。
回到家,妻子苏雅琴正在厨房忙碌着。她在附近的超市做收银员,每天下午五点下班,回家就开始准备晚饭。
“爸爸,你回来啦!”八岁的儿子小宇扔下手中的作业本,跑过来抱住林致远的腿。
“今天在学校表现怎么样?”林致远摸摸儿子的头问道。
“老师说我数学考了95分,全班第三名!”小宇兴奋地说道。
“不错,继续努力。”林致远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吃饭的时候,苏雅琴察觉到丈夫情绪不太对。“今天工厂有什么事吗?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林致远夹了一口菜,犹豫了一下说:“没什么,就是赵总好像对我有些意见。”
“怎么会呢?你技术那么好,厂里离不开你的。”苏雅琴安慰道。
林致远没有再说什么,埋头吃饭。心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胜达工厂的办公室里,赵建华正在和财务经理算账。
“你看看这个工资单,林致远一个人的工资顶得上两个年轻技术员。”赵建华指着电脑屏幕说道,“现在订单越来越少,我们必须控制成本。”
“林师傅技术确实不错,今天要不是他及时发现问题,那台德国设备可能就废了。”财务经理小心翼翼地说道。
“技术再好又怎样?年轻人学几个月也能上手,何必花这个冤枉钱。”赵建华语气坚决,“我已经决定了,下个月就让他走人。”
02
四月的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洒在桌面上,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影。赵建华坐在老板椅上,面前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让林致远过来一下。”他对秘书说道。
十分钟后,林致远推门而入。他刚从车间过来,身上还带着机油的味道。
“赵总,您找我?”林致远站在门口,有些拘谨。
“坐,坐下说。”赵建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听起来还算和气。
林致远坐下后,双手放在膝盖上,等待着老板开口。
“致远啊,你也知道现在形势不好,厂里的订单比去年少了差不多三成。”赵建华开门见山地说道。
林致远心里咯噔一下,他隐约猜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是要降薪吗?赵总,我可以接受适当降薪。”
赵建华摆摆手:“不是降薪的问题。我决定优化人员结构,你的工资确实有点高了。现在市面上有很多年轻的技术员,工资要求不高,学习能力也强。我们准备请几个过来,成本能省一半。”
“赵总,我在厂里工作了十二年,对每台设备都很熟悉...”林致远试图争取,声音有些颤抖。
“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赵建华打断了他的话,“给你三个月工资作为补偿,你另找出路吧。明天就不用来了。”
林致远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十二年的感情,就这样被一句话斩断了。
“赵总,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降薪,降到三万也行。”林致远放下了所有的尊严。
“不行,我说了就是决定了。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赵建华已经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显然不想再谈下去。
林致远缓缓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待了十二年的办公室,最后说道:“赵总,希望您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回到车间,林致远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工具箱。老马师傅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致远,别太难过。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马师傅,以后厂里的设备就拜托您多照看了。”林致远强忍着眼泪说道。
“放心吧,我虽然老了,也还能撑几年。”老马师傅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你这一身本事。”
下班时间到了,林致远提着工具箱走出了胜达工厂的大门。回头看了一眼这座陪伴了他十二年的工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骑上电动车向家的方向驶去。
然而谁也不知道,就在赵建华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在遥远的德国慕尼黑,一家精密设备制造公司正在寻找能够胜任复杂设备维修的技术专家。而他们开出的条件,足以让任何一个制造业老板目瞪口呆...
到家后,林致远在楼下站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家人这个消息。楼上的灯亮着,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妻子正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最终,他还是上了楼。
苏雅琴一开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还拎着工具箱?”
林致远看着妻子关切的眼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不出口。
苏雅琴是个聪明的女人,看到丈夫的表情,什么都明白了。她没有追问,只是轻声说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找工作,总会有办法的。”
“妈妈,爸爸怎么了?”小宇放下手中的玩具,担心地问道。
“没事,爸爸只是有点累了。”苏雅琴强挤出一个笑容,“去写作业吧。”
晚上,林致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十二年的青春,换来的却是一句“另找出路”。他想到了老马师傅说过的话:“技术这东西,不是谁都能学会的。”也许,是时候证明这句话了。
03
五月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林致远开始了他的求职之路。每天早上,他都会穿上最体面的衣服,拿着简历走访各个工厂。
第一家工厂是市里最大的机械厂,厂长听说他从胜达出来,还挺感兴趣。
“听说你技术不错,我们这里正好缺个维修师傅。”厂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说话直来直去。
“请问工资待遇怎么样?”林致远小心翼翼地问道。
“两万五,包吃住。”厂长报了个价。
“厂长,我之前的工资是五万,能不能...”
“五万?”厂长哈哈大笑,“小伙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专家啊?我们这里最高的技术员也就三万块。要不要干,不干就算了。”
林致远咬咬牙:“我再考虑考虑。”
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结果都差不多。要么是工资太低,要么就是老板觉得他要求太高。
一个月过去了,林致远终于在一家小机械厂找到了工作,月薪三万,比之前少了整整两万。
这家小厂叫“兴旺机械”,只有三十多个工人,主要做一些简单的机械加工。老板姓王,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说话大大咧咧的。
“林师傅,你放心在这里干,我不会亏待你的。”王老板拍着胸脯保证,“虽然工资不如你以前的地方,起码工作轻松,不会有太大压力。”
林致远点点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这里的设备都很简单,根本用不上他的技术。每天的工作就是给设备加加油,换换易损件,完全是大材小用。
收入减少了,家里的开支却不能减少。苏雅琴为了贴补家用,晚上开始去附近的餐厅做钟点工,一干就是到深夜十一点。
“妈妈,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小宇揉着眼睛问道。
“妈妈在外面帮别人干活,赚点钱给小宇买玩具。”苏雅琴强忍着疲惫,温柔地说道。
看着妻子疲惫的样子,林致远心如刀割。儿子的美术班停了,钢琴课也停了,原本计划的暑假旅行也取消了。
“爸爸,为什么不能去海边玩了?”小宇失望地问道。
“爸爸工作有点忙,明年再去好不好?”林致远抱起儿子,心里却充满了愧疚。
夜深人静的时候,林致远总是睡不着。他开始在网上搜索各种技术资料,学习新设备的维修方法,甚至还买了德语和英语的学习教材。
“你这是干什么?”苏雅琴看到丈夫在看外语书,有些好奇。
“多学点东西,也许有用。”林致远合上书本,“我总觉得,机会会来的。”
苏雅琴没有再问,只是默默地支持着丈夫。她知道,林致远从来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04
时间过去了大半年,胜达工厂那边开始传来一些风声。
“听说胜达厂里最近设备故障特别多。”同行的朋友告诉林致远,“那台德国磨床又坏了,这次比上次还严重。”
林致远听了,心里有些担心。那台设备他太熟悉了,如果维护不当,很容易出大问题。
果然,没过几天就有消息传来:胜达工厂的生产线停了整整十天。
在胜达工厂里,赵建华正焦头烂额地处理设备故障。那台价值三百万的德国磨床彻底趴窝了,小陈和其他几个技术员折腾了一个星期,非但没修好,还把问题搞得更加复杂。
“到底怎么回事?”赵建华对着车间主任老王发火,“这台设备去年还好好的,怎么今年就频繁出故障?”
老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赵总,自从林师傅走了以后,这台设备就没人能真正搞懂。小陈他们虽然有学历,经验还是差了点。”
“别提那个人!”赵建华挥挥手,“赶紧联系设备供应商,让他们派工程师来。”
设备供应商的回复让赵建华更加头疼:派工程师上门维修,费用十万起步,还不保证能修好。如果需要更换核心部件,费用可能超过五十万。
老马师傅看不下去了,私下找到赵建华:“赵总,要不叫致远回来看看?他最懂这台设备。”
“不行!”赵建华一口拒绝,“我不能打自己的脸。再说了,他现在在别的厂干得好好的,怎么可能回来?”
老马师傅摇摇头,不再说话。他知道老板的脾气,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设备停机的损失一天比一天大,几个重要客户开始催货,有的甚至威胁要取消订单。
又过了两个月,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几台关键设备接连出现故障,有的甚至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问题。小陈和其他技术员完全束手无策,工厂的技术实力显得捉襟见肘。
“这样下去不行啊。”财务经理忧心忡忡地对赵建华说,“咱们已经流失了三个大客户了,再这样下去,工厂都要撑不住了。”
赵建华这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林致远的价值远不止月薪五万那么简单,他带走的不仅仅是技术,更是十二年积累的经验和对设备的深度理解。
面子和现实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赵建华陷入了两难境地。他不可能主动去找林致远,那样就等于承认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重要的客户找上门来,要下一个大订单。订单金额高达五百万,足够工厂运转半年。但客户的要求极其严格,产品精度必须达到0.001毫米,这就必须用到那台出故障的德国磨床。
“赵总,这个订单我们接不接?”销售经理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建华看着眼前的合同,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电话里传来一个操着标准普通话的声音:“您好,我是德国精密设备技术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听说您那里有设备需要维修?我们可以派最高级别的专家来处理,不过费用可能会让您大吃一惊...”
“接!必须接!”赵建华一拍桌子,“无论如何也要把设备修好。联系德国厂家,让他们派最好的专家来,费用不是问题!”
05
一周后,胜达工厂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全厂的工人都好奇地围在车间门口,准备一睹传说中德国专家的风采。
先下车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大家好,我是王工,负责协助专家工作。专家今天有些身体不适,明天正式开始检修。”
赵建华亲自接待了王工,安排了最好的宾馆。当晚,他还特意请王工吃饭,想打听打听专家的来历。
“王工,这次来的专家什么水平?”赵建华试探性地问道。
“我们公司在华东地区级别最高的技术专家,专门负责复杂故障的处理。”王工神秘地说道,“他的维修技术在整个行业都是顶尖的,很多厂家都排队请他去解决问题。”
“那真是太好了!”赵建华兴奋地说道,“费用虽然高了点,能把设备修好就值了。”
“我们的专家从不打包票,只能说尽力而为。”王工谦虚地说道。
第二天一早,胜达工厂里人头攒动。工人们都想见识见识德国专家的高超技术,连平时不怎么来车间的办公室职员都跑了过来。
赵建华特意穿了最好的西装,还让人把车间打扫得干干净净。他站在门口,不时地看看手表,显得有些紧张。
“专家什么时候到?”他问王工。
“快了,快了。”王工看了看手机,“车子已经在路上了。”
十分钟后,厂门口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来了!来了!”有人在门口大喊。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往门口看去,想要一睹德国专家的风采。
06
“专家来了!”门卫室的老张大声喊道。
赵建华整理了一下衣服,迈着大步走向门口。其他工人也都围了过来,车间里挤得水泄不通。
一辆银灰色的商务车缓缓停在厂门口。王工走过去打开车门,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滚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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