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夏,山西吕梁中阳县。
一伙十八九岁的青年听命于“帮主”,相继报考警校。
可他们不为前程,只为一件事——进系统,当“内鬼”。
考上后,他们配合黑帮在街头火并、收保护费、敛财打人,靠着警服撑场子,干尽肮脏勾当。
那一年,《无间道》还没上映。
现实却比电影更早、更狠。
2000年,一个叫“燕子帮”的黑帮在山西吕梁中阳县悄然成形。
这个名字其实来源于发起人冯小春的乳名“燕子”。他1979年出生,是帮派的灵魂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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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小春痴迷香港黑帮电影,尤其是《古惑仔》。他不仅模仿其中的打斗方式和帮规结构,还强制要求成员定期“观摩学习”。
从成立开始,“燕子帮”就不像是街头小混混临时拼凑的团伙。他们有会议、有职位、有分工。
2000年元旦,冯小春召集了27名十五至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开了第一次“帮务会议”。大家举手表决,同意冯担任“帮主”,并由其亲自任命副帮主、执法长老、财政部长、后勤部长、战斗组长等多个职务。
组织架构照搬电影,实际运作却比电影还要真实。
更惊人的是,这些人大多是中阳二中的学生,不少还在念初中。他们白天上课,晚上“议事”,偶尔参与械斗、打架出头、敛钱搞事。
其中,成员李鹏的背景尤其特殊。他是中阳公安局纪检书记李保全的亲生儿子。2001年初中毕业时,在帮主鼓励下,他报考了太原市人民警察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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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分数线低了整整一百多分,李鹏还是被破格录取。
因为,他爸“有办法”。
另一位骨干王鹏飞则是凭实打实500多分考入太原警校,成为该县刑侦专业唯一录取者。
根据警方后来的调查,“燕子帮”共有15名成员考入各地警校,有的去了山西本地,有的去了外省。大多数人明确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以后在体制内帮兄弟”。
换句话说,这批人从最初就不是来当警察的,而是要“以警养黑”。
当然,组织初期日子并不好过。中阳县本就势力复杂,其他帮派早已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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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求立足,冯小春决定先“打名声”。
三次集体械斗后,“燕子帮”成功站稳脚跟,很快成为中阳最大的帮派之一。
冯小春有野心。他不满足于小打小闹,也看不上低级犯罪。他定下“六忌”:禁止偷、抢、赌博、吸毒,禁止出卖兄弟、勾搭嫂子。
在他看来,这些是“下三滥”,不配干。
他更推崇“高级玩法”:替人打架、暴力要账、从高利贷抽头,先积累资金,再自营放贷,最后把触角伸向太原,与更大的黑帮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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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提升“战斗力”,他们大量购置武器。砍刀30多把,钢管150余根,按编号分发。
每个战斗组都有器械、有纪律,定期训练。
除了反复播放《古惑仔》《白宝山》,他们还从警校“内线”学擒拿格斗,把课程实战化。
有人教战术,有人讲规矩,队伍越训越像正规部队。
但光靠拳头不够。冯小春明白,势力想做大,得靠“资源整合”。
最初,他带人投靠本地一名地痞。后来攀上了更大的“靠山”——郝兵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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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是中阳当地的“风云人物”,靠放高利贷起家,在黑白两道之间游走多年,关系遍布吕梁和太原。他的钱多、人脉广、背景深。
更要命的是,中阳县公安局局长刘植生,和纪委书记李保全(李鹏的父亲),都是他的“朋友”。
冯小春在郝兵锁的撮合下,与这两位公安系统的高层混得越来越熟。
在私下场合,两人对他不再以晚辈称呼,而是直呼乳名“燕子”,态度近乎“平级”。
这标志着,“燕子帮”从一群学生组织的青年帮派,正式开始有了保护伞、有了合法身份、也有了系统培训。
恐怖的是,这一切发生时,他们大多还不到20岁。
2001年,警校的新学期刚开,太原小店区的警校宿舍区,突然来了几个气场不寻常的“社会人”。
他们的身份可不止是学生,还是“燕子帮”的骨干。带队的,是战斗组组长杨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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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酒席,十几碗白酒,全为庆祝“自己人”成功入学。李鹏、王鹏飞等帮中骨干被围在中间,一边敬酒,一边被嘱咐:别忘了身份,毕业之后进体制,前面有哥们儿铺路,后面有弟兄们撑腰。
几年的时间,“燕子帮”15人分散在各地警校就读,毕业之后几乎全部回到了中阳本地,大部分进了公安队伍,有的进了司法、信访、城管。
这时候,“卧底计划”正式启动。
他们在派出所实习,却不是服务群众,而是手提钢管帮人讨债。他们在法制股跟班,却不是学习办案,而是替“燕子帮”出谋划策。更荒唐的是,警察抓了帮派成员,审讯的人竟然是“自己兄弟”。
据统计,这15人至少参与了18次“通风报信”行动。他们掌握内网信息,知道哪些人被盯、哪些案子快破,第一时间通知帮中核心,让人提前脱身、转移证据、跑路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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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还在警校上学的,也没闲着。他们是“教官”,专门负责训练战斗组成员:体能、格斗、擒拿术,还有如何应对审讯、如何识别警察跟踪。
“钢管背、刀不离身”是帮规,连日常聚会都带着武器。
最惨的,是普通人。
2001年8月,两名路人因吐痰时溅到“燕子帮”成员的鞋,被围殴至重伤。2002年3月,一名未能及时递烟的居民被打伤眼睛,视力几近全盲。没人敢报警,甚至没人敢多看“燕子帮”一眼。
根据警方案卷,仅在2000至2003年间,“燕子帮”累计实施各类刑事案件80余起。包括:故意杀人1起,轮奸1起,强奸3起,盗窃2起,冒充警察招摇撞骗1起。共造成1人死亡,3人重伤,1人轻伤,60余人受轻微伤。
而他们针对学生的“保护费计划”更加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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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间,“燕子帮”向中小学生收“保护费”千余次,每次10至200元不等,总金额超十万元。被勒索者有的交出书款,有的交学费,有的甚至回家偷钱。有的学生被逼辍学,有的干脆主动加入“燕子帮”,以暴制暴。
没人制止他们。
因为整个体系被他们攻陷了:基层所长是朋友,纪检书记是亲爹,局长是“关系户”。
直到张海明出事,一切才开始松动。
2003年6月25日凌晨1点05分,一个叫郝兵锁的人“投案”,声称“车祸致人死亡”。死者叫张海明,中阳县农行信贷主管,当地人脉极广。郝说,是他自己开的车,夜里不小心撞了人。
听起来像一桩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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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问题马上浮现:尸体位置、车速痕迹、撞击方向、事发时间,全不匹配。多位目击者也称当天晚间看到张海明与人激烈争执。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车祸,是谋杀。
可中阳县公安局局长刘植生一句话:“就是一起普通交通事故。”案件强行按下。
一周后,山西省公安厅介入。技术处专家亲自到现场复勘,最终认定这是“人为故意制造的杀人现场”。
7月12日,更离奇的事发生了——省厅办案组停在宾馆外的警车,被不明身份者持枪袭击。
子弹穿过挡风玻璃,幸好无人伤亡。
7月14日,专案组正式成立。数天后,战斗组组长杨光辉落网。
在突审中,张海明之死的真相被一点点拼凑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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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张海明曾因私人恩怨,与郝兵锁、公安纪检书记李保全结下死仇。争女人、抢利益、拆台面,冲突越来越激烈。郝、李、冯三人多次密谋,最终决意“干掉”张。
6月25日晚8点50分,张海明被杀。郝兵锁随后伪造“车祸”现场,自行“投案”,企图掩盖罪行。
专案组追查时发现,案发当晚,郝兵锁与李保全通话2次。事后,刘植生亲自前往看守所探视郝,并用私人手机安排他与外界通话。
即便被异地关押在方山县看守所,郝兵锁依旧过得“神仙日子”。
他能自由打电话,能点饭店菜,生日有人送花。更夸张的是,有“三陪女”被送入看守所陪过夜,地点就在看守所所长办公室。
没人敢管。甚至有在押犯透露:“郝哥进来看守所,比在外面还自由。”
2000年前后,警校的招生制度,在纸面上看似严密,实际却千疮百孔。
三道门槛,看起来都不低:政审、中考成绩、体检面试,缺一不可。问题就出在“政审”这块最该严的卡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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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政审的流程是:学校将政审表邮寄至考生户籍地派出所,由基层民警调查、盖章、密封,再寄回学校。这一套流程的核心,是“独立审查”。
但在“燕子帮”那几年,流程已经彻底变味。政审表和录取通知书直接寄到考生本人手中,学生自行带表去派出所。
形式还在,但过程被操控。说白了,就是谁有人、谁找得着关系、谁能塞得下“人情”,就能混进去。
派出所有人情在手,政审表上的“无劣迹”“群众评价良好”就不是问题。
“燕子帮”的骨干成员,几乎无一例外都是靠这种方式堂而皇之进了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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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经济驱动。
当年警校并不热门,招生任务重,为了维持运转,警校招生一度放宽标准。
只要交得起学费,达不到分数线也能“酌情考虑”。一个学生一年四五千元学费,15个“燕子帮”成员就是十几万元的“现金流”。
但这场荒谬的闹剧,绝非单靠漏洞就能完成。
背后真正的推手,是保护伞。
当年中阳县公安局局长刘植生、纪委书记李保全,二人一个管系统,一个查风纪,理论上该是守住公安底线的人,现实里却成了“燕子帮”的顶级保护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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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5月18日,中阳“聚朋饭店”案震惊一时。“燕子帮”头目冯小春带人闯进饭店,李鹏、刘刚、宋吉峰持刀打砸,伤人现场混乱不堪。
事发之后,李保全不仅不组织调查,还公然包庇——他和妻子联手,将主犯刘刚、宋吉峰藏匿家中两天,还亲自掏出一千元给他们跑路。
更离谱的是,他还教唆儿子李鹏:要是被抓,就把责任全推给你伯父。
警方前去李家抓人,刚走,李保全马上喊他五哥:“老五,准备家伙。”
什么叫公权私用?什么叫帮派化?这就是。
更极端的,是郝兵锁杀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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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郝兵锁谋杀张海明后,为掩盖凶器来源,拒绝交代作案枪支的下落。
结果,刘植生亲自进看守所,和郝单独会面,甚至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郝,让他对外“遥控找枪”。
而那把枪,先是被张小军藏到警方未搜查过的地方,再由民警郝士斌“移花接木”,丢进已经搜过的案发地,以此伪造“偶然发现”的证据。
全过程,刘植生心知肚明,还亲自派人去“提枪”。
办案记录里显示,刘多次隐瞒真相,对上级专案组“汇报失实”。
而他的搭档李保全,更是“护犊子”护到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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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保全的儿子李鹏,从中学时期开始就是“燕子帮”的骨干成员。斗殴、聚众淫乱、敲诈、妨碍公务,李鹏犯下13起案件,却仅受过一次治安处罚。
2003年,当警方终于准备将李鹏抓捕归案,李保全居然当着办案人员的面教唆其子“保持沉默”,还当场递刀,让五哥“捅了那些人”。
你没听错,纪检书记当众递刀。
而此时的李鹏,是一名实习警察,身份合法,背景雄厚,言行肆无忌惮。
有人靠父荫进警校,有人靠权力躲制裁,有人被抓还能带手机、点外卖、甚至能操控办案流程、转移证据。
最可怕的是,这一切差点瞒天过海,直到张海明之死,才让整个盘根错节的黑白网络被撕开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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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真相大白。
郝兵锁判处死刑,冯小春被判刑16年。
李保全、刘植生等人则因徇私枉法、包庇纵容等严重违纪违法行为,遭到清算。
15名“警校内鬼”,以及其他“燕子帮”成员也都被处理。
这起案件过后,山西展开了一轮又一轮反腐与打黑相结合的行动,终于让灰暗的天空露出了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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